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和宋宴舟隱婚五年。

 

他從不在人前承認我與他的關系。

 

可為了給初戀撐場面，他抱著一束玫瑰，親自去接機。

 

甚至將原本屬於我的資源，也一並給了她。

 

他不耐煩地跟我說：「聞梨，你能不能別無理取鬧了。」

 

那天夜裡，我從威亞上掉下來。

 

腦袋撞到一塊石頭上，失憶了。

 

那些過往的一切，全然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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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卻近乎哀求地問我：「能不能把我記起來，不要丟下我？」

 

1

 

宋宴舟接機林疏桐的視頻衝到熱搜榜榜一。

 

裡面的人含著笑，體面地擁抱。

 

他們湊在一起說話，舉止親密，像極了一對。

 

網友也調侃，他們倆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

 

人人都知道，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

 

那時，他們恨不得招搖得讓全世界知道。

 

和我結婚後，卻說：「為了你的事業著想，我們兩個人的事情就先瞞著吧。」

 

這一瞞，就是五年。

 

我已年近三十。

 

看著視頻裡面的人，我的手忍不住發抖。

 

助理將水杯遞到我手邊，我想要接過，卻沒拿穩，滾燙的熱水澆到我的手背上。

 

一瞬間就紅了。

 

在這一刻，我紅了眼眶。

 

隻要一說話，淚就會掉下來。

 

「沒關系，沒關系——」

 

我嘴上說著沒事，可淚還是從眼眶裡滑落了。

 

助理慌亂地拿涼水來衝。

 

可隻有我知道，手上的疼，一分也比不過心裡的難過。

 

因為受傷，我和導演請了一天假。

 

讓司機將我送回家。

 

我坐在沙發上，等著宋宴舟回來。

 

可一整晚，我都沒能等到他。

 

他回來時，天已經微微亮起來。

 

隻有月亮的影子還在。

 

看到我，他怔了一瞬，問我：「什麼時候回來的？」

 

「你呢？」我走到他的面前，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眸，「你怎麼這麼晚回來？」

 

我的目光追隨他，看著他走到餐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隨手將領帶扔到椅子上。

 

他隨口說道：「疏桐回來了，朋友們給她辦了接風宴，這一鬧就是一宿。」

 

嗓子喑啞，神情疲憊，卻坦坦蕩蕩。

 

應該沒什麼。

 

在這一瞬間，我慌亂的心陡然平靜下來。

 

他盯著我看了好一陣子，眉間微微蹙起。

 

輕聲問我：「聞梨，你不會一宿沒睡吧？」

 

「我在等你回家。」我輕聲應道。

 

宋宴舟輕笑了一聲，將水杯放在桌面上，走到我面前。

 

牽起我的手，往樓上走。

 

我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旁。

 

回到臥室，簡單洗漱過後，他躺在我身側，將我攬入懷中。

 

窩在他的懷裡，我輕聲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能公開？」

 

「現在你的事業在上升期，不合適，再等一等。」

 

再等等是什麼時候呢？

 

我已經等了快十年了。

 

一夜未眠的疲倦湧上來，讓我的思緒漸漸混亂。

 

連問些什麼都要忘記了。

 

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

 

夢裡全是過往。

 

2

 

我醒來時，宋宴舟已經將早餐做好，擺在桌面上。

 

他坐在桌前等我，看到我下來。

 

說：「等會兒我送你去片場。」

 

「好啊。」

 

我含著笑，端起桌面上的咖啡，小口呷著。

 

在一起的這些年裡，宋宴舟早已熟知我的喜好。

 

知道我剛起床時容易腫，就會幫我泡一杯咖啡消腫。

 

知道我挑食，就會變著花樣地做。

 

在生活裡，他算是一個很稱職的丈夫。

 

可在愛情裡，他連一句愛和一個名分都不願意給我。

 

宋宴舟將我送到片場，給工作人員點了咖啡。

 

臨走時，他跟我說：「梨子，我要去出差一周，有什麼事你直接找梁秘書。」

 

「好。」我低聲應道。

 

看著他慢慢走到車位，上了車，直到他開車消失在我的視線裡，我才回過神來。

 

見宋宴舟離開，同組的男演員走到我跟前。

 

問我：「聞梨，你是不是要去演 Cilaire 的電影了？」

 

我怔了一瞬，抬頭看他，反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問？」

 

他湊到我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Cilaire 要找中國的女演員出演女主角，宋總正在爭取。

 

「你可是同舟的一姐，肯定非你莫屬。」

 

他的聲音一分一分地傳入我耳裡。

 

讓我的心裡有了幾分雀躍。

 

在這些日子裡，我每天都帶著歡喜。

 

想著，宋宴舟或許會將這部電影，當作我三十歲的禮物，給我一個驚喜。

 

可我等啊等。

 

卻看見在熱搜上，掛著林疏桐將出演好萊塢著名導演 Cilaire 新電影女主的消息。

 

營銷號在介紹林疏桐的過往。

 

也介紹 Cilaire 的過往。

 

看到這條消息時，我正在拍夜戲。

 

微風吹在我身上，讓我感覺渾身冰冷。

 

我慌亂地翻找著手機，眼淚猝不及防地從眼角滑落。

 

在撥號鍵盤處，輸入熟悉的號碼。

 

電話裡傳來嘟嘟聲，我又撥過去，很快就被接通。

 

宋宴舟在那頭，聲音帶著惺忪的睡意，問我：「梨子，是不是想我了？」

 

聲音很輕，像無數次接我電話時那樣說話。

 

我問他：「宋宴舟，你在哪？」

 

還不等他講話，電話裡就傳來另一個聲音。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

 

說：「阿舟，我把水放床邊了。」

 

是林疏桐的聲音，他在陪著她。

 

眼從我的眼角滑落，擦掉又流，反反復復。

 

我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雙手緊緊攥住，根本喘不上氣來。

 

呼出一口濁氣後，我再次問道：「宋宴舟，你在哪？

 

「我看到網上說，Cilaire 選了林疏桐是嗎？」

 

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一字未言。

 

好半晌才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是你把資源給她的對嗎？」

 

「聞梨，你別無理取鬧了。」

 

他沒有解釋，不耐煩地就把電話掛斷。

 

這一夜，我都在等宋宴舟的電話。

 

想聽到他說，營銷號都是編造的。

 

他會把女主給我。

 

可這一夜，我沒有等到他的電話。

 

吊威亞時，我失神了幾秒。

 

我感覺到自己緩緩上升，離地面越來越遠。

 

隻一瞬，繩子斷了，威亞驟然下降。

 

我砰的一聲落地，渾身散架一般地疼。

 

頭更是疼得厲害。

 

想要睜開眼，卻無論如何都睜不開。

 

導演慌亂地讓人打 120。

 

後面的聲音，我再也聽不見。

 

我看見了青少年時期的自己，和宋宴舟。

 

3

 

我和宋宴舟認識得很早。

 

大概，是十歲吧。

 

我爸媽離婚後，媽媽跳樓S了。

 

那段時間裡，我一直做噩夢。

 

夢到地面上有很多血，媽媽就躺在血泊中。

 

她說如果沒有我，她早就走了。

 

爸爸看我情緒不好，帶我搬回了以前的老小區。

 

而宋宴舟，就住在對門。

 

他叛逆，惹得宋叔叔一直嗷叫個不停。

 

沈阿姨笑眯眯地對我說：「他們父子就是這樣，習慣就好。」

 

她牽著我的手，問我：「剛搬來的吧？我給你拿冰棍。」

 

在我的記憶裡，沈阿姨是個極好的人。

 

我爸工作忙，常讓我一個人在家。

 

阿姨就讓我去她家裡吃飯。

 

她看見我的校服上被人畫了東西，就囑咐宋宴舟和我一起上下學。

 

宋宴舟是學校裡有名的混子，沒人敢惹他。

 

有他罩著我，沒人再欺負我。

 

可我知道，宋宴舟很聰明。

 

他考不好，是故意的。

 

是為了惹宋叔叔生氣。

 

初三時，沈阿姨提前找了中職。

 

她說宋宴舟一定考不上高中，家裡也不指望他多麼有出息了。

 

可他不僅考上了，還考上了市一中。

 

他衝我笑，一臉自戀樣。

 

問我：「梨子，迷戀上哥了嗎？」

 

見我沒說話，他自顧自聳肩，大搖大擺地往家裡走。

 

他沒說錯，我喜歡上他了。

 

這一喜歡，就是十多年。

 

我幾乎是一步一步地追尋著他，希望他能等一等我。

 

可他沒有。

 

他報考了京市的大學，後來和林疏桐戀愛。

 

他們愛得轟轟烈烈。

 

林疏桐是公眾人物，戀愛後發微博公開，丟了很多資源。

 

在微博熱搜上一掛，就是好多天。

 

後來，她的新劇上映，角色出圈，罵聲漸歇。

 

祝福的聲音也漸漸多了起來，人人都以為他們能修成正果。

 

我想去看看，他愛的人是什麼樣子的。

 

所以我也考了電影學院。

 

我見到了他愛的姑娘。

 

很溫柔，也很愛笑。

 

4

 

在我讀大三那年，他們分手了。

 

那天，京市下了大雨，高架上堵得厲害。

 

宋宴舟冒著雨，跑著去了機場，想要挽留林疏桐。

 

可他去晚了，機場裡早已沒了林疏桐的影子。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裡。

 

那段時間，他把自己關在那，誰都不見。

 

那段時間，他也沒聯系家裡。

 

沈阿姨怕他出事，讓我去看看他。

 

我敲了很長時間的門，都沒有聲響。

 

怕他S在裡面，我找來開鎖公司，把鎖撬開了。

 

屋子裡全是酒瓶，茶幾上的煙灰缸裡也全是煙頭。

 

這些天，他醉生夢S。

 

仿佛這樣就能忘記一切。

 

我走上前，輕喚他的名字。

 

他微微睜開眼看我，從沙發上跌下來，跪在地面上。

 

將我擁進懷裡，喚我：「桐桐。」

 

一聲又一聲，不停地重復。

 

我推開他，從桌面上拿起一杯水，澆在他的臉上：「宋宴舟，清醒清醒，我是聞梨，不是林疏桐。」

 

「是梨子啊——」

 

他的聲音很疲倦，襯衫凌亂，滿身的酒氣。

 

我追尋許多年想要得到的人。

 

卻如此不被人珍惜。

 

心疼一瞬間就湧了上來。

 

我捧著他的臉，吻在他的唇上。

 

在這一瞬裡，他隻怔了幾秒，而後加深了這個吻。

 

這天的夜裡，他伏在我的身上，汗水落在我的身上。

 

我輕喚著他的名字。

 

這一夜，我們確認了關系。

 

可我知道他並不愛我。

 

我近乎天真地以為，隻要我對他足夠好，他就能愛上我。

 

也是那一年，我被去學校選角的導演選中。

 

飾演惡毒的女二。

 

那部電影上映後，一時間，我聲名大噪。

 

很多經紀公司向我伸出橄欖枝。

 

我窩在宋宴舟的懷裡，和他分析著每家公司的好壞。

 

他突然說：「籤給我吧，我想開家影視公司。」

 

一瞬間，我怔住了，卻還是答應了。

 

那幾年裡，我一直連軸轉。

 

不接電影，隻接電視劇。

 

因為電視劇來錢快，周期短。

 

不到十年，同舟成了行業裡知名的影視公司。

 

公司籤了很多藝人，而我穩坐一姐的位子。

 

好資源都是從我手裡先過一遍，才到別人手裡。

 

我知道，這是宋宴舟對我的偏愛。

 

這十年裡，宋宴舟依舊沒能愛上我。

 

如今我費力都夠不到的資源。

 

他雙手捧給了林疏桐。

 

林疏桐是他心尖尖上的人，而我也許隻是他孤獨時的消遣。

 

5

 

夢太長了，讓我感覺腦子都快要炸開了。

 

醒來時，宋宴舟正趴在我的床邊。

 

我想要撫摸他的頭，卻還是忍住了。

 

看見他的那一瞬，我倏地紅了眼眶。

 

見他動了一動，我慌亂地閉上眼，淚從眼角滑落。

 

我聽見他問我：「怎麼哭了？」

 

他輕柔地為我拭去眼淚，用湿巾替我擦拭手心。

 

這麼溫柔，對我這麼好的人，心裡沒有我。

 

我緩緩睜開眸，看到他的那一瞬。

 

抽回手，眉頭微微蹙起，輕聲問道：「先生，你是哪位？

 

「我，又是誰？」

 

宋宴舟呆怔地望著我，抬起手，放在我的額頭上。

 

隻是在他抬起手的那一瞬裡，我躲閃了一下。

 

我偏開眼，不去看他。

 

此刻，我看見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

 

但又什麼都沒說，起身出了病房。

 

見他出去，我呼出一口氣，心裡滿是緊張。

 

誠然我也想忘記所有的不愉快，可忘記是一件很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