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我們眼前的侏儒怪，竟是真正的海妖漓問！
而滄瀾宮中的那位，其實是千面郎君胡素安。
漓問本尊面貌醜陋，身材矮小，但他頗為在意【外貌】和【名聲】。
他認為，堂堂滄海之主，應是清朗疏舉、俊美仙逸的高雅公子。若以自己現在這不堪的樣貌示人，會折損滄海的顏面。
所以在漓問成為滄海之主後，讓好友胡素安冒名頂替了自己，替代自己拋頭露面。
胡素安身為千面郎君，能變化多種樣貌。
要他偽裝成一個翩翩美公子，並非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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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就這樣，胡素安冒名頂替，做了一千年的滄海門面，而幕後治理滄海的實際是侏儒鏘鏘——即，真正的海妖漓問。
後來……
漓問大人該娶妻了。
仙家嬌娥們多是看中了胡素安的外表，和漓問的高貴身份。
漓問陷入了一種擰巴的狀態。
他想娶妻，但入洞房時就會暴露自己真正的樣貌。
他不想讓這個秘密曝光，可入洞房總不能要別人代替他。
再說胡素安……
胡素安正希望利用滄海之主的身份攀一門好親事呢！他積極主動地與六界中的望族結交。
總有人樂意將女兒嫁給他。
這就造成了眼前的局面。
——胡素安以滄海之主的身份娶老婆，娶一個被鏘鏘抓走一個。
海妖漓問冷聲道：“既然是我的老婆，與其被胡素安染指，不如我掛在畫裡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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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難溝通嗎？”我揉揉腦袋，對鏘鏘道，“你不想讓他娶，你同他講好了，何必費這麼大的勁兒。”
鏘鏘哼了一聲：“我若那樣做，他便也不會繼續幫我了。我需要他，為我充臉面。”
現在漓問大人的秘密暴露了。
他再也不用胡素安替他拋頭露面了。
突然……
一陣詭異的香氣襲來！
月神殿下飛速捂住我的口鼻。
周圍的仙娥們在聞了香氣後，紛紛昏倒在地。
鏘鏘紅了眼睛：“我的秘密絕不能暴露！她們蘇醒後，會把今夜發生的事通通忘記。至於月神殿下您……”
他噗通跪地：“我知道我沒辦法贏您。聽聞殿下想要我滄海之寶……我、我願將森羅萬象屏作為交換！求您為我保密。”
月無別輕笑一聲，眸中劃過一道愉悅的光：“成交。”
……
我們救出了所有仙娥，也沒有將海妖漓問的秘密公之於眾。
月無別一揮袖子，揚起清風一陣。
眨眼間，除侏儒怪之外，我們所有人都被帶回了滄瀾宮。
“把你家主子叫來，就說事情解決了。”
滄瀾宮門口。
月神殿下遣人傳信給“漓問大人”——胡素安，讓他速速回宮。
我踢著腳下的貝殼，百無聊賴地等待著。
有一事，依然令我不解：“師父，胡素安請你來幫忙的籌碼就是給你‘森羅萬象屏’，可他根本就不是滄海之主，他沒權力處置寶屏呀！你可是月神，他怎敢給你開空頭支票呢？”
師父勾起一抹淺笑：“是我高估了你，到底還是笨吶。”
我：“……”
隻聽他道：“胡素安，比你想象中的狡猾。你以為胡素安不知道是漓問自己偷走了新娘子嗎？”
我再次震驚：“你、你是說胡素安早知道是鏘鏘搞的鬼！他請你來不是為調查真相，而是利用你……”
在月無別的小小提示下，我捋清了胡素安的目的。
千面郎君胡素安，精明著呢。
他想利用自己的美貌和漓問的身份，去攀一門好親事。
他深知真正的漓問好臉面，為了不被人發現這樁隱藏千年的秘密，大婚之夜，漓問是不會親自入洞房的。
因此，真正和新娘成親的隻能是他胡素安！
可他沒想到新娘子會S掉！
最初，他真的以為新娘S了。
娶一個，S一個。
娶一個，又S一個。
為了調查新娘為何會S去，他甚至請來英招，求其化形為美貌女子，假裝嫁給自己，然後請英招暗中調查。
讓他震驚的是：英招竟然也S了！床榻上躺著英招化形後的女屍。
可正因如此，胡素安意識到屍體是假的——英招是男子，假扮成女子，床榻上為何躺著一具真正的女屍呢？
假的！屍體是假的！
從這一刻起，胡素安意識到：先前所有的屍體都是假的，新娘們不是S了，而是失蹤！
通過暗中調查，他發現：新娘是被真正的漓問偷走了。
如何破局呢？
如果他跟漓問挑明，事情可能會失控。
畢竟，同漓問比起來，自己不過是個貌美的花瓶，是替身，並不是滄海真正的掌權者。甚至，他連海妖都不是！
胡素安輾轉反側，思考良久，最終想到一個主意：請月神殿下介入。
他想得很美。
——月神一定能查出新娘子“S亡”的真相，一定能抓獲漓問（鏘鏘）。但！漓問是個好面子的君主。他為了滄海的顏面，為了他自己的顏面，一定不會抖出“自己的真正身份”。他不會暴露“真正的滄海之主是個醜八怪”的事實。
漓問一定會編造其他理由，解釋自己為何偷新娘。
這樣一來，漓問被捕，新娘被救回來。
排除掉英招，他胡素安能一口氣獲得37個漂亮老婆。運氣再好些，還能擺脫漓問的控制。
……
胡素安原本計劃得不錯，漓問果然為臉面撒謊了。
可惜胡素安不會想到，月無別竟如此聰明。
月神殿下輕易地看破了胡素安和鏘鏘兩人誰才是真正的漓問！誰才是滄海真正的主人！
我湊到師父身邊，搖頭晃腦道：“胡素安機關算盡，可他沒想到把你請來，才是真正的失控。”
月無別伸出扇子敲了下我的頭，笑吟吟道：“至於森羅萬象屏麼，胡素安許諾給我的，並不是森羅萬象屏，而是十箱金珠。”
“十箱金珠？”我微怔，“那森羅萬象屏……”
我恍然大悟：“是你故意放出消息，說拿我換得的是森羅萬象屏！”
好啊！
我總算徹底明白了。
從月神殿下第一次見到胡素安，就發現他是千面郎君了。
那時，月無別雖然還沒見到鏘鏘，就已隱約推測出了整個事情的真相——即，拋頭露面的是千面郎君，劫走新娘的是滄海之主。
他憑借對人心的揣摩，猜到這個秘密對漓問來說非常重要。
他故意當眾戳破鏘鏘的真正身份，逼迫鏘鏘為掩蓋秘密主動求饒。
又因為月無別故意放出消息，說他拿徒弟換取的是森羅萬象屏，暗示海妖漓問知道月無別想要森羅萬象屏。
於是，漓問為守住秘密，主動地將月神想要之物（森羅萬象屏）拱手奉上。
我：“……”
師父啊師父，你真是好算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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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隻見一衣著華美的俊逸男子帶著兩隊僕從，風風火火地趕了回來。
嗯，長得倒是好看，可是好看有什麼用，還不是被月神殿下耍得團團轉！
“殿下！”胡素安躬身一拜，抬頭問，“可是找出真相了？”
月無別淺笑著，桃花眼中劃過一抹清睿的光，“當然，千面郎君胡素安。”
千面郎君僵住，作揖的手微微抖了抖：“月神殿下喊我胡……胡，呵~不知月神殿下這是何意？”
師父衝我微微頷首。
我領會後，認真地勸道：“胡素安，你再演下去我都快用腳趾摳出一座海下宮殿了。鏘鏘已經坦白從寬了。”
錦衣華服的公子繃緊了身子，顫聲道：“怎麼可能？他明明……”
我知道他未說出的話。
他想說海妖漓問明明那樣好面子，是絕不會說出真相的。
月無別瀟灑倜儻地拿玉扇拍了下千面郎君的肩膀，笑吟吟道：“漓問不知你想借我之手，鉗制他。他隻當你是想調查新娘暴斃的原因才找我來的。你們之間的微妙平衡還並未被打破。隻要你願意，我可以為你保守秘密。”
胡素安緊張地咽了口唾液，顫聲問：“你、你想要什麼？”
在他問出口的剎那，月神裂玉般清越的聲音娓娓而來：“為我僕從，任我驅使三百年。”
我：“！！”
胡素安：“你、你你你……”
師父還真是兩頭威脅，這天下簡直沒人能逃得過他的算計！
胡素安不想讓漓問知道他真正的心思，最終妥協了。
他本想算計月無別和漓問的，沒想到反被算計了。
——媳婦沒撈到，把柄反被月神捏在掌心，被迫成了別人的狗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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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呢？
月神殿下出來一趟，收獲頗豐。
可我心裡澀澀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我也不例外。
回頭想想，他在利用我，把我送入虎穴、當成誘餌時，他怎能確定我不會有生命危險呢？
師父向來如此！
但凡他有所籌謀，從來都不會提前告知我半點兒。
他隻拿我當顆棋子，讓我生裡來、S裡去，攪得我狼狽不堪，屢次遇險！
如果我真的S了呢？如果我有去無回呢？
在師父心裡，我的性命就當真一點點都不重要麼！！
月神離開滄瀾宮後，向海上浮去，灑脫飄逸，像是一抹疾行在水中的流雲。完全沒顧得上身後的我。
我心中酸澀地緊跟了上去。
粼粼波光中，隻能看到他模糊的白影越來越遠。
我握緊避水珠，拼命地追，多麼希望他能回頭看我一眼。
……
朗月當空，星沉海底。粼粼閃爍，燦爛溫柔。
我追趕得太急太慌，在冒出海面的一瞬，避水珠的光暈收早了，不小心嗆了口海水，咳個不休，衣服也湿了。
夜風一吹，瑟瑟發抖。
我摸了摸臉上的水，凌空而立，極目遠望。
碧海一望無極，哪裡還有師父的影子！隻有海上孤舟一條，如我影隻。
我迎風大吼，權當發泄，心裡並不指望他能聽見。
“師父——為什麼你從來都不肯等等我！！”
“為什麼！！！為什麼——”
如果我隻是個無足輕重的人，九百年前為什麼選我當你的徒弟！
選我，就是為了取樂嗎？
“吵S了。”碎玉似的一聲。
我一愣。
海上孤舟裡，白袍的一角從船艙裡逸了出來。
他踱出來。長身玉立，高朗疏舉。
如朗月出遊雲，皎皎然溫柔。柔中又斂盛大，苒苒兮無休。
他仰頭看我，幾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我像隻小貓一樣，夾著尾巴乖順地飛落在船尾，乖巧地叫了聲：“師父。”
月神殿下“嗯”了一聲，桃花眼掃了掃我，笑了，“怎麼抖得跟個落水貓似的？”
“冷……”我悶聲道。
白玉扇卷來一陣風，很暖很暖。
風過，我像被烘幹了似的，身上的水一滴不剩，隻覺周身暖烘烘的。
看他在笑，眼睛彎成月牙兒。
我忽地感到一陣委屈，一頭扎進師父懷裡，使勁兒抱了他一下，又飛快地彈開！生怕他用扇子敲我的腦殼。
師父果然要拿扇子敲我！幸好我機靈，躲得時機正好。
他舉扇的手滯住，嗤地一笑，搖著頭踱回船首。
我坐在船尾，頭枕著船舷。
隱約看到遠處幾個鮫人在織一張大網，不知用途。
她們一邊織網，一邊歌唱。聽不懂她們的語言，隻覺曲調婉轉溫柔，時而低沉如吟，時而清越如鳴，徘徊在海面上空。
……
大海壯闊，橫無際涯。
海上籠著薄霧，縹緲如薄紗。
月亮投照在海上，群星被灑在海裡。微微風簇浪，漾起碎星無數。
朗月，薄霧，碎星，汪洋，高歌……
小舟輕輕飄蕩，我的內心深處升起一種恣意逍遙、鬱勃汪洋之感。
此刻，我和月神殿下在一起。
不問來處，無謂歸途。
從流飄蕩，任意西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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