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打開燈,屋內的一切讓我瞬間癱倒在地,手裡的刀掉落,身體抽搐著,牙齒咬住拳,發不出一絲聲音。
前兩日還在期待著孫子回來的阿婆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鮮血沁透了整張床,脖子上,一道猙獰可怕的口子還在流著血。
她的面容平靜,顯然是在睡夢中無聲無息地就被人SS了,整個屋內,所有東西都被翻亂了,散落一地,來人顯然是想找什麼東西。
我臉色煞白,顫抖個不停,根本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喘息著爬到床邊,抖著手探了探阿婆的鼻息,沒了。
“啊!”我終於控制不住情緒,嘶吼著尖叫出來,捂著腦袋幾乎要昏厥過去。
是誰?到底是誰害了阿婆?她不過是一個普通老太太,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讓人下此狠手?
“還是來晚了一步。”身後,傳來男人懊悔的聲音。
我如在夢中,機械地轉過頭,竟然是一個我萬萬沒想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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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懷景,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跟阿婆是什麼關系?是不是你害了她!”我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掐住他的脖子,雙眼赤紅,目眦欲裂地看著他。
“顧柳,你冷靜一點。”許懷景捏著我的雙臂,非常用力,“我是來救她的,隻可惜晚了一步。”
我看見他眼裡刻骨的悲痛和後悔,稍微找回了一點理智。
我閉了閉眼,“到底是怎麼回事?”
9.
許懷景終於告訴了我事情的真相。
原來,阿婆那參軍幾年未回的孫子和許懷景一樣,幹的是把腦袋懸在褲腰上的事兒,因為這,他根本不敢回家,就是怕牽連了阿婆。
不久之前,他們組織裡出了叛徒,阿婆的孫子在被捕之前偷偷潛回了家,藏好了一份重要的情報,並將這個消息傳遞給了許懷景。
那一晚,受傷的許懷景是在阿婆屋內拿到了情報,卻險些被阿婆察覺,情急之下才翻到了我的屋內。
就在今夜,他們得到消息,阿婆的家暴露了,許懷景趕來卻晚了一步。
“阿婆的孫子呢?”
許懷景沉默一瞬,“在牢裡就義了。”
我心髒重重一顫,幾乎無法呼吸,“阿婆沒了,阿婆的孫子也沒了,為了一份情報,兩條人命都沒了,真的值得嗎?”
“顧柳,當我們走上這條路以後,就不會再問值不值得。“許懷景面容俊毅,眼神堅定,“為了這份情報,我們犧牲的人太多了,可同樣,因為有了這份情報,我們挽救了無數的人。”
“生命,從來不是可以等量代換的東西,有些事情,必須有人去做,那為什麼不是我們?”
“因為堅信,這條路是正確的,終有一天,我們會在黑暗裡迎來曙光,所以即使今天S去的人是我,我也無悔。”
他眼裡的堅定和一往無前我看得清清楚楚,一種名為震撼的感覺讓我頭皮發麻,可為什麼?一個錦衣玉食長大的大少爺會走上這條路?他又為什麼會這麼堅定?
疑問如線團一般包圍了我。
“兇手是誰?”我問道,牙齒咯咯作響。
“陳清名。”許懷景吐出一個名字。
陳清名,我知道他,滬城的頭號漢奸,賣國賊,為外國人做事,坑害無辜百姓,罪狀罄竹難書。
最惡的人卻有一個最風光偉正的名字,何其諷刺。
我心裡剛升起的一點火焰瞬間熄滅,在這種權勢滔天的人物面前,我不過是蝼蟻罷了。
我沒再問他,收殓好阿婆的屍身之後,我呆呆地站在阿婆的墓前,旁邊是一座空墳,這是阿婆孫子的衣冠冢,他甚至連屍首都沒有留下。
阿婆等了孫子這麼久,如今兩人卻落到了這種境地。
風裹挾著黃紙燃燒後的煙,飄向天際,我看向遠方,如果這世間真的有鬼神的話,就請讓她們在黃泉路上再相逢吧。
10.
許懷景又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我依舊在西餐廳打工,隻是心裡揣著事,一日比一日憔悴下去。
“阿柳,你最近是怎麼回事?”老板眼神嚴厲地看著我,“一天之內,你已經上錯好幾次菜了。”
“對不起,老板。“我抿唇認錯。
“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出來,能幫忙的我一定幫。”老板嘆了口氣,“你一個,阿麗一個,你們倆最近跟失了魂一樣。”
阿麗怎麼了?
老板這一說,我這才發現阿麗已經好幾天沒來上班了。
我找老板要了阿麗的住址,敲響了她的家門。
半晌沒人應答,我不厭其煩地繼續敲著,裡面終於傳來了阿麗驚惶的聲音,“誰?”
“是我。”
門終於開了一條縫,露出阿麗的臉,我驚愕地看著她。
阿麗的整張臉全是青紫和傷痕,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看著分外可怖,人在衣服裡面晃蕩,不過幾日未見,她竟然瘦了這麼多!
“你怎麼來了?”她的聲音沙啞得可怕,“進來吧。”
我進了屋,看著她露在外面的皮膚,上面竟也滿是傷痕,讓人觸目驚心。
我努力鎮定下來,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這一問,像是觸碰到了什麼開關,阿麗雙目無神,流下淚來,呆呆道:“我不該走那條小路的,不該走的。”
我如遭雷擊,瞬間明白她遭遇了什麼。
“不,都一樣的。”她突然又搖頭否定,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不是路的問題,我們這種人,在這個世道,本來就是沒有活路的,本來就是任人踐踏的。”
“都一樣,都是一樣的。”阿麗瘋狂大笑起來。
“不是的,不是的。”我一把抱住阿麗,她在我懷裡顫抖。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我?”阿麗沙啞的聲音嘶吼著,一字一句如同泣血,“三歲我娘就沒了,我爹娶了後娘,生了弟弟,後娘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奇怪,像是打量貨物一樣,我每一日都提心吊膽地活著。”
“終於有一天,她想把我嫁給一個老鳏夫,換禮錢給弟弟娶媳婦,我爹竟然也同意了,我拼了命才離開了那個家,我來到滬城,努力工作掙錢,我就想證明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貨物!”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就這麼不給我活路!”
阿麗瘦弱的身子在我懷裡顫抖,一遍又一遍地重復這些話。
我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阿麗說的沒錯,為什麼這世間努力想活下去的人總是遭受命運的重擊?老天何其不公,我們又何其可悲。
那些極力壓抑的東西瘋狂湧了上來,滔天的恨意再次在我心裡蔓延,我咬緊了牙關,嘴裡幾乎能嘗到鐵鏽味。
我必須,必須要做點什麼才能平息這山呼海嘯般的憤意。
11.
我主動找到了許懷景,他很意外。
我定定地看著他,“你們的計劃是什麼?”
許懷景錯愕地看著我,半晌沒有言語。
我笑了笑,“你不是說我能做很多事情嗎?許先生,我想明白了。”
許懷景依舊難以相信,“為什麼?發生了什麼?”
我頓了頓,回答他,“許先生,啞巴遭遇不公,也會發出沉默的尖叫,更何況我耳聰目明,看得見聽得見這世間的一切。”
我腦海中閃過往日那個鮮活的阿麗,閃過奔騰的江水衝擊上來的無名屍首,閃過陋巷裡那些麻木褴褸的人,閃過那些濃妝豔抹的脂粉媚笑,閃過那些高高在上的醜惡嘴臉,閃過阿婆關懷期待的臉,最後定格在那個空空的衣冠冢上。
那些繁華下的陰暗罪惡,我不是看不見,隻是以往選擇了忽視。
許懷景說得對,這世上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做,即使我人微言輕,卻也想蚍蜉撼樹。
我也該從自己的龜殼裡探出頭來了。
或許,上天讓我來到這裡的意義就是如此。
許懷景說我聰明,不過是因為我來自一個燦爛光明的時代。
那一年,我剛到這裡,幹旱的土地顆粒無收,到處都是餓S的人,到了後來,連草根樹皮都沒得吃了,眼睛餓綠了的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我親耳聽見爹娘在黑夜裡商量把我交換給另一家人,”易子而食“四個字出現在我腦海中,我嚇得發抖,連夜逃走。
我跟著難民的隊伍一路靠著施舍到了南城,一個穿著富貴的女人勾起我髒兮兮的下巴,打量了半晌我的模樣,然後把我帶到了花樓。
她讓人教我才藝,訓練我的儀態,我不說不聽不做,即使被打得皮開肉綻,也隻是呵呵地傻笑。
整整半年,我裝了半年的痴傻,才終於讓她S心,用十塊銀元的價格又把我賣給了人牙子,我最終輾轉到了顧府。
來之前,我也不過是一個大學生,我被這黑暗恐怖的社會嚇怕了,所以依舊裝著什麼都不會,以此換來安寧。
顧清輝讓我跟著他讀書習字,我也裝作學會了很多東西。
在顧府十年,我的思想漸漸被同化,我真的以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一個被買來的丫鬟,我將永遠被困在這深宅大院裡。
來到滬城,我依舊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不敢越雷池半步,將自己框在固定的模式裡面。
可如今,阿婆和阿麗的S終於將我從自欺欺人的泥沼中拔了出來,我開始睜開眼看這個世界,看這個繁華和黑暗並存的社會,看這個封建與革新摩擦的年代。
我終於明白,在時代的洪流裡,誰都沒有辦法明哲保身,我也無法再置之度外。
我想做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再是行屍走肉。
12.
我終於知道了許懷景他們的計劃,他們想除掉陳清名,可在這之前,他們要拿到他手裡一份暗S名單,這份名單甚至比陳清名的命更重要。
計劃裡的一環需要有人接近陳清名,許懷景帶我去了百樂門,那是陳清名經常去尋歡作樂的地方。
我見到了阿麗口中被許懷景捧上天的雨蝶小姐。
“你就是來接替我的人?”她上下打量著我。
隻這一句,我便明白,這位雨蝶小姐也是自己人。
她潛伏在百樂門裡,接近了許多位高權重的人,打探到了不少消息,可最近,因為出了叛徒,她的身份已經不再安全,需要有新面孔來接替她的工作。
我就是最合適的人選,身世清白,無依無靠。
“你會什麼?”
我想了想“我會唱歌。”
“會唱歌不算什麼,這不足以讓你出彩,更不足以讓陳清名注意到你。”
“我會唱英文歌。”
雨蝶小姐眼睛亮了亮。
在有限的時間裡,她教了我許多,如何登臺獻唱,如何接近目標,如何傳遞情報,甚至在危急關頭如何脫身。
我給自己取了藝名叫柳絮。
心似浮萍,身如柳絮。
很快,我在百樂門首次登臺,上臺前,許懷景叫住了我。
他含笑著,拿出了當初我沒收下的那串珍珠項鏈,我怔住。
“我幫你戴上。”
他靠近我,雙手穿過我的脖子,像是擁抱般,冰涼的珍珠讓我皮膚顫慄。
此刻,許懷景離我極近,他認真的眉眼溫柔,扣著項鏈的扣子,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煙味道,我有些恍惚。
“很漂亮。”許懷景滿意地打量著我,“我說過,它很配你。”
他的眼神裡似乎藏著情意,我臉頰發熱,有些不自在。
“我該上臺了。”
我站在舞臺上,穿著剪裁合體的旗袍,叉一直開到大腿,白色的大氅虛虛披著,露出圓潤潔白的肩頭。
看著臺下各色目光的客人,我深吸一口氣,眼波流轉,輕輕開口。
“It happened in monterey, Along time ago,I met her inmonterty, in old mexico······”我選了一首這個時代的歌曲。
輕柔舒緩的歌曲讓眾人眼前一亮,一曲唱完,已經是滿堂喝彩。
我看見角落裡,許懷景撫掌而笑,他眼神極深,與我遙遙相望,我輕輕笑了。
即使一個在臺上,一個在臺下,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可我忽然覺得,我和許懷景之間的那些距離好像消弭無蹤了。
不過半個多月,柳絮的名聲已經傳遍了半個滬城。
可在見到陳清名之前,我卻先見到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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