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戀顧承彥一事，我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可某天放學，途徑小巷。

 

幾道刺耳的調侃聲傳了出來。

 

「承彥哥，你知道關璃喜歡你嗎？」

 

我心跳一滯，停下腳步。

 

耳邊很快響起少年玩味的聲音，「知道啊。」

 

「很有趣不是嗎？看她的情緒被我隨意牽動，這種感覺......很奇妙。」

 

可後來，情緒失控的卻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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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一直覺得，喜歡顧承彥是自己的事。

 

因此，我從未想過給他造成任何困擾。

 

可剛才他那一番話，還是讓我遍體生寒。

 

原來，暗戀不是一個人的事情。

 

也正是在此刻，我突然發覺不喜歡他了。

 

我不想讓自己成為笑話。

 

正想快步離開，身後卻繼續傳來刺耳的笑聲。

 

「哇靠，承彥哥你好狠！」

 

「可不是嗎？你這樣一直吊著她，小心人小姑娘知道了跟你拼命。」

 

顧承彥聞言，卻低啞地笑了聲。

 

篤定道，「她不會。」

 

我的確不會跟他拼命。

 

可我能控制自己的心。

 

那晚，我逼著自己做了三張數學卷子。

 

事實證明，做不出題的憋屈感，比顧承彥的一舉一動更能牽動我的情緒。

 

就連晚上做夢，我夢見的都是被壓軸題追著跑。

 

到了第二天上課，仍然心有餘悸。

 

今天，我沒像往常那般，在餘光裡張望顧承彥。

 

就連他有意從我身邊走過，我都沒有任何反應。

 

同桌突然叫了我一聲。

 

「關璃，你怎麼了？感覺你今天情緒不對。」

 

我微微晃神。

 

問道，「哪裡不對？」

 

她看著我好一會兒，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其實我知道。

 

是更沉默寡言了。

 

我不是石頭，其實多多少少會被顧承彥影響到。

 

但我會將影響降至最低。

 

同桌還想說什麼，突然有人從身後拍了拍我的肩。

 

「心情不好吃點糖。」

 

說罷，顧承彥遞給我和同桌一人一顆棒棒糖。

 

他臉上帶著溫和輕淺的笑意，眼底盛滿我的影子。

 

與昨天傍晚判若兩人。

 

同桌接過糖，小聲說了句謝謝。

 

見我沒有任何動作，顧承彥又湊近了些。

 

我甚至看清他臉上細小的絨毛。

 

少年再次開口，溫熱的呼吸灑在我的頸側。

 

「小璃，是不喜歡吃甜食嗎？」

 

2

 

其實這個問題，顧承彥問過我。

 

這不是他第一次給我糖了。

 

那時候，我心跳快得似要跳出胸腔。

 

因為太激動，隻能雙頰緋紅，痴痴地望著他。

 

於是，顧承彥輕笑一聲，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則快速收下糖，扔進了桌肚裡。

 

其實，喜歡他這件事，一切都有跡可循。

 

被他察覺不難，隻不過是自己意識不到。

 

顧承彥以為我會做出跟上次一樣的反應。

 

可我隻是微微側身，不動聲色拉開與他的距離。

 

冷漠而疏離道，「是的，我不喜歡吃甜食，以後也不要給我了，謝謝。」

 

話音落下，顧承彥眼裡閃過明顯的錯愕。

 

他的語調悲傷又難過。

 

「原來小璃不喜歡甜食嗎......」

 

我沒有再理他，而是專心致志地寫著未做完的數學題。

 

顧承彥走後，同桌不解地看著我。

 

「你不是最喜歡吃棒棒糖了嗎？」

 

我微微點頭。

 

「可我不喜歡帶苦味的糖。」

 

恰好，顧承彥給我的每樣東西裡，都帶著苦澀。

 

我知道，如果我收下他的糖。

 

他很快又會拿出一顆獨一無二的。

 

然後在我的面前，遞給班裡排擠我的班花。

 

少年會說，「如雪，這顆糖是獨一無二的，我隻留給了你。」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上一刻因為收到暗戀對象的禮物而沾沾自喜的少女，下一瞬就會被立刻打回原形。

 

顧承彥喜歡的大概是這種感覺。

 

可我卻不想再為此而困擾。

 

3

 

這兩天，顧承彥大約是察覺出我態度冷淡。

 

他加倍出現在我跟前。

 

放學的路上遇到他，交作業的時候遇到他，甚至上完廁所，都能看到他恰巧從男廁裡走出來。

 

如果不是之前聽了那番話，我甚至都要懷疑，他喜歡我。

 

顧承彥笑著跟我打招呼。

 

「小璃，好巧。」

 

我微微點頭，算作回應。

 

緊接著，我快步向教室走去。

 

身後的少年卻陡然攥住我的手腕。

 

他語氣受傷，仿佛誰辜負了他的真心。

 

「關璃，你為什麼要躲我？」

 

我轉身，將自己的手掙脫出來。

 

隨後微微仰頭，直視他的眼睛，「看到了嗎？」

 

顧承彥大約沒明白我的意思。

 

他不解道，「看到了什麼？」

 

「坦蕩。」

 

我說，「顧承彥，我沒有躲你。我們的關系隻是同學，我也沒必要躲你。若是我真的不想碰見你，你根本沒有現在跟我對話的機會。」

 

顧承彥被我說得啞口無言。

 

不過，我確實沒有躲著他。

 

隻是我不會再因他而臉紅，因他而心跳加速了。

 

他在我眼中，不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同學。

 

這一切顧承彥都看在眼裡。

 

可他想不出原因，隻能歸結為，我躲著他。

 

大約是察覺到我的疏離。

 

那次過後，顧承彥不再頻繁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顯然知道，一味的討好是沒有用的。

 

隻有若即若離最牽扯人心。

 

於是，在我的每條必經之路上，我都能看到他和班花姬如雪的身影。

 

心中會泛起漣漪，但卻不足以掀起驚濤駭浪。

 

其實我不明白。

 

顧承彥為什麼會挑中我作為玩弄的對象。

 

我性格內向、不愛打扮，就連成績也隻在中上遊。

 

放在班裡，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這樣小說故事裡的橋段，不該發生在我身上。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本小說，我應該隻是個配角。

 

連名字都沒有的那種。

 

可後來，我又想明白了。

 

我自卑、敏感，不輕易表露情緒。

 

看這樣的人因為自己情緒爆發，其實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顧承彥追求的，大約是這樣的感覺。

 

但我自己的情緒，又憑什麼任由他人主宰呢？

 

於是，任憑顧承彥和姬如雪舉動再怎麼親密，我都視若無物。

 

現在能牽動我心緒的，大約隻有數學題。

 

真的好難。

 

每做一道題，我都想引爆地球。

 

當然，這不可能。

 

這段時間，在我的見證下，顧承彥跟姬如雪的關系愈發密切。

 

他們牽手打鬧，宛如一對真正的小情侶。

 

不久後，我甚至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辦法成了同桌。

 

當然，我的關注點並不在他們成為同桌上。

 

而是他們為什麼非要調到我前面。

 

真的很吵很煩人。

 

姬如雪針對我不是一天兩天了。

 

她時不時會將我的課本故意推落在地上。

 

事後，無辜地捂著嘴，沒有絲毫歉意道，「關璃，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說完，她也從來不會去替我撿起來。

 

我不是愛惹事的性子。

 

甚至很多事情，都願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我又知道，不能讓畜生得寸進尺。

 

4

 

於是，在二人的注視下。

 

我淡定地將姬如雪的所有課本都推落。

 

學著她，用矯揉做作的聲音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我的動作沒有絲毫掩飾。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我就是故意的。

 

姬如雪被氣得火冒三丈。

 

當即惱怒道，「關璃，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動我的東西！」

 

我沒理她。

 

施施然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那天，我看見顧承彥哄了姬如雪很久。

 

隱隱約約聽到報復等字眼。

 

顧承彥真的將我的行程摸得很透。

 

盡管放學路上，我走了條小路，他還是輕易找到了我。

 

少年眉目張揚，攔著不讓我過去。

 

其實，顧承彥的周身的氣質真的很吸引人。

 

外貌更是青春期女生都會喜歡的那一掛。

 

可惜，再漂亮的皮囊都掩不住腐朽的心髒。

 

見我不說話，顧承彥率先開口。

 

「關璃，你生氣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

 

我的確生氣。

 

可這種情況任誰遇到，大約都會生氣。

 

我不是顧承彥，沒必要遷就姬如雪。

 

我沒答，他又道，「因為我站在如雪那邊，所以你生氣了？」

 

「你站在誰那邊，與我無關。」我說。

 

但顧承彥卻篤定我在說氣話。

 

他變戲法似的，從手中變出一口糖。

 

用哄小朋友的語氣，誘哄道，「小璃，別委屈啦。」

 

「世間第一無二的糖，給你。」

 

靜靜躺在他手心的，其實是一塊兒巧克力。

 

粉色包裝紙，很精致。

 

但卻不是獨一無二的。

 

至少，我見過他送給姬如雪。

 

不過她那顆，是紫色的。

 

看著眼前這一幕，我不禁失了神。

 

忍不住想，如果不知道顧承彥意圖的我，大約會收下。

 

當甜膩的巧克力融化在唇齒間時。

 

顧承彥會笑眯眯地看著我，認真道，「吃了糖，就不許生如雪的氣了哦。」

 

然後，口中的糖變了味道。

 

甜中帶澀、澀中帶苦。

 

總是這樣的。

 

顧承彥給的每項饋贈，都會被他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收回去。

 

我隻感到慶幸。

 

慶幸自己提早意識到了這一點。

 

於是，在顧承彥的目光中，我將巧克力推了回去。

 

重申道，「顧承彥，再說一遍，我不喜歡吃你的糖。」

 

這是我第二次拒絕他。

 

不過這一次，我表達的意思更明顯。

 

不是不喜歡吃糖，是不喜歡吃顧承彥給的糖。

 

5

 

少年愣住了。

 

他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

 

可我並不會給他反應的時間。

 

趁顧承彥愣神之際，瀟灑離開。

 

第二天到學校，姬如雪仍不忘挑釁我。

 

她洋洋得意道，「關璃，被承彥哥哥教訓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低頭咬唇，沒說話。

 

任誰看了，都覺得我受盡屈辱。

 

姬如雪既然都這樣認為了，我當然會配合她演戲。

 

畢竟，誰會想給自己找麻煩。

 

事情到這裡，本該告一段落。

 

但顧承彥卻似乎沒有放下。

 

一到下課，他便會轉身，靜靜望著我出神。

 

我不知道他這是不是什麼新的玩弄我的辦法。

 

所以，並沒有搭理他。

 

可惜有人不這樣想。

 

最開始，在顧承彥出神時，姬如雪會通過一些事情去吸引他的注意。

 

但隨著他越來越多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時，姬如雪坐不住了。

 

因為這事，她警告了我多次。

 

每一次，我都草率答應。

 

可顧承彥卻對我越來越好。

 

他陪我值日，給我買早餐，並且時刻關注我的狀況。

 

甚至我到了生理期，他不顧其他男生異樣的目光，到學校的小超市給我買了包衛生巾。

 

漸漸地，這些事情傳到了班主任耳中。

 

他好幾次將我和顧承彥叫到辦公室談話。

 

可我跟他真的沒有什麼。

 

顧承彥也說，他做這一切，不過是源於同學之間的互幫互助。

 

從辦公室出來後，我主動與他拉開距離。

 

淡漠道，「顧承彥，麻煩將你泛濫的愛心收一下，這已經影響到了我正常的學習和生活，謝謝。」

 

少年低著頭，沒說話。

 

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恰在此時，姬如雪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她擠開我，霸佔了顧承彥身邊的位置。

 

很快，便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起來，「關璃，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要臉？承彥哥哥是我未來的男朋友，你能不能不要S皮賴臉地纏著他？你這些行為隻會讓人惡心！」

 

「我勸你最好滾出我們的世界，不然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平靜道，「同樣的話，也送給你。」

 

我不知道為何會這樣巧。

 

還是那個小巷，還是同樣的幾道聲音。

 

不過，這一次卻莫名嚴肅了很多。

 

其中一個人問，「承彥哥，你不會真對關璃上心了吧？」

 

另一個話中也帶著急切。

 

「不能吧？關璃要啥沒啥，咱承彥哥眼瞎啊看上她。」

 

其實說這話時，那名男生心裡也沒底。

 

好一會兒，才響起顧承彥疲倦的聲音。

 

「你們別吵，我有自己的節奏。」

 

「隻是關璃最近的行為很反常，我隻是在調整我的計劃罷了。」

 

6

 

我不知道他們有什麼計劃。

 

當然，那次談話中，顧承彥也沒說。

 

他想要的，不就是我的真心麼？

 

但我的真心早就碎了啊。

 

被班主任約談過後，我跟顧承彥似乎又回到了普通的同學關系。

 

他終於不再頻繁地出現在我跟前。

 

一次課間，同桌突然用筆指著不遠處打鬧的兩道身影。

 

她猶豫片刻，沉吟道，「關璃，你不難受啊？」

 

那裡，不知道顧承彥說了什麼。

 

姬如雪滿臉嬌羞，作勢要轉身離開。

 

情急之下，少年摟了少女滿懷。

 

是很唯美的畫面。

 

我收回目光，淡淡反問，「我為什麼會難受？」

 

同桌一副豁出去的模樣。

 

「哎，我知道你難受。前段時間，顧承彥對你那麼好，突然之間，他的好都給了排擠你的姬如雪，你難過也是正常的事情。要是真難過，就跟我說。」

 

我的確不難過。

 

更準確地說，是習慣了。

 

之前的每一次，顧承彥都是如此。

 

他能昨天獻給我一顆赤誠的真心，今天就能把它給別人。

 

為這樣的人難過，不值得。

 

見我繼續低頭學習，同桌急了。

 

「關璃，你說句話啊，別悶著。我知道你喜歡顧承彥，以前每次看見他，你就臉紅得不行，難過就說出來，我又不會笑話你。」

 

我抬頭看著她，一字一頓道。

 

「我不喜歡顧承彥，謝謝。」

 

盡管我這樣說了，但總有人覺得我在嘴硬。

 

後來，被姬如雪堵在廁所裡。

 

我才知道，同桌是被她派來打探我口風的。

 

姬如雪雙手抱胸，攔在門口不讓我出去。

 

她滿臉冷笑，「關璃，我倒是沒想到，你長得一副乖乖女模樣，沒想到是個狐狸精！」

 

「你口口聲聲說不喜歡承彥哥哥，卻還是在勾引他，你要不要臉啊？他現在是我男朋友，我勸你離我們遠點，不然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聞言，我隻覺得好笑。

 

跟她糾纏實在沒有意義。

 

與其浪費時間在姬如雪身上，我不如多寫幾個題。

 

於是，我平靜道。

 

「好的，請問我現在能出去了嗎？」

 

姬如雪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顯然，我的話並不能讓她消氣。

 

她冷笑一聲，恨恨地盯著我，「不可以，我改變主意了！不教訓你一頓，難解我心頭之恨！」

 

說罷，她撸起袖子，摩拳擦掌。

 

7

 

姬如雪家境不錯，自幼便學過些防身技巧。

 

我打不過她。

 

而且，這裡是廁所，沒有監控。

 

她拽住我頭發的那一刻，我已經做了跟她魚S網破的打算。

 

但顧承彥衝了進來。

 

他重重推了姬如雪一把，後者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

 

趕來的少年滿心滿眼都是我。

 

「小璃，有哪裡受傷嗎？」

 

是一場很老套的，王子拯救灰姑娘的戲碼。

 

我甚至在想，或許這件事顧承彥本身就有參與。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你女朋友摔倒了，你推的。」

 

顧承彥聞言，下意識朝姬如雪看去。

 

她摔得實在不輕。

 

膝蓋處破了好大一塊皮。

 

見顧承彥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立馬楚楚可憐道。

 

「承彥哥哥，我好疼......」

 

姬如雪長相清純無辜，但看外貌，我都忍不住心疼幾分。

 

可顧承彥咬咬牙，又將視線落回我身上。

 

他的眼底情緒翻湧，似乎下一瞬就要噴薄而出。

 

少年抓住我的肩，克制而隱忍道，「關璃，你有沒有心？！」

 

我沒有反應。

 

的確被顧承彥的舉動打了個措手不及。

 

見我不說話，他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