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沈潤之清朗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阿婆這個花燈我買了。”
他將花燈遞到我手旁,指尖不動聲色向燈杆最後縮去避免與我的手接觸,燈杆遞到我的手上時還殘留著沈潤之指尖的溫度。
這溫度從我的指尖一路蔓延至我的臉頰,我聽見自己聲音如蚊的說:“太貴了。”
沈潤之伸手拍了拍兔子燈,就像在拍一隻真正的小兔子。
“不貴,我也很喜歡這盞燈。”
氣氛莫名有些曖昧,我就這麼無措的站著。
直到攤主阿婆調侃般的一句:“這位郎君對你家娘子可真好啊!”
我隻覺得臉頰愈發燒了,慌忙拉過沈潤之的袖口逃也似的離開了花燈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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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悶著頭走出好一段路,才冷靜下來,回頭看到沈潤之手上被我抓皺的衣袖,像觸電一般松開了自己的手。
君子重衣冠,沈潤之也不例外,他的長衫總是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就和他這個人一樣。
我慌忙道歉,“對……對不起……”
“無礙,夜市人多容易走散,陸姑娘若不嫌棄還是抓著些吧。”
沈潤之的聲音依舊柔柔的,沒有一絲一毫責怪的意思,他甚至伸手將衣袖朝我手邊遞了遞。
此刻,我與他的頭頂是高懸天際的五彩花燈,身旁路人如織,街頭藝人打鐵花時迸出的火花落在我們身側。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叫做“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我的視線滑過沈潤之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最後落在他微閉的雙唇上。
心中升起一瞬間的勇氣,我想告訴沈潤之,我不是因為他可憐想救他才應下皇帝的賜婚,我願意嫁給他是心甘情願,我在很久之前就喜歡上他了。
路旁突然傳來藝人的大聲吆喝,緊接著盛大的火花再次迸出,圍觀的人群卻像被嚇到一般,害怕燃燒的火星子會崩破身上的衣裳紛紛後退避讓。
我被突然洶湧起來的人群推搡著向後帶去,我連忙去抓沈潤之的衣袖差點一個趔趄跌倒在地,穩住身形後再次抬頭,沈潤之卻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沈潤之!沈潤之你在哪裡!”
我的聲音消失如投進大海的一顆石子,很快就被淹沒在嘈雜的人群中,亦等不到回音。
沒有辦法,我隻能將兔子花燈護在胸前,順著人群的方向向前走。
9.
無論我如何努力試圖護住這站兔子燈,可當我從人群中掙脫時兔子燈還是被擠壞了。
兔耳朵掉了一隻,兔子眼睛上沾了塊麥芽糖,原本胖乎乎小兔子整個被擠扁。我看著兔子燈心疼得不得了,這可是沈潤之送我的第一件禮物啊。
我又站在路旁等了片刻,待到人群徹底散去後才沿著原路返回去找沈潤之,也試著找找看那隻遺失的兔耳朵。
一路尋來兔耳朵沒找到,倒是看見了沈潤之與一紅衣姑娘在橋邊說話。
那身紅衣太惹眼,我先是看到那姑娘的然後視線才落在那個背影上。那個肩背挺拔,如芝蘭玉樹一般的背影不是沈潤之還會是誰。
他們在說什麼呢,紅衣姑娘會笑得那樣開心,沈潤之一定也在笑吧。
我想,這個姑娘應該是沈潤之的心上人吧,他願意來夜市也隻是為了見她一面。她的皮膚那樣白,眼睛也水靈靈的,比我好看。沒準還是哪個世家的小姐,出身也比我好。
我躲在暗處,越想越自卑,越想越難過。喉嚨發緊眼眶發熱,卻咬著下唇強迫自己忍著。
也許是很久也許隻是一小會,我沉浸在自己的難過中,全然沒管沈潤之和那姑娘到底說了多久的話。隻在他們分別後平復了一下心情,假裝自己才剛剛發現沈潤之,面色如常的走到他面前。
他張了張口,好像要發出一個啊的聲音,下一瞬張口卻是陸姑娘。
“陸……陸姑娘,你回來了,人沒事吧?”
我精神恍惚的搖了搖頭,將兔子燈舉到他面前。
“我沒事,隻是兔子燈壞了。”
沈潤之長長舒了一口氣,“人沒事就好,燈壞了還能再買。”
我暗暗瞟了一眼他的神色,他看上去心情挺好,估計是見了心上人一面的緣故。
我愈發心不在焉了,也沒心思再逛夜市隻想回家。
10.
我的腦子亂的很,突然覺得一開始我想好好陪在沈潤之身邊等他慢慢發現我的好是全然沒有一點意義的。
他有心上人,我也不想橫刀奪愛。可是我還是想當面和沈潤之說清楚自己的心意,至少S心也該坦坦蕩蕩。
我與沈潤之一前一後的走回家,兩個人都很默契的沒有說話。
等進了屋,我將房門一關,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便對著沈潤之開門見山。
“沈潤之,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歡你啊。”
他沒料到我講話會這樣直白,眨巴兩下眼睛沒來得及說話。
我強忍住緊張將愛意從頭開始說給他聽。
我和沈潤之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雨夜。
那時崔慶州剛攀上徐丞相在朝堂上混得風生水起得罪了朝堂上不少人,其中就包括老皇帝最寵愛的貴妃的母族。而我剛被調到貴妃宮中當差,有人在貴妃身旁嚼我與崔慶州曾經相熟的舌根。
貴妃動不了崔慶州,自然就將氣全撒在我身上。
那晚貴妃吃多了酥餅有些上火,額頭長了一顆小小的粉刺。她長得美豔,自然惜顏如命。她不顧夜深雨大,命我去太醫院請太醫為她診治開方。
貴妃宮中的宮人很有眼力見,知道貴妃厭惡我,也變法欺凌我,故意藏起了雨傘。
我沒有傘,隻能頂著傾盆大雨,一步一步摸黑走到太醫院,一路上摔了無數跤。
看門的老太監何其精明,聽了我前來的原由,心中便有了數。
知道貴妃娘娘是故意刁難小宮女呢,索性大門一關,不聞不問。
我請不到太醫又不敢回去,隻能站在太醫院窄小的屋檐下半個身子淋著雨,低聲哭泣。
就在這時,我的腦袋上傾斜過來一把傘。
沈潤之長身玉立站在昏暗的雨幕中,彎腰問我。
“姑娘,你在哭什麼?”
可能是他的聲音太柔,也可能是他看我的眼神是將我當成一個人的。
我哭的更大聲了,磕磕絆絆的告訴他。
“我來請太醫,可看門的老太監不讓我進去。”
沈潤之那時早因正直諫言被皇帝厭惡,皇帝為了折辱他叫他受了腐刑,可他在宮中修典仍是有品有級的官員。
看門老太監看在他的面子上,開了門,我才能順利請到太醫不至於被貴妃刁難。
我與沈潤之的第二次見面,是在人來人往的宮道上,是垂絲海棠盛開的春日。
漫天花雨灑落,他扶正被篷布勾歪的海棠枝條。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便是這般了。
在這之後我常常有意無意的與沈潤之偶遇,或是遠遠望一眼或是擦肩而過。
我從未敢肖想過什麼,也從未覺得沈潤之是殘缺的。他才華橫溢本該仕途順遂,配得上世間最好的一切,是老皇帝的殘暴昏庸將他推進谷底。可就算遭受了這般折辱之事,沈潤之依舊沒有自甘墮落。
當真配得上君子二字。
直到老皇帝那日要給沈潤之賜婚不然便將他就地斬S,我才慌了神,不管不顧的接了賜婚的旨意。
其實我那時挺高興的,我既是救他一命又還了他當日幫我的恩,還能順理成章的陪在沈潤之身邊。
多好啊。
11.
經年積壓在心中的愛意傾訴殆盡,我的眼淚簌簌落下,洇湿了視線。
沈潤之皺著眉頭,臉色蒼白,他垂下眼眸深思良久,然後顫抖著聲音開口。
“陸姑娘,抱歉。”
意料之中的回答,我閉眼將留在眼眶中的淚水悉數擠出,視線重歸清明。
我冷靜下來,甚至還能微微的揚著笑,我想讓自己看起來體面一點。
“你本就不欠我,沒什麼好抱歉的,說清楚我心裡舒服多了。”
“你給過我和離書,今晚我就會離開。”
說罷,我大步朝臥房走去,唯恐慢一步就又會落淚,卻在經過沈潤之身旁時被他叫住。
“今晚就不要走了……”
心中升起一絲希冀,我回過頭看沈潤之卻隻看見他隱藏在燭光暗處的側影。
然後他說,“明日天亮再走吧。”
我愴然回頭,心如S灰,應了一聲,“嗯。”
回到臥房我在房中枯坐良久,全身像被抽了筋骨一般提不起力氣,可哪裡又有心思睡覺。最後還是強打著精神坐起身收拾衣物。
我從宮裡帶出來的東西不多,也就三件夏裝,兩件冬裝,兩個包袱就能收拾完的事情。
環顧整間臥房,我的視線落在了衣架上的那身嶄新冬裝上。那是一件墨青色的男子冬裝長袍,我親自扯布一針一線縫的,衣服裡頭填了實打實的棉花,沈潤之冬天穿上肯定暖和。
隻是我沒為他量過腰身也不知合不合適,想到此處我嘆了一口氣,將冬裝疊好放進他的衣箱中,便算我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剛放好冬衣,我正準備關上衣箱,一個粉色的香囊不知從衣箱何處滾出,掉落在地上。
我撿起香囊正準備拍去灰塵放回衣箱中,細看卻覺得香囊眼熟。
粉色的香囊上繡著兩朵緊挨著的桃花,其中一朵桃花的花瓣還鏽錯了花樣。
這不是我幾年前丟了的香囊嗎?!
12.
回味過來是怎麼回事,我捏著香囊直衝書房。
書房中還亮著燈,沈潤之果然還未就寢。
他打開書房門的時候,依舊是去夜市時的那副衣著打扮,神情看不出喜怒,倒有一絲靈魂被抽走一般的恍惚麻木。
我攤開手掌,將香囊遞到他的眼前。
“沈大人,你或許該解釋解釋這個香囊是怎麼來的。”
沈潤之的三魂六魄如瞬間歸位一般,甚至連微微彎著的脊梁都在一瞬間挺直。他像隻做錯事的小狗,抬眼偷瞄了我一眼,然後迅速伸手想要將香囊搶到自己手上。
我早有準備他在伸手的瞬間,將手縮回,他撲了個空。
沈潤之喉結滾了滾,顯然底氣的說:“這香囊是我撿的。”
我勾唇輕笑一聲,“哦?這香囊也不金貴啊,隨手撿的放在家裡一放就是好幾年嗎?”
“我忘記了還有這個香囊。”
沈潤之依舊嘴硬,我也不逗他玩,直接攤牌了。
“這香囊是我的。”
沈潤之倔得很將頭撇到一邊,不看我坐著最後的垂S掙扎。
“陸姑娘怎麼證明?總單憑這香囊是粉色的,上面繡著桃花便是女子之物。”
“沈大人說得對,我自然是有憑有據。”
我當著沈潤之面解開香囊從中掏出了一張小小的字條,字條上用蠅頭小楷工工整整的寫著“阿桃”二字。
我一臉勝券在握得意洋洋的模樣,拿著字條在沈潤之眼前晃。
“好巧啊,我小名就叫阿桃。”
“不過這也證明不了什麼,萬一重名也未可知,隻能說明沈大人的心上人也是個叫阿桃的姑娘就是了。”
沈潤之原在朝堂之上做言官是個口齒犀利的主,如今卻被我辯得啞口無言還紅了臉頰。
他像是認栽,說起了香囊究竟為何回到他手上的原由。
13.
我才知道我與沈潤之的初見比我記得的第一面還要早。
那年他初入官場,還是那個未受過屈辱折磨的意氣風發的探花郎。
因上書反對老皇帝傾盡國庫修建皇家園林用於享樂,而被皇帝罰跪於六稜石子路整整三個時辰。
六稜石子尖利,他的膝蓋早就跪出血了。
偏生天降暴雨,電閃雷鳴。沈潤之被淋得渾身湿透,散落的頭發胡亂貼在臉上,他卻無可奈何,隻能忍受。
就在這時,他感覺有什麼東西遮在他的腦袋上,抬頭一看,一個小宮女懷中抱著剛採摘來的荷花,彎腰將一片荷葉蓋在了他頭頂。
這個小宮女就是我。
給他遞完荷葉後,握便急匆匆的走了,慌張之間袖口掉出一個香囊,雨勢太大沈潤之沒來得及將香囊還給我,隻深深記住了我的模樣。
後來,沈潤之常有意無意路過那段鋪滿六稜石子路的宮道,可再沒有遇見過我。
再後來就是我印象中與沈潤之的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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