

第3章
我哭著搖頭,將她虛摟在懷中。
認識你們,我真的很幸福。
11
祁熠和溫歌冷戰了。
原因是京郊一處河岸決堤,衝垮了周遭的村落,逃生的村民無處落腳,祁熠接旨領兵前往救災,他想帶溫歌去施粥,然而溫歌以待嫁不宜遠行推辭。
兩人不歡而散。
溫歌曾是京中出了名的大善人,她常分發銀兩給百姓,為難民搭臺子施粥。
祁熠這才叫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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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祁熠爹娘S於水患,他看重此事,本以為樂善好施的未婚妻會同他一起,但溫歌的推辭令他感到失望。
但在我看來,這是必然的。
因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能演一時,卻不能演一世。
她若是心善,也幹不出扮可憐誣陷我,把我屍身丟去亂葬崗這種惡心事。
隻能說她演技高超,祁熠偏偏也吃這套。
但畢竟是裝的,她不可能毫無破綻,如今不過是展露出她的本性的一部分。
真期待眼盲心瞎的大將軍發現真相的那一天。
不過祁熠似乎也有所感應,他時常捏著腰間那個從不離身的囊袋發呆。
我知道那裡面是什麼,是他與溫歌初見時,溫歌給他的銀兩。
恐怕他也覺察到了溫歌的不對勁。
然而當祁熠回京,人群中的女子驟然衝上前來,他攥緊了韁繩,目光沉沉。
溫歌笑容滿面,恍若什麼也沒發生。
她從身後掏出一根糖葫蘆,邀功似的舉到祁熠面前,期待地看著他。
祁熠沒吱聲,冷硬的神色卻軟了幾分。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挑了挑眉。
真的不在意嗎?
扎入皮肉的木刺如果不拔掉,隻會越扎越深。
……
蠻夷入境,祁熠接旨趕往邊陲。
得知婚事延期,溫歌肉眼可見的情緒低迷。
但祁熠沒心思哄她,倒覺得她不知輕重。
眼瞅著他眉梢浮上了些許凝重,溫歌這才反應過來,溫聲安撫。
然而祁熠躲開她的手匆匆離去,再沒回頭。
12
“她一個孤魂野鬼,怕是都找不到自己的屍身,有何可懼?”
溫歌說著說著便笑了。
“還要感謝嬤嬤幫我尋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覺把人解決了。”
她身側的紫衣婦人躬身行禮:“姑娘說笑了,是姑娘聰穎……”
溫歌掐下枝頭桃花,勾了勾唇。
“姜鈺,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擋了我的路。”
坐在枝頭的我盯著她陷入沉思。
我不是被系統抹S的嗎?和她有什麼關系?難道她也動了手腳?
不過S前那幾天我的確胸口發悶,還以為是被抹S的徵兆,我也沒太放在心上,原來是她下了毒手。
同許蘊的猜測還真是別無二致。
不過我仍然覺得溫歌對我的惡意來得蹊蹺。
我既沒攔著她親近祁熠,也沒尋她麻煩,她何必對我趕盡S絕?
說我擋了她的路更是無稽之談。
她有出眾的家世,愛她的未婚夫,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和她都不在一個賽道上,更別提擋路了。
我們之間唯一有衝突的就是祁熠,可他愛的人是她,真論起來也是我看她不順眼,哪輪得到她對我下手?
她的行徑著實耐人尋味。
從前我倒是沒注意過,現在天天跟著他們飄,我愈發覺得溫歌的目的性太強了。
她似乎很想得到祁熠的認同。
她自己可能沒發現,她無時不刻不在觀察祁熠的情緒,比起戀慕,更多的是討好。
她在營造祁熠理想中那個完美愛人的形象。
要不是系統走了,我都想讓它查查溫歌是不是也綁定了一個攻略系統。
搞不懂。
13
兩月後,蠻夷遞上降書,大軍凱旋而歸。
然而祁熠受了重傷。
溫歌來府上探望,但祁熠的態度略顯冷淡,氣得溫歌拂袖而去。
而沒過幾天溫歌又找到了突破口。
“熠哥哥,別生我的氣了,戰場上刀劍無眼,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都睡不安穩,聽將士們說當時可兇險了,幸虧你穿了我縫制的軟甲,這才躲過一劫。”
祁熠呼吸一滯,緩緩抬眸。
“是嗎?”
“你不相信我嗎?咱們相識這些年,我何曾騙過你?”
與溫歌滿臉笑意不同,祁熠的表情很平靜,他盯著溫歌看了許久,最後垂下眸子,淡淡應了聲。
“嗯。”
“胡說八道!”
門外一聲呵斥打斷了兩人交談。
許蘊走了進來。
“溫大小姐,活人你不放過,S人的功德你也要搶?臉皮還真厚。”
溫歌心虛地瞥了眼祁熠,見他沒什麼反應,這才安心下來。
“許家姑娘這話我聽不懂,我不過是心系將軍,怎麼就搶人功德了?”
許蘊似笑非笑:“將軍隨軍的物件都是鈺兒一手包辦,有你什麼事?”
“此言差矣,這軟甲是將軍啟程前我親手所制,你憑什麼說這是夫人做的?總不能仗著人走了,就胡言亂語。”
溫歌認準了S無對證。
我走到那處軟甲前看了一眼,還真是我縫的。
從前我在時,祁熠出徵前我都會為他織上幾件,盡管後來我們關系降至冰點,我也依舊保持著這個習慣。
沒想到他這兒還有。
許蘊捂著嘴笑。
“既然如此,溫姑娘倒是說說,你這軟甲是怎麼縫制的?”
溫歌故作鎮定:“就是尋常做法,尋常人家都這麼做的。”
許蘊把染血的軟甲丟到她眼前。
“溫姑娘大概不知道,這軟甲之所以能擋箭,是因為添了一塊玄玉,此玉質地堅硬,姜家特產,不知溫姑娘如何弄到的?”
“鈺兒從前當過繡娘,她的技法同常人不一樣,若是溫姑娘所制,還請你現在縫兩針試試,可別冤枉了姑娘。”
這話看似公正,可架不住溫歌不會呀。
她愣住了,下意識望向祁熠,可他也正看著她,恍若看破一切的目光令她無處遁形。
溫歌慌了神,連忙拉起祁熠的手。
“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怕你生氣,我怕你還念著她……”
祁熠緩緩抽出手,偏頭闔上了眼眸。
溫歌微微一怔,走出屋子追上了許蘊,目露兇光:“這下你滿意了?”
許蘊停下腳步,朝她搖搖頭。
這才哪到哪?
她湊到溫歌跟前,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好自為之。”
14
當天夜裡,風吹動窗棂,悉索聲不絕於耳。
溫歌揉了揉眼,眼睛剛眯開一條縫就被一道白影嚇得魂飛魄散。
“誰!”
她大聲尖叫。
床簾被風吹動,觸著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宛如毒蛇盤踞的黏膩觸感令她毛骨悚然。
“小環?”
她叫著守夜婢女,卻無人應答。
最後一絲困意也被驅散,溫歌抱住自己縮在角落裡,小心翼翼打量四周。
又一道白影掠過,她嘴裡含糊不清念著。
“溫歌,還我命來……”
隔著層層紗簾,溫歌看清了那張人臉,她瞪大了眼睛。
因為那張臉是我的。
大風驟起,白衣飄飄。
冤魂似乎看不到她,在床簾外遊蕩。
溫歌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
許久過後,簾外已無動靜。
溫歌松了口氣,這才發覺她背後的褻衣被冷汗浸湿。
正當此時,幔紗倏地掀起。
“你害得我好慘……”
吊長舌灰青臉的女子驟然出現在她面前,溫歌嚇得氣哽在嗓子眼,堪堪擠出幾個字。
“別找我!”
她縮進角落裡胡亂揮動手臂,涕淚橫飛。
“是陳嬤嬤出的主意,是她害S了你,不關我的事!”
“我的肉身在哪裡?我找不到家了……”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亂葬崗,在亂葬崗!你別S我,我不想害你的,都是那個老道士說如果不毀去你的屍身,你就會借屍還魂,我也是沒辦法啊!”
隨著女鬼腳步逼近,溫歌連忙磕頭。
“冤有頭債有主,你找他們去吧,求求你放過我!”
然而對方停在她面前,月光下拉長的影子格外突出。
她驚愕地瞪大了眼。
“你不是鬼?”
“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見許蘊領著祁熠進來,溫歌臉色煞白,頓時反應過來。
她趕忙翻下床抓緊男子的衣袖。
“不是這樣的!是她設計陷害我!”
祁熠一把將人甩開,冷漠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為什麼要騙我?”
溫歌頓住了。
她後退一步,看著自己的手,茫然搖頭。
“不是的,我沒騙你,我隻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沒騙人……”
許蘊睨了眼他們,撇嘴冷笑:“幸虧人來了,不然就錯過這場好戲了。”
是她讓人攔下溫歌派去暗S知情者的S手,並傳話給祁熠,不來他會後悔一輩子。
祁熠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仿佛陷進肉裡,他冷冷瞥向溫歌。
“我們的婚事,到此為此。”
溫歌怔住了,她瞳孔渙散,沒有絲毫焦距。
頹下人皮面具的秀禾冷眼望她。
“咎由自取。”
溫歌這才回過神,她哭得梨花帶雨:“不能退婚,將軍你可憐可憐我,別退婚,不嫁給你我會S的!”
“可是我的姜鈺已經S了!”
祁熠驟然朝她吼道。
眾人這才發現,他額頭青筋暴起,眼睛紅得徹底。
溫歌也被他吼住了。
她愣愣地看著祁熠,忽然笑了。
“你怪我?可變心的人是你,忘恩負義的人是你,讓她傷心難過的人還是你,人S這麼久你也沒去看過,現在裝什麼深情?”
這話倒是說到了我心坎裡。
溫歌確實陰險,可也是祁熠的縱容讓她有了對我下手的勇氣。
何況我自己清楚,我是任務失敗被抹S,即便她不動我,我還是會S,畢竟祁熠對我的態度是橫亙在我們之間不可跨越的溝壑,他才是逼我走上絕路的人。
滾燙的淚水陡然落地,那雙血紅的眼狠狠地閉上。
他聲音嘶啞:“我會向她請罪。”
15
祁熠要找我的屍體。
許蘊勸他別白費功夫。
“現在後悔了?早幹什麼去了?”
“我不知道……”
秀禾冷漠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不知道什麼?不知小姐對你用情至深?不知她在你上戰場的那四年裡日日燃香祈福盼你安好?不知她有眼疾卻仍舊連夜為你趕制戰袍?不知她每年授意姜家為你們提供多少軍餉?還是不知她身子病弱,憂思成疾?”
祁熠臉色驟然煞白,許久才吐出幾個字。
“我以為她隻是利用我。”
我聽了隻覺得驚奇,心涼得麻木。
是什麼讓他產生了這種錯覺?
她們同樣感到荒唐。
許蘊打量著他,眼神仿佛在看什麼髒東西。
“你眼瞎嗎?姜鈺待你如何你不知道?她剛入府時在我小妹底下伺候,受人排擠,食不果腹,這樣的日子她忍了兩年,唯一一次反抗是她們弄斷了你為她雕刻的木簪,她的指骨被她們踩斷,養了兩個月才好。”
“她說那是她生辰你送她的禮物,她不允許別人踐踏它,如果不是愛你,誰稀罕這點破東西?”
祁熠僵住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想起它。
我好像回到了那天,我被要求當馬兒讓她們騎,我不願意,對方奪了我發上的簪,得意洋洋:
“我看你寶貴這玩意兒很久了。”
一股不詳的預感升起,木簪被丟到地上,在她腳落下前,我用手墊住了它。
我近乎是一秒便疼哭了,鞋底碾壓指骨的痛痛令人難以忍受,仿佛全身的血肉都在喊著疼痛。
事後我同她們纏打起來,事情鬧大後我也被調到許蘊底下養傷。
那時我滿腔熱愛,仿佛護住了這隻簪子就是保護我們的愛情。
可愛不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天秤的另一端,我視若珍寶的東西早已被人遺忘。
祁熠捂著臉,湿潤的液體從他指縫間流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