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陛下已經面色如鐵，憤恨地盯住甄嬛。

 

我行至御前，跪下陳情，說當時姐姐產後被送至凌雲峰，身體飽受摧殘，是我求了太後請求溫太醫去醫治，還望陛下明察。

 

芳若姑姑也奉上懿旨，說當時她也受太後旨意，一同前往照顧熹妃，內裡一直是她在照顧，溫太醫並沒有逾矩之為。

陛下把在地上哀痛哭泣，直喊冤枉的甄嬛扶了起來，好生安慰了她一番。

 

甄嬛邊哭邊將靜白曾在寺內欺凌她們主僕的經過一一說來，說靜白是蓄意報復。

 

祺貴人之前指天發誓，甄嬛的孩子出自溫太醫，如今也傻了眼，被陛下打入冷宮。

 

事情處理完，甄嬛被送回府好生休息。

 

我在一旁冷眼旁觀，溫太醫面如土色。

 

這一世，算算日子，眉姐姐此時已經有幾個月身孕了，他可千萬別再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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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散去，他竟如行屍走肉走出宮門。

 

這一世，我沒有通知眉姐姐，想不到得了消息的她還是趕來了，出門正見槿汐扶著甄嬛出去。

 

她松了一口氣，腿腳一軟，身邊的採月忙扶住她，她與甄嬛兩人攜手，正要離開。

 

隻聽砰的一聲，我用順手拎出門的瓷瓶將溫太醫打暈在地。

 

他手裡，握著一把醫用的小匕首。

 

眉姐姐激動地要衝過來，被甄嬛緊緊拖住。

 

到了我演技爆發的時刻，我哭得梨花帶雨，說溫太醫要切腹自盡，不得已才把他打暈。

 

看著溫太醫手裡的刀和腦門上被我拍出來的一頭一臉的血，眾人都有些唏噓。

 

皇帝也覺得或許冤枉了溫太醫，讓人給他好好治傷。

 

我看著溫太醫逐漸動起來的手指，一腳給他踩住。

 

我下手有數，沒有敲得太重。可要是他現在醒了，就功虧一簣了。

 

皇上那小肚雞腸必然容不下他。

 

我俯下身去，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溫大人雖然人軸了些，但還不傻，立刻不動彈了。

 

我拉著關心則亂的眉姐姐，偷偷告訴她，溫大人要借機出宮保住命，讓她不必擔心。

 

這邊溫太醫稱病，不再進宮，不過他的徒弟衛臨醫術也很好，如今甄嬛和眉莊的平安脈由他負責。

 

34

 

後宮沉寂了幾日，最終被皇後謀S純元皇後的事打破了平靜。

 

太後拖著病體前去求情，才保住後位，可陛下封了景陽宮，與皇後生S不復相見。

 

皇後寶冊寶印都交給甄嬛，由甄嬛和端妃、敬妃協理後宮。

 

經此一事，太後病情加劇，終於沒有熬過這一年的深秋。

 

她去後，甄嬛曾問我是否還願意住在西六宮，我說西六宮寧靜，我願意一直住這裡。

 

自皇後倒臺，皇上封了甄嬛為熹貴妃，甄嬛也借機大封六宮。

 

我被封了安妃，眉姐姐也被封了惠妃。這一年，喜事連連，甄嬛誕下雙生子，眉姐姐也生下靜和公主。

 

四阿哥多了幾個弟弟妹妹，初時我還怕他覺得被冷落，可看他神採奕奕，可見並沒有放在心上。

 

甄嬛知他想我，自己掌了宮務又有雙生子，也無心照顧四阿哥，還是託我照顧。

 

四阿哥喜不勝收，好容易壓了一夜，第二日就急火火地住回我宮裡。

 

他平時下學也總在我這裡晃蕩，宮裡一應物品都不缺。

 

如今他上學辛苦，我就在正堂給他定制了三面的書架放書，還給他定做了書桌圈椅。

 

知道他手不釋卷，在臨窗照水處給他做了個舒適的小榻，方便他看書。

 

比起初見時，他小心懂事，如今也有了些少年的樣子。

 

不僅每日出門前都要我給他專門做個飲子，還從花鳥房帶回來兩隻黃鸝，掛在廊下，說兩個黃鸝鳴翠柳。

 

我看著這兩隻活潑的小鳥，不由得想起上一世。

 

我曾為那一屋子的黃鸝夜夜哭泣，如今沉舟側畔千帆過，再見黃鸝，如此生機，我終於為自己而活。

 

35

 

後宮裡，皇帝又納新歡，孩子也如雨後春筍般一個接一個地出生。

 

他在新歡舊愛之間迎來送往，聲色犬馬，不過兩年，竟然像老了十歲。

 

如今皇帝還添了服食金丹的毛病，篤信道教求延年益壽，每逢食用金丹，還總要召集幾個低位妃嫔侍寢。

 

上月，我見了他一次，見他的臉色漸漸灰敗，也知他恐怕內裡虧空得不輕。

 

自溫太醫離宮，眉姐姐雖面上不顯，心裡也有些傷感。不過靜和實在可愛，眉姐姐每日精心照顧靜和，也顧不上溫大人。

 

如今她盛寵不多，平日無事我就去她宮裡陪靜和一起玩，連四阿哥也很喜歡這個粉團子似的小妹妹。

 

又一年中秋前後，我娘進宮，如今她心寬體胖，整個人都圓潤了不少。

 

聽她說，前些日子，她們開的酒樓裡的名廚竟然對蕭姨娘日久生情，那廚子中年喪妻後一直未娶，對蕭姨娘很是貼心。

 

蕭姨娘也有意，隻是想問問我的態度。我爹到了京城那年，我就逼他出了放妾文書，還了蕭姨娘自由身。

 

蕭姨娘為人寬厚，對我和娘一直忠心耿耿，我早把她當成親姨看待。如今她有了好歸宿，自然要好好給她備嫁。

 

過了年，甄嬛把她身邊的宮女浣碧放出了宮，聽說浣碧陪她在甘露寺吃了許多苦。她還認了義妹，連族譜都入了。

 

如今已經回了甄家代嫁，聽說是嫁給甄家一個世交的庶出公子，已經在翰林院做庶吉士。

 

浣碧出宮前，我也去送了一份賀禮，她滿面喜色。

 

我也打趣了流朱幾句，問何時給她添妝。流朱如今跟我很是熟稔，當即就嗔道：「我一輩子不嫁人，陪著小姐。」

 

看著她嫁人，我竟然有一絲絲羨慕。

 

36

 

那年，準格爾部的摩格大汗入京，在宴會上對甄嬛一見鍾情，竟要求娶她。

 

比陛下更為震怒的，是果郡王，他當場怒斥了摩格。

 

我與眉姐姐也緊隨其後，罵他痴心妄想。

 

陛下拒絕了摩格的請求，不過他秉性多疑，我看他的神色，像是對果郡王和甄嬛起了疑心。

 

果郡王一直未娶，過些時日，他給果郡王賜婚了孟國公家的女兒。

 

聽說那女子一直傾慕果郡王，滿京皆知。

 

陛下宣旨那日，我去給四阿哥送吃食，正巧遇見果郡王一臉怒色入宮。我攔住他，勸他入宮隻為謝恩，免得惹陛下不快，牽連不該牽連之人，就轉身離開。

 

果郡王聽了，默默離宮了。

 

過些日子，聽說果郡王進宮謝恩，說自己寄情山水，請陛下在蜀中賜了宅子，完婚後要帶王妃去蜀中遊歷。

 

37

 

那日風波後，陛下身上歡情香的味道一日重過一日，面色也越來越差，直到一日吐血昏迷後再沒醒過來。

 

他吐血之後，甄嬛就不許六宮走動。我心裡覺得蹊蹺，可與陛下沒什麼情誼，也不會過多追究，為防口舌，也趁機稱傷心病倒，免得要去御前伺候，多生口舌，免得壞了甄嬛大事。

 

陛下停了幾日，終於龍馭賓天。

 

甄嬛誕下的六阿哥登基為帝，我不過三十多歲已經成了太妃。

 

大禮過後，四阿哥被封了寶親王，開府接我出宮榮養。

 

甄嬛與我情誼深厚，還給我在寶親王府旁單賜了宅子，我把娘親一起接了過來，共享天倫之樂。

 

38

 

二十年沒有見過宮牆外的世界，初出宮，我拉著娘親出府逛了整整七天的街。

 

我終於有了自己的五進大宅院，後花園草木繁茂，我開了一個自己的花房，種了很多奇花異草用來研制香料。

 

我一直很喜歡配置香料, 如今正好用來打發時間，雖然出了宮, 也該有個營生。

 

鵝梨帳中香、安神香、美顏香……一年時間裡, 我研究出三十多種香料, 在京城開了一家容香堂，生意十分火爆，已經連開四家分號。

 

如今眉姐姐去了凌雲峰修行, 我去看了她幾次, 凌雲峰已經按太妃的規制重新整修, 十分精致舒適。

 

這裡隻有眉姐姐的兩個陪嫁丫鬟, 我竟然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溫太醫也住這裡。

 

眉姐姐沒想瞞著我，如今她和溫太醫已經私下結成夫妻。

 

溫太醫耐心照顧著靜和，一家三口很是溫馨。

 

我笑著打趣他，後頭看著大了些，不是被我那日打的吧。

 

溫太醫也有幾分不好意思，說：「我那時鑽了牛角尖，多虧你將我打暈過去。」

 

眉姐姐親自下廚，為我做了幾道家常菜。我看她聞到油煙，有幾分吃不下, 又看她體態有些豐腴, 一問, 果然已經懷孕。

 

她如今住在凌雲峰，京裡人多嘴雜。

 

恰好寶親王奉旨要去杭州, 我也打算去蘇杭開分店，打算順路將眉姐姐一並帶去, 生下孩子再做打算。

 

我們商量定了, 眉姐姐進宮了一趟。

 

不久後, 宮裡傳出惠太妃在宮外修行已經身故的消息。

 

39

 

我帶著眉姐姐一家前往杭州。

 

這裡三秋桂子, 十裡桂花, 風光無限，繁花似錦。

 

出京前, 我去拜見了太後，六阿哥還小, 如今，十七王爺輔政。

 

我知他對甄嬛有情誼, 如今他和皇帝站在一起，越發看著像嫡親父子。

 

臨走前, 太後拉著我說體己話, 她說：「妹妹不過三十，大好青春。出了京, 就是海闊憑魚躍，自己打算就是。」

 

那日在西湖泛舟，我看到已經卸任暗衛統領負擔傅珩擎一捧蓮蓬, 也泛舟在藕花深處。

 

我驚喜之餘, 問他：「你怎麼在這裡？」

 

他說：「我在等你, 一直在等你。」

 

一隻鷗鷺驚起，接天蓮葉，映日荷花, 碧波蕩漾，小舟逶迤。一生的好光景，盡在眼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