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兒子,順手幫了一把,給他找點事做。」
我剛要開口問話,孫子便鑽進了我的懷裡:
「祖母,祖母,你什麼時候才好起來?孫兒好想你。」
我脖子被他吊得發酸,心裡卻如煮沸的水,滿滿當當都是湧動的熱流。
「祖母好好吃藥就好得快。阿昭喂祖母吃藥可好?」
「好!」
我大病一場,泠月倒是突然長大了一般,學會了處理府中大小事務。
雖也叫苦連天,日日到我跟前跟我哼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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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日比一日嫻熟,一日比一日利落。
到開春生意回暖,而我身子好到能進出府時,她已然可以撐起半邊天。
孫兒叫了一個冬的賽馬,我終於抽出半日空帶他去了。
卻不想,又撞到了裴湛與宋雲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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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她若要便讓給她吧。雖然歲歲很喜歡,但既然阿昭喜歡,那也算是弟弟,就讓給阿昭吧。」
「不嘛不嘛,祖母,歲歲就喜歡這匹馬,就要它。」
宋雲瑤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虎頭虎腦的,名叫歲歲,是宋雲瑤的孫子。
如今被裴湛親自教養於膝下,倒是難得地耐心。
隻我牽著的阿昭,裴湛卻連抱都沒抱過。
裴湛被我諷刺的視線逼退,我淡淡道:
「先到先得,我們先來的,為何要讓給別人?」
宋雲瑤為難地看向裴湛。
裴湛見我沒有要讓的意思,伸手就要奪我韁繩。
我一個側身躲過了,並狠狠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背上。
手背紅了一片,裴湛僵住,忍著慍怒問我要:
「知你毀了名聲定然過得不好,但事已至此,還望你心胸寬闊些,莫要將前塵往事耿耿於懷。
「與阿瑤爭了那麼多年,也夠了。」
他以為我還在為他跟宋雲瑤鬥氣。
多可笑。
我竟真的笑出來了:
「眼前的這匹小馬,去年還在馬肚子裡便被我定下,是錦書送給阿昭的五歲生辰禮物。不比那些上不得臺面的腌臜東西,這個我真讓不了。」
「你……」
「不要不要,我就要那匹馬!祖父給我要來,你是京中赫赫有名的裴大人,一匹馬而已,定然能給歲歲搶來的。
「還有這個壞東西,他瞪我,祖父,我要你揍S他!」
那孩子指著阿昭的鼻子,伸手要推,卻在裴湛眼皮子底下被阿昭快準狠地給了兩拳。
那孩子一愣,繼而哇哇大哭。
阿昭衝他翻了個白眼:
「你和你祖母一樣,臭不要臉,什麼都要搶別人的。可我沒有我祖母那般柔善,就要賤人見著血滿地找牙。」
「放肆!」
裴湛似是被戳到了痛處,揚起手就要打阿昭。
卻被我迅速擋在了身前:
「裴大人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行兇不成?
「阿昭是郡主的外孫、尚書的嫡子,裴大人為您的孫子動手之前,最好掂量掂量。」
周遭竊竊私語,大多是指責裴湛老糊塗了,將別人的孩子視如珍寶,卻將自己兒女趕出府,如今更糊塗地要對自己孫子動手。
裴湛面色變了變,卻還強撐底氣衝我大叫:
「皆是你教養無方,養壞了一雙兒女,連孫子都教得如此蠻橫無理,當真丟人現眼。」
宋雲瑤在歲歲的哭鬧裡急紅了眼,可故意往我身上找不痛快:
「知道姐姐不喜歡我,事事都要壓我一頭。
「可姐姐,一匹馬而已,這馬場上那麼多,你何必非要搶一個孩子的?」
裴湛習慣性冷臉貶低我:
「還騎馬。
「你騎過馬嗎,懂馬的秉性嗎?縱著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來騎馬,摔壞了身子又當何如?
「我若是你,便……」
「駕!」
就在裴湛拉著我滔滔不絕的時候,阿昭已經自顧自爬上了馬背,韁繩一拉,猶如離弦的箭一般,在馬場肆意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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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衝裴湛揮了揮馬鞭,做了個鬼臉。
「我不僅會騎馬,還會射箭,一手好字更是得了先生誇獎。裴大人,又如何?」
打臉來得太快,裴湛頓在了當場。
倒是他那個身高與體重一般大的歲歲,滿臉的不服氣。
蠻橫地推了我一把,也學著阿昭那般翻身上馬,卻剛跨一步,就被一個顛簸摔下了地。
那孩子趴在地上哭天搶地的時候,裴湛與宋雲瑤再顧不上擠對我。
他們抬著肥碩的孩子便往大夫那裡衝。
裴湛何嘗下過苦力,拖不動那圓滾滾的胖孫子,氣喘籲籲,還連累那孩子又摔了個狗啃屎,落了一鼻子的血。
成了旁人的笑料。
跑馬結束,我坐在木凳上為阿昭擦汗遞水時,裴湛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他目光發沉,問我:
「他們說,你在這馬場上跑了十幾年,我為何半點不曾知曉?
「還有門口的字,是你寫的?你何時學會了寫字?」
我看他像看傻子:
「因為您是憂心天下的大忙人,眼中哪裡裝得下這些微末小事?」
我牽著阿昭就走,一句話不願與他多說。
自然沒有告訴他,在他忙著打口水仗,將全家置於風口浪尖起起伏伏的那些年,能指望上他的少之又少,我能靠的隻有自己。
錦書性子野,和阿昭一般大的時候便非要與男兒一般騎馬射箭。
可她又沒那麼好運地有父親的陪伴和教導,為她的安全與聲譽,是我陪她來這跑馬場學的騎馬。
怕她磕了碰了摔壞了,我都是先學一遍,再親自教她。
連阿昭要學騎馬,也是因她姑姑馬上飛箭,箭無虛發,讓他驚豔不已。
寫字而已,我兒狀元郎,做娘的當然不能給他丟臉。
泠月教我的小楷,也寫了十來年了。
手不利索,寫得一般,但貴在日日堅持,也像模像樣。
當然,這些瑣事,日理萬機的裴大人是不屑於知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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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轉暖,我身子竟在肉眼可見地好起來。
雖仍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但因郡主的抬舉,將我奉為座上賓,倒是無形之中堵住了悠悠眾口。
郡主問我,可有其他想法。
我一把年紀了,似乎沒了太多心思,滿心滿眼都是兒女順遂康健。
可想到那年裴府丫鬟被遣散時,十五歲的我躺在床上與她們夜聊的話,憧憬的都是漠北的落日與飛雪。
可這一輩子,我都困在了裴湛的名聲裡,困在了規矩的京城裡。
「若是可以,我想出去看看。」
「那便去!」
我眼睛一亮,卻又突然暗了下來。
一個老婆子,跋山涉水去那般遠,不夠兒女操心的。
可一個人要往前走的時候,老天會為她開路的。
溫言外調,不在別處,恰好是漠北。
拖兒帶女出城時,錦書臉上終於綻放出了笑容。
拉著我的手,她悄悄告訴我:
「他是瞧見了母親這些年的不易,不想我被高門大戶裡的規矩生吞活剝,刻意瞞著公爹婆母求了聖上外放。
「他說山高皇帝遠,再沒有人拿規矩禮儀壓我了。日後,我想騎馬,大漠地寬路長,想騎多久就騎多久。漠北人人藏刀,女子挽弓也算不得失了儀態。母親,我嫁對了人,終於做回了我自己。」
她撲進我懷裡號啕大哭。
她抖動的後背似乎長出了翅膀,那被折斷的羽翼在偏愛底下瘋長,帶著我最愛的女兒肆意翱翔。
我熱淚盈眶,真心為她感到高興。
「可山長水遠,母女分離再見一面也不知該到何年何月了。」
我擦幹了她的淚水,悄悄告訴她:
「我也想去,待我身子徹底好了,你來接我啊。」
她神情一滯,繼而雪亮的眸子裡盡是歡喜。
送走女兒,我轉身回馬車時,便見冷著臉遠遠站在人後的裴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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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塗啊,漠北山長水遠條件何其艱苦,何苦要自討苦吃?
「若是肯爭一爭,他那不足為懼的兄長,並不見得能順利襲爵,溫言該是有成算的。」
我與他話不投機。
正要掀簾上馬車,他又恬不知恥地追過來問:
「你為何將我裴家鋪子一並拿走了?」
我身子一僵,回眸看他:
「裴家的鋪子?」
他嗫嚅半晌,避開我的注視,喃喃道:
「雖你掛著白露的招牌,但當初開鋪子的錢卻是賣母親給的镯子得來的。
「如此,怎算不上是我裴家的產業?聽說鴻宴樓也是拿餅鋪子的積蓄開起來的,算來,也屬於我裴家的產業了吧?
「我也不全要,給我一半的純利即可。」
他理直氣壯裡底氣不足,甚至不敢與我對視。
我已經聽說,宋雲瑤的兒子花天酒地整日惹是生非,花錢如流水不說,闖出的禍端都要裴湛拿銀錢和臉面為他善後。
偏偏宋雲瑤會流淚,次次流到裴湛繳械投降。
一點點家底,都在為宋雲瑤的兒子善後裡掏得一幹二淨。
如今更是酒後鬧事,打傷了侯爺的私生子,被押進了大牢裡,急著拿銀錢疏通救命。
裴湛在宋雲瑤的眼淚裡,選擇了找我。
見我冷冷看著他,宋雲瑤突然現身,理直氣壯地向我開口:
「既然要一刀兩斷,就不該將裴家的東西帶走。
「那幾間鋪子本是婆母留給裴家子孫的,你們出了裴府就是外人,豈可將裴家的產業帶走?」
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裴湛臉上掛不住,甚至悄悄拽了拽宋雲瑤衣袖,示意她趕緊走。
可宋雲瑤手肘一甩,委屈地哭出了聲:
「怎麼,還不許我說嗎?
「都是裴夫人,她穿金戴銀地在人前風光無兩,被達官顯貴奉為座上賓。我卻連件像樣的頭面都要掂量著買。
「若不是你縱著她拿走了裴家產業,我何至於跟著你過這般苦日子?
「福氣都讓她享了,讓我跟著你吃苦,對我公平嗎?」
裴湛臉色煞白。
他知道宋雲瑤對她不滿,也知宋雲瑤的兒子闖下大禍讓她方寸大亂,可卻從來不知道,那口口聲聲隻後悔沒能跟他去嶺南吃苦頭的青梅,竟嫌如今的日子苦不堪言。
可明明,這樣的日子,甚至比這更苦的日子,白露曾經過了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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