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裡，再不是我的故鄉了。

伴隨著雨聲，不遠處傳來了挖機開過來的巨大轟鳴聲。

 

我興奮地揮揮手，背著書包就上了車。

 

結果車剛一挑頭，就被慌張趕來的村長攔了下來。

 

「王師傅啊，正好村裡水渠堵了，你去給挖兩下！」

 

夜黑風高，又沒有照明燈，王師傅不敢單獨作業。

 

再說水渠旁邊是小山坡，晚上這麼大的雨萬一泥石流下來，小命都不保。

 

想了想，王師傅連連擺手：

 

「不行不行，我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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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給這丫頭送走！」

 

村長看見我坐在車上，頓時上前來拽：

 

「又是你這個妮子壞我好事，你知不知道，水渠堵了，村裡水流不出去，地都淹了啊！」

 

地都淹了？這次雨下這麼大？

 

我遲疑了一秒鍾：

 

「行吧，我給了師傅一千塊定金，你把錢還給我，然後跟人家商量挖水渠的價格吧。」

 

背上書包，我推開門就要下車。

 

卻被村長指著鼻子罵:

 

「你不是村裡人嗎？這麼點小錢你都計較，這麼多年，你在村裡賺了多少錢，早就該你奉獻！」

 

「你快點給我下來！」

 

聽他這麼一說，我倒不想下車了。

 

反手把車門ṭṻₐ一關。

 

居高臨下地望著下面站著一臉雨水的村長：

 

「那你們還是別耽誤時間，自己拿工具通一通吧！」

 

挖機師傅聽到村長打算白嫖，直接溜之大吉。

 

走之前還放話：

 

「對呀，你組織組織村裡人大家一起挖吧，不用錢還快！」

 

「我可沒那個時間！」

 

06

 

挖機揚長而去。

 

走了老遠還聽見村長在後面大罵。

 

師傅跟我吐槽：

 

「那水渠春天不清淤，夏天不通管道，現在下雨了堵上了才想起來找人，還不給錢，哪有樂於奉獻的人啊！」

 

「要不然怎麼陳家村搬進城裡鎮上的人越來越多，就是看不慣他這個橫行鄉裡的村長！」

 

挖機的轟鳴聲，也擋不住村長氣急敗壞來罵我的電話：

 

「讓挖機拐彎，立刻回來，你聽見沒有，陳麗爽！

 

「你爹的墳是不是不想要了，我就說是雨衝的，天王老子來了也管不了！」

 

我掛了電話。

 

他就一張又一張的照片發來，照片裡他拿著錘子砸碎了我爹的墓碑。

 

還鏟平了墳頭的土堆。

 

我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了手機上。

 

陳天柱語音發過來，整個人十分欠揍：

 

「不就拿你幾塊雨布，又不是沒給錢，你還敢得罪我爹，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等我讓豪車朋友發揮一下，讓你火遍網絡！

 

「陳麗爽，我告訴你逃到天邊也得回到我身邊，你早晚是我陳天柱的老婆！」

 

我心裡一驚，順著他給我的鏈接點進去，視頻是我早上說著不賣的視頻，豪車女車主屏蔽了她罵我的話。

 

最後隻剩下了我狂喊一千的胡亂剪輯。

 

一夜之間，我成了拿十塊錢雨布惡意漲價成一千的醜惡小老板。

 

從沒有在網絡出現過的臉，也被人各種惡搞。

 

甚至學校、年齡和網絡賬號都被扒出。

 

他們惡意舉報了我的賬號，一個又一個視頻下架，連帶著我助農的購物車也都被網友惡意購買又秒退貨。

 

後臺一夜之間多了上千條惡評。

 

店鋪因為評分過低而被關了，我再也不能幫老鄉們賣山貨了。

 

陳天柱給我發視頻：

 

「看哥開車來追你，追上了你可就徹底跑不掉嘍！」

 

視頻裡，他單手握著方向盤，油門踩到了底，邪惡的笑在雨夜中顯得格外瘆人。

 

我對不起老爸，此時此刻，我不僅保護不了他，更保護不了我自己。

 

看著我哭了，挖機師傅問我要不要去鎮上報警。

 

「沒用的，都是村長認識的人，而且他也說了，大雨衝的，有什麼證據證明是他幹的呢？」

 

抹了把眼淚。

 

我想起了白天大學同學發給我的招考鏈接。

 

早上她還開玩笑問我，反正我都回去了，不如再考個大學生村官。

 

現在看來，必須要考了。

 

「叔，前面那個酒店給我放下就行，火車站我不去了！」

 

「啊？那回頭陳村長再找你麻煩，你一個小姑娘在鎮上住能安全嗎？」

 

我擺擺手。

 

現在我已經沒有軟肋，孤身一人，難道還怕他一個村長嗎？

 

下次見面，該害怕的應該就是他了吧。

 

我鎖好了酒店的門，又拿櫃子擋住，在惴惴不安中睡去。一早上驚醒時，手機裡，一連十幾個電話。

 

非常意外不是村長的，是我好朋友小暖的。

 

她帶著哭腔一聲聲地問我：「怎麼樣了？安全轉移了沒有？」

 

我聽著她的哭聲看了眼手機新聞，原來陳家村昨天後半夜被山洪圍困。

 

現在整個村，失聯了！

 

07

 

這……

 

我趕緊回復了一下現狀，安全沒事，別擔心。

 

然後出門租房子，一邊找個暖和的心儀小房子，一邊看網上的消息。

 

周圍幾個村子，比我們低的都沒事，隻有我們村子，飛機航拍的照片，一片汪洋。

 

甚至昨天挖機剛開出了村口，村子通往外界的大橋就被衝斷了。

 

蒼天有眼，老爸永遠會站在我的身邊保護我。

 

我買了備考書籍跟溫暖的被褥，開始兩耳不聞窗外事。

 

考上村官，回去狠狠地打村長的臉成為了我唯一的目標。

 

沒想到剛學完一天，我的手機又被轟炸了。

 

從微信裡的同學朋友，到手機電話的不認識網友，最後到社交網絡我拍的最美鄉村生活日常系列。

 

統統被熟悉的，不熟悉的罵了個遍。

 

蒙圈了的我，終於在小暖的指引下，找到了根源。

 

原來直升機空投資源，終於在小山頂找到了幸存的村民們。

 

整個村子的房子都被衝走，零星逃出來的人，被雨淋了一夜。

 

村長哭著在新聞記者的鏡頭下罵我：

 

「陳麗爽，是你交錢讓挖掘機帶你走，不顧全村老小的S活啊！

 

「我兒開車去求你，也被直接衝下了大橋，連人帶車被衝走了啊！」

 

後面的人跟著哭號：

 

「整個陳家村不會饒了你，你父母在天有靈也詛咒你天打雷劈啊！」

 

我的手機，熱的燙手。

 

但是村長的話，顯然是汙蔑。

 

氣得我手腳顫抖，陳天柱活該，陳保國更應該付出代價！

 

但是這個時候我說任何話，都沒有人能夠相信我。

 

自媒體時代，我成了整個陳家村的罪人！

 

坐在窗口想要跳下去的時候，我忽然看見了樓下的救援車隊。

 

它們閃著燈，我忽然覺得，他們不僅是來拯救被圍困的群眾，還是來拯救危難的我的。

 

我一鼓作氣衝下了樓，攔在了去救援的警車前：

 

「我是陳麗爽，我要報警，關於陳家村，村長陳保國有重大貪汙嫌疑！」

 

我這張臉，一夜之間火遍了網絡。

 

人人喊打。

 

車隊的人都是執行救災任務的，既然不能放我走。

 

索性直接帶上了我。

 

路上就給我錄了口供，跟我了解了情況。

 

村長說的話，誤導了全國人民，那輛挖機明明是我叫的。

 

我曾經要下車，是他不肯出錢維護村裡的基礎設施。

 

即使低窪處已經淹了的情況之下。

 

那麼村裡的錢，都去哪了？

 

手機裡的消息被辦案民警拿去做筆錄，沒一會就還給了我。

 

我說的是真是假，跟挖機師傅那邊口供一對，就清楚分明。

 

對於我的訴求，跟我一起的民警答應我到了災區現場再找村長核實情況。

 

同時我的澄清視頻，他們也同意我發布在網上。

 

在我的賬號裡，我熱淚盈眶。

 

「我陳麗爽，沒有拋棄陳家村的村民，把我欺負得無家可歸的是村長陳保國！」

 

08

 

車隊在被流水衝垮的河面上架簡易橋梁。

 

另外一邊，是陳天柱的親戚花重金請來的打撈團隊，在撈陳天柱的遺體。

 

我站在湍急的河水邊，跟廣大網友清晰地講述了事實經過。

 

同時追究村長誹謗我的責任。

 

看著我拍的曾經家鄉，又對比著現在的烏雲密布。

 

我的心無比的悲痛。

 

同時心裡的憂傷也好了一些，因為被罵上了熱搜的我，因為這個迅速的澄清視頻。

 

而被更多的網友所熟知。

 

同時因為我的有理有據、條理清晰、眼中看著家鄉充滿著神情。

 

我之前的作品，又重新上架，被點上了熱搜。

 

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有那麼多人願意相信我。

 

「這不是天災，這是人禍！」

 

更多的人為我發聲，孤單的心頭好像越來越暖了。

 

我愛我的家鄉，並不因為有一個這樣的村長，就不愛了。

 

同時，也並不因為這一點小小的困難，我就放棄我曾經的熱愛。

 

我向大家許諾，重建家鄉，有我一份。

 

直到我身後的打撈團隊撈上來一輛車。

 

三個顏色的頂棚，率先映入了眼簾。

 

「這，不是我店裡的防水雨布？」

 

陳天柱不說都賣給了豪車司機嗎？

 

車門打開，宣布裡面的車主是陳天柱的時候，我徹底破防了。

 

村裡人均幾千塊，面朝黃土背朝天。

 

可是他，昨夜趁著無人看見，竟然開著兩百萬的豪車來追我。

 

這錢，從哪裡來？

 

橋很快修好，救援車隊進入村子的時候，村長在最前面迎接。

 

在看見了我下車之後，瞬間愣了。

 

「你這個罪人，你還敢回來！」

 

「你還我兒子的命來，今天你S了正好，陪我兒下去吃飯穿衣，也算不孤單！」

 

這次，他舉起的手，被兩個特警直接按住。

 

村長的職位當場就被上級領導給撤掉了。

 

領導還讓我當特派記者，全力記錄此次的救災情況。

 

「好的，領導！」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姑娘，好好幹，鄉村振興，少不了你這樣的年輕人啊！」

 

我砸開了昨夜走之前鎖上的雜貨鋪大門。

 

在怒氣衝衝地陳保國前面走過。

 

「工具應有盡有，大家隨便拿不要客氣！」

 

09

 

「陳麗爽，全村都淹了，你這下滿足了吧？

 

「昨晚的雷怎麼不劈S你，讓你還活著回來？」

 

陳保國的怒喝，讓不明所以淋了一夜雨的村民們，紛紛上前。

 

「都是你Ṭűₘƭú⁷，害得我老伴被衝走了，她還病著啊！」

 

「我的大孫子啊，大孫子才滿月啊，隻要我活著一天，都要找你報仇，陳麗爽！」

 

說話的是王叔跟李叔。

 

他們倆老淚縱橫，身上穿著雨衣，雖然狼狽，但是氣色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