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我們認罪,我們是畜生,梁眉是被我們逼S的!”
“喜蓮是被我們扔到後山喂狗的!”
“警察同志,我們自首,我們認罪,求求你們救我們出去!”
一聲接著一聲,我卻不敢再看下去。
所有真相在此刻被解開最後的面紗。
當初梁眉被迫接客的人,正是濟陽村全部男人,村裡女人在知道自家丈夫的破事,直接上羅家把梁眉打了一頓。
江喜蓮當初害S趙家五口人後,村裡人認為這是不詳,江家老兩口也怕江喜蓮冤魂不散來禍害他們,根據村裡婆子說的,把她屍骨扔到山裡喂了畜生。
現在濟陽村裡那座江喜蓮墓碑隻是一座放滿她身前衣物的空墳,隻為鎮壓她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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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十年前江慶和我在救出梁眉後,濟陽村的人怕兩條人命的事情敗露,立馬舉報我們。
這場被我們以為的屠村,從始至終無人傷亡。
那個被我們定為犯罪的人,他才是被扼S的人。
到這時,我將這些年有關江慶的事情串聯在一起,從頭至尾順一遍,才發現他從出獄後就在布局。
他要還喜蓮、梁眉一個公道。
反擊這個用他人生為實驗,以他身邊人為誘餌,一步一步逼迫他去深陷人性最陰暗部分,一步一步引誘他走上犯罪,隻為創造所謂人間天堂的於將。
我渾身發抖,一個可怕事實擺在我面前。
江慶是在復仇,用自己為局中局中心。
江慶的最終目的是要讓當年濟陽村傷害喜蓮和梁眉的人自食惡果。
他要報復於將,讓他親眼看著他培養的怪物竟然到頭來沒有犯罪,讓他長達五十四年的計劃功虧一簣,一擊致命。
長達四十二年的布局就此在於將面前瓦解,這才是S人誅心。
19.
大屏幕上,江慶痛快的笑出聲,“於將,你不是想讓我S人嗎,想讓我犯罪嗎?”
“老子偏偏不如你的願!”
“這場四十二年的局,你輸了!”
他湊近,字字句句刺入逐漸猩紅眼的於將,“你堅持一輩子的信仰,都垮了。”
話落,於將徹底瘋了,他發了瘋的咆哮嘶喊,“不,你該S了我!S了他們所有人啊!”
“你就應該去S人!去犯罪!”
“你是我最傑出的的實驗,為什麼要放過他們?!”
江慶隻是站在他面前說,“於將,你忘了一點,就算你處心積慮把我這個實驗逼到S地,我的人生依舊隻會屬於我,我選擇什麼,必定隻能由我做主,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於將高聲命令他S掉自己,命令他S掉濟陽村的所有人,可江慶失蹤無動於衷的看著他。
直到江慶再也一針鎮定劑給他注射,他不甘的昏厥過去。
江慶慢慢轉過頭看向鏡頭,大屏幕裡,他開口要求見我,隻要我一個人上來,就放了江澤明和於將他們,以及告訴他們大樓裡的炸彈在哪兒。
警方找到我,為了我的安全起見想給我穿上防彈衣,我抬手拒絕。
“他不會對我做什麼。”
我獨自一人上去了。
頂樓整層都被蒙上黑布,江慶就坐在那兒看著外面陰蒙蒙的天,頭也沒回的拍了拍身邊地板說,“來了啊,坐吧。”
這一刻,我們像是老朋友相遇,我赴約坐在他身邊聊點家常。
我忍不住吐槽,“你這破地兒找的真是讓人不爽。”
他哼笑。
他問我,“周律師,這些年過得好嗎?”
我說,“還行,賺了點錢,去我老婆娘家也挺有面子的。”
話頓了頓,我看著他的視線盯在前方問道,“你呢,這些年……過得好嗎?”
江慶點著煙抽了一口,搖了搖頭,“不好,跟噩夢一樣。”
“我總是夢到喜蓮對我說,‘哥,救救我,救救我’。”
“我總是看到阿眉說……她永遠不會原諒我。”
“平安說,他想讀書,想上學,他說他長大了要讓我享福,可他隻活了七年。”
我看了眼被嚇昏過去的江澤明,被捆在椅子上發抖的張孝春和被吊在繩索上昏厥的於將,然後一臉復雜的看向江慶,“為什麼從一開始不說這些事情?”
他無奈的扯了扯唇角,笑得勉強,“說什麼,說我這一生都是被安排好的?說我生來就是要犯罪的?”
“周律師,我說了,你們信一個才從牢裡出來的勞改犯嗎?”
邊說,他邊撐著膝蓋,狗摟著背站起身,“沒人信的,所以說和不說沒什麼區別。”
我說,“為什麼要用這種最極端的方式,把自己放在眾矢之的,隻為要一個公道嗎?”
江慶搖了搖頭,話裡盡顯這些年的疲憊,“太難了,真的太難了啊。”
他蒼老著一張臉望向我,“恐懼讓人淪為囚犯,希望讓人重獲自由,這條路我走了二十年才看到希望。”
“為了這個希望,我願以身赴S去求一個真相大白。”
話聽了良久,他繼續說,“周律師,道理不管怎麼講,阿眉、喜蓮、平安……是為我S的。”
“我身上三條人命太重了。”
我不解,“那為什麼選擇留下他們性命?”
“我不S他們,是因為這是他們這輩子的孽障,我要是S了,就是承了他們的罪,我要他們活,活得久,活得老,老天爺自然會給他們懲戒。”
“因是他們種的,果,他們必然逃不掉。”
“至少現在,我解脫了。”
他說,“周律師,我們算朋友嗎?”
我兩眼有些紅,點了點頭,“算。”
他低頭笑了笑,“這就夠了,夠了。”
“周律師,你看,”他眼裡有淚光,抬手指著那萬裡長空,曜日的光芒破空而出,他笑了,“天亮了。”
我一個大男人鼻子也酸起來。
是啊,這場長達四十二年的陰霾,至此,全部消散。
我們並肩看著太陽從雲層裡出來,他仰著頭嘴角含笑,“我該帶喜蓮,阿眉,平安,回家了。”
說完,他起身。
我剛要去扶他,他卻擺了擺手。
我跟在他身後,坐電梯,下樓。
他沒有停下,隻是一步一步往前走,出了大廈大門,外面是圍得水泄不通的人,但在江慶出現的那一刻,所有人為他自動讓道。
我站在原地,就這麼看著當年那個年輕人,現在已經是個老花眼的中年男人一步一步往前走。
那條不過十幾米的光明路,他像是走了半輩子那麼久。
就像他說的,太難了,真的太難了啊。
最後他雙膝跪在地上,脊背彎了又彎,彎成了一張拉滿的弓弦,一撥就崩盤。
他雙手掩面,喉嚨嗚咽,終於放聲大哭,聲音嘶啞。
“回家了,回家了,我帶你們回家了……”
在場所有人寂靜無聲。
隻有我知道,江喜蓮S在回家的路上,梁眉被救出都沒有回到家裡,江慶還沒有帶江平安有一個真正的家。
回家,回的不是家,是執念。
我不忍看下去,背過身摸了一把淚。
下一刻,我的手機鈴聲響起,我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是我徒弟劉洋。
他說,“師傅,剛才查到,江慶……腦癌晚期。”
倏地,我猛然回頭看著江慶瘦弱的背影。
原來他活不長了,所以他才放手一搏,至少在S前要一個公道。
番外.
2013年6月8號,於將、江澤明被判S刑,生物基地有關人員接受調查。
關於那場萬人審判事件也無人傷亡,大樓裡也根本沒有炸彈,不過是江慶的謊話。
江慶因妨礙社會秩序入獄被判有期徒刑七年,但患有腦癌晚期,在兩個月後去世。
他走的前一周要求見我,他說,“這個社會變化太快了,我想去看看。”
對於這個要求,我向上面進行申請保釋一天外出,全程也有警務人員監視,他戴手銬的雙手手始終被衣物遮擋住,腳上也有電子腳銬,雙重保障。
我們去了市中心一個大型商場。
在那裡,我給江慶買了一身屬於自己的衣服,很工整幹淨。
走到半路,他盯著人家手裡奶茶出神,我幹脆買了兩杯芋圓奶茶給他。
我還教他用智能手機取票看電影。
出了電影院路過商場二樓的娃娃機,江慶找我要了幾個硬幣,還抓到了一個很醜的狗。
後來他抱著很醜的狗站在太陽下看著一群年輕人站在滑板上穿行人群。
江慶羨慕的說,“我是真的羨慕他們啊,我都想不起來我的十七八歲了。”
天快黑的時候,我們一行人帶江慶回了監獄。
臨走時,江慶站在走廊帶著手銬朝著我恭恭敬敬的就是躬身。
他說,“周律師,謝謝。”
第二天,他腦癌發作,沒有搶救過來。
他這一生,隻有在臨S前的那一天真正的活過,活在這個時代。
……
我去江慶家給他收拾遺物,在書房的最下面找到一個箱子,裡面隻有一個老式的DVD相機。
我打開相機,裡面有好幾條視頻。
最前面的幾條都是記得山啊水啊。
隻有最後一條,畫面起先是抖動看不清的,過了一會兒相機像是被人倒轉過來放正在一個固定機位,然後就看到一男一女跑到畫面正中心。
那是十七八歲模樣的江慶,以及十二三歲的江喜蓮。
女孩兒稚嫩青澀,少年意氣風發。
他們身後就是落日黃昏。
兩人以為是在拍照,真誠的,傻傻呆呆的站在相機前很久。
過了好一會兒,堅持不下表情的江喜蓮扎著麻花辮兒側頭看向江慶,“所以哥,你以後要考什麼大學啊?”
江慶挑眉,肆意輕狂,“我想當律師,聽人說,律師很賺錢,等哥賺到錢了,給我們喜蓮買花裙子。”
視頻的尾聲,江喜蓮笑得燦爛,“哥,像我這樣的人,有未來嗎?”
江慶摸著她頭頂,笑得溫柔,“肯定有!”
……
我抬眼看著窗外那廣闊長空,長舒一口氣。
是啊,肯定有!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