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翌日許蘊氣衝衝地攔住了祁熠。
她頂著一雙紅腫的眼質問他:“姜鈺怎麼會S?你們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祁熠揮退下人,眉頭蹙起,我的心也提了起來。
許蘊正是收我入府的許家小姐,她待我極好,可性子驕縱,脾氣火爆,我怕她惹怒了他。
為了我得罪祁熠不值當。
“我不知道。”
祁熠捻著腰間劍穗,沒再看她。
“祁府發讣告說姜鈺是病逝,我和姜鈺交好數年,倒是不知她有什麼病症,將軍可否告知?”
祁熠依舊一語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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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熠,你是她夫君,如果你都不能為她討回公道,還有誰能幫她?”
這回祁熠緩緩抬眸,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你的意思是,姜鈺的S另有隱情?”
女子紅了眼:“你是大將軍,見過的齷齪事比我多,無病無災,人怎麼會平白無故地S掉?”
“況且她就S在你走的這幾天,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不過是有心之人有意為之。”
祁熠笑了,這抹笑卻令我感到不安。
“你是說,此事是歌兒所為?”
許蘊並未覺察,自顧自地說著:“難道不是嗎?人S了他們一聲通報都沒有,下葬了才來發讣告,急著掩蓋什麼呢?難道你沒有……”
“夠了!”
話被祁熠打斷,他冷冷地看著許蘊。
“這又是姜鈺教你的?她連S了都不肯放過歌兒,也隻有她幹得出這事。”
這樣的話我聽多了,沒什麼感覺。
但許蘊愣住了,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說的是人話嗎,你們青梅竹馬這麼多年,她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你不清楚嗎?誰會拿命去誣陷別人?你會嗎?既然你不會,那你憑什麼把這盆髒水潑在她身上?”
忽而她自嘲一笑,像是想明白了什麼,語氣冷漠:“祁熠,你根本配不上姜鈺,嫁給你,是她這輩子做過最錯誤的決定!”
祁熠目光如炬,冷冷掃她一眼。
“比不上姜鈺,騙人騙己。”
許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似乎沒想到他反咬一口。
她狠狠瞪他一眼,拂袖而去。
但我怔住了。
我對上那雙銳利的眸光。
祁熠知道什麼?
7
我跟著祁熠走進書房。
這裡我來過一回,那時我剛進來,便被從外頭匆匆趕來的祁熠拉住了。
“你要做什麼?”
我順著他的目光落在案牍上的美人倚枝圖上。
他以為我要毀了這張畫。
我笑了。
我管不了這一紙小像,更管不住不屬於我的心。
忽然覺得無趣,我揮開他朝外走去。
“她不會威脅你,你別再難為她了。”
他口中的她是誰我們心知肚明。
我仰著頭,把眼淚憋回去。
“我沒幹過,愛信不信。”
此前太後壽宴,溫歌在後花園意外落水,巧的是,我當時正在她身後。
老套的把戲,她陷害了我。
祁熠信了,他讓我同溫歌道歉。
那一刻我像是被人扒光衣服丟到了冰天雪地,羞恥極了。
“不是我……”
他打斷了我的話語:“道歉!”
望著他冷然的目光,我解釋的話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
“對不起……”
我難堪地垂下了頭。
我記不清眾人的目光,大概都是鄙夷蔑視。
那時的我不明白,為什麼祁熠信她不信我,明明我才是他的妻。
後來發現,愛令人盲目。
他愛她,無論她做什麼他都認為有道理。
他不愛我,連相信我的理由都沒有。
而此刻祁熠坐在案前,他看著空無一物的白紙,面無表情。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總歸不是想我。
我好奇的是,他為什麼說我騙他?
系統任務並非我能決定,我想活著沒錯,可我很笨,騙不了人。
我對他的每一分好,都是我真心想對他好。
我喜歡他。
因此我不心虛,我又沒騙他感情。
倒是他對我態度的轉變來的離奇。
那大概是我們出逃的某一天。
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隻知道他對我的態度驟然冷淡了起來。
直至今日,我仍然猜不透他的心。
8
透過窗我看見男人抿了口茶水,眉頭驟然緊鎖。
“今天的茶怎麼回事?”
侍從連忙檢查剩下的茶水,折騰半響,小心翼翼道:“許是夫人每日卯時攢著晨露為將軍沏茶,將軍喝慣了,是奴才不是,偷懶倦怠……”
祁熠眸光微動,又看向香爐。
侍從極懂眼色,立即解釋:“這香也是夫人調制的,還剩了些。”
祁熠微微頷首,面上看不出情緒。
我心頭湧上悲涼。
我似乎有些明了我魂魄未散的原因。
我有怨。
怎麼能不怨呢?
每逢他帶兵領軍,我擔驚受怕,夜不能寐,隻求他平安。
可相伴十餘載,我的S於他而言無關緊要,他甚至不肯多問一句,就好像我是多餘的存在。
我不明白我做錯了
我自認為對得起所有人,然而他們怎麼對我的呢?
多少天過去了,我的屍體至今都未被人發現。
我的靈魂不得安息,我S不瞑目。
都說人S了會看開一切,但或許是我這人小心眼,我看不開。
活著的時候受盡委屈,S了還要被人算計,還要騙自己,S都S了,別計較了。
可我的命這麼廉價嗎?
我說服不了自己。
下人遞來了溫歌的請柬,祁熠眉眼柔了下來。
他起身去換新衣,是一身嵌銀邊白袍。
我從前說他穿白色好看,祁熠以他是習武之人,白袍不耐髒為由拒絕了我。
我還是頭一回看他穿白袍。
想起從前我要他陪我賞花,他以公務繁忙推脫,而溫歌約他去遊船那回,向來不喜繁飾的他在錦繡閣待了一個時辰,硬是搬回了十幾套衣飾。
面對一堆衣物手足無措的模樣像極了初見心上人的愣頭青。
日月輪轉,他待她一如昔日。
我挪開目光,下人們正細心照顧院子裡這棵極盛的桃樹。
溫歌愛極了桃花。
陡然間我想起多年前的姜家後院,正中心種了株我喜愛的海棠。
娘說,希望我看到它會感到開心,我快樂了,他們就滿足。
所以愛很簡單,不用靠猜。
隻要它在,就能感受到。
就像我從不會問爹娘愛不愛我。
從我質疑的那一刻起,問題就已存在。
爹娘,我想你們了。
9
我從姜家飄回來,遠遠地就看見秀禾立於堂廳同眾人對峙。
她瞪著溫歌。
“你沒有把小姐下葬。”
溫歌愣了一瞬,旋即溫聲解釋:“秀禾,我知道你同夫人感情深厚,但這也不是你胡言亂語的理由,夫人下葬那日我們都是親眼看著的,還能有假?”
我看了她一眼,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恐怕也不敢相信,她連我的屍體都不放過。
“我是不是胡言亂語你自己心裡清楚,溫姑娘,人在做天在看,你小心遭報應。”
溫歌面色一白,隨即換上委屈之色。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我堂堂丞相之女,還犯不著做這等下三濫的事,下棺時也是諸位親眼所見,我還能偷天換月不成?”
周圍的下人們紛紛點頭,不滿地打量秀禾,管家呸她:“還不快退下?你哪來的膽子在主子面前以下犯上?”
秀禾紋絲不動。
“我跟了小姐四年,從前在許府她便對我多加關照,她是我的恩人,如今她不明不白地S了,屍身也被人偷梁換柱丟去了亂葬崗,我左右不過一條命,就是搏了又如何?”
聞言眾人都愣住了。
實在是她所言太過離奇,當朝講究入土為安,亂葬崗是連乞丐都不願S在那的地方,把人屍體丟去亂葬崗,這是多陰毒的人才會使出的伎倆?
溫小姐出身名門世家,性情溫淑,從前夫人難為她,她也一笑而過,生前她尚且不計較,又怎會難為S人?
一道鋒利的目光落在秀禾身上。
祁熠掀了掀眼皮:“口說無憑。”
秀禾看著他,沉默片刻後道:“要證據?那現在開棺?”
開棺?
滿場皆驚。
這可是對S者的大不敬,歷朝歷代沒見著有誰把棺椁挖上來打開。
眾人這會兒有些看不明白了,她究竟是站在哪邊的?開棺這種惡毒的法子也想的出來?
秀禾當然是為我尋公道。
我曾留下一封書信,讓她幫我把屍體偷出來。
我實在不想同祁熠合葬,太惡心。
沒成想我的屍體還沒入地就被丟去雜草叢生的亂葬崗。
早已開棺的秀禾當然知道棺椁中隻有稻草人,她趕回城那夜正巧遇上了從亂葬崗趕回來的一行溫家人,她留了個心眼。
隻要開棺,溫歌的謊言不攻自破。
“你敢嗎?”
溫歌看向祁熠:“那便請將軍做主,還我一個清白。”
10
開棺之事到最後當然沒成。
隻因祁熠說:“不必。”
理由很簡單,因為溫歌同意開棺,她不心虛。
我笑了。
笑他偏心至此。
心仿佛被一隻手捏著,撕扯到血肉模糊,撕扯到皮開肉綻。
也是,溫歌是他未來的妻,是他心心念念多年的好姑娘。
一朝以退為進便能令他相信。
秀禾沒想到他如此果決,當即怔住了。
“將軍,你難道要讓小姐的屍體爛在亂葬崗嗎?小姐生前吃苦,S後還要為奸人所害,S不瞑目,魂無所依,你不能這樣對她!”
她的質問聲聲啼血。
“夠了!”
祁熠神色冷然。
“同樣的把戲,你們究竟還要玩幾回?”
他眼裡燃著怒火,眾人齊齊噤聲,唯有溫歌的壓抑的啜泣聲回響。
秀禾看了祁熠許久,眼睛紅得仿佛要滴血。
“將軍,你真的愛過小姐嗎?”
她隻是想揭穿溫歌的真面目,還小姐一個公道,可為什麼這麼難呢?
明明隻差一步。
我看著祁熠微擰的眉頭,這是他思考時的小動作。
看來他也不是完全沒有疑慮。
“算我求將軍了,求你救救小姐,哪怕是看在你們曾為夫妻的情面上,別讓她流落在外,她會怕的!”
秀禾哭紅了眼,而面前的男子隻是輕輕皺了皺眉,未發一言。
眼見他不為所動,秀禾緩緩起身,她SS盯著他,一字一頓:“將軍究竟是不信我,還是不信自己看錯了人?”
她滿目恨意,蓋棺定論。
“你一定會後悔。”
祁熠渾身一震,溫歌連忙握緊了他的手,他這才放松下來,衝她安撫一笑,隻是那笑,怎麼看都勉強。
我無暇顧及,連忙追上秀禾。
飄到了亂葬崗,我似乎明白了她的目的。
她渺小的身軀在這座屍山面前宛如蝼蟻。
但小姑娘撩起衣袖,毫不猶豫地爬了進去。
她固執地翻找著,指甲縫嵌進腐肉屑,隱隱可見血絲,屍體上盤踞的蚊蟲落到她身旁,她也不曾停下一瞬。
我鼻子一抽,眼淚滴滴嗒嗒落下。
“別找了,別找了……”
我伸手去拉,卻碰了個空。
秀禾心思純良,從前在許府就跟著我一同伺候許蘊,後來祁熠迎娶我,她成了我的陪嫁丫頭和我進了將軍府,我們相伴六年,情同姐妹,我不敢想,她看見我屍身時該多麼絕望。
秀禾一個勁地搬著,從白天到黑夜,直至推著幾車淌血屍身的官兵來了,她被拖到一旁。
這批S屍又將下方的屍身掩埋,密不透風。
秀禾雙眸空洞,蒼白的面龐上淨是絕望,她闔上眼,不住地嗫嚅:“小姐,秀禾無能,秀禾對不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