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他忽然笑了。
伸出手替我擦掉唇上的殘留。
“回去吧。”
17.
年關將近。
天也變得越來越冷。
除夕這天,李顧明跟最初開始放年假時一樣,早早提著菜等到我家門口。
“今天可不能睡懶覺了,要幫忙把對聯窗花都貼上。”
我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他手上又滿又沉的兩個袋子,下意識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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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證明,我並不是一個好幫手。
縱然是李顧明這麼軟的脾氣,到最後也還是嘆氣勸我,“去一邊玩兒吧,我自己來就好。”
我聽話地到一邊坐著,看著他獨自忙得滿屋子轉。
“夏禾,我忘買醋和醬油了。”
“哦,我知道哪裡還有開門,我去買。”
“多穿件衣服,”他停下手裡的工作,拿起被他搭在椅背上的圍巾給我戴上,“下了雪,路滑,慢點走,別摔了。”
說完,他從吊在旁邊的外套掏出錢包,從裡面抽出張紅色的塞到我手裡。
“看到有什麼想吃的就買,離吃完飯還有些時間,可以買些零食墊一墊。”
“我又不是小孩。”
“嗯,今天可以是。”
18.
李顧明的手藝很好。
一大桌子菜,從天亮做到天黑。
每一道都非常好吃。
“少喝一點,多吃點菜。”
喝著很甜的果酒,後勁有點足。
蒸騰的熱氣模糊了他的樣子。
連帶著他的聲音都變得輕飄飄的。
“夏禾,你醉了。”
醉了嗎?
頭暈得緊,四肢開始發軟無力。
在摔倒之前,我被穩穩抱起,直到意識中斷之前我都還能聽見他低聲的呢喃。
“睡吧,好好睡一覺。”
好好睡一覺終究隻是個美好的祝願。
事實上沒多久,我就從沙發上醒了過來。
四肢依舊發軟無力,甚至連大聲叫喚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道忙完了什麼的李顧明突然出現。
四目相對瞬間,他臉上出現了從未見過的陰鬱惱怒。
但也隻是一瞬間,很快他又調整好表情,從容向我走來。
“怎麼醒了?”
“繼續睡多好。”
窗戶被突如其來的暴雨砸得脆響。
在嘈雜的雨聲中,我問,“李顧明,真的決定了嗎?”
他似乎有些不理解我說的話。
但我已經是他案板上的魚肉,因此他也不怎麼在乎。
仿佛我與他這半年裡經歷的一切都在今晚化成黃粱一夢。
他掐著我的脖子,笑得溫柔。
“別哭,不疼的。”
我的確哭了。
可我怎麼能不哭呢?
這可是我有史以來遇到過,最可愛的獵物。
可愛到,他似乎從未察覺過自己才是那個獵物。
19.
我是0036,代號夏。
位面安全管理局在職特工。
特工叫著好聽,本質就是個清道夫。
我們的主要任務,就是解決每個世界又或者說每本書裡的影響世界穩定的罪犯。
大反派、大boss自然有主角團去處理。
處理完那些顯眼、完美的反派後,主角團大多開始了愛恨糾纏、各種虐戀。
又有誰會記得轉瞬即過的小角色呢?
然而。
點與點之間的線,線與線之間的面都不會因為過於渺小而消失不見。
它依舊存在。
存在於光環外的黑暗裡,存在於黑暗裡的縫隙間。
所有單純為了突顯主角團光環而存在的,人設殘缺的,甚至到後期莫名被遺忘的,隻為了惡而惡的角色並不會因為遺忘而消失。
他們同這個世界一起成長,繼續作惡。
然而他們跟設定完善、戲份重要的反派相比又顯得過於微不足道。
實在不配讓主角團親自處理的同時,又實打實的會對這個世界的安定造成威脅。
這個時候,就該我們出場了。
我們特工的任務就是進入到不同的世界,解決被世界遺忘,人設殘缺的壞種。
李顧明。
我在這個世界的任務對象。
單親家庭,母親獨自將他和妹妹拉扯長大。
十一歲,母親經人介紹嫁給了一個喪偶且沒有子女的男人。
李顧明的噩夢也從這裡開始。
十二歲,李顧明在一個粘膩燥熱的夏日午後被繼父侵犯。
高大強壯的男人用絕對的體型、力量優勢給弱勢的少年蒙上巨大的陰影。
足足六年,為了維持住所謂的完整家庭,少年變得扭曲陰鬱。
直到他的妹妹長到十二歲。
李顧明發現繼父把心思打到了妹妹身上。
他慌了。
長時間的N待、威壓讓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的少年痛不欲生。
他想不出任何能夠保護妹妹的方式。
因此。
他選了一天,盡力實現妹妹所有願望。
然後讓她在睡夢中,帶著最幸福美好的回憶S去。
是的。
李顧明絞盡腦汁想出來,保護花兒的方式,就是阻止花兒的綻放。
在花兒被摧殘之前連根拔起。
親手S掉妹妹之後,他害怕可憐的母親會接受不了這種打擊,於是也用同樣的流程,同樣的方式S掉了自己的母親。
手上沾上了妹妹與母親的鮮血後,李顧明徹底黑化。
根據設定,那個作惡多端的畜生要由主角團收拾。
李顧明S不了他。
因為他不是主角。
但李顧明能對他造成重創。
比如物理閹割。
在做完這一切後,在設定漏洞下,十六歲的少年順利地逃離了那個地方。
他做過很多工作,輾轉過很多地方。
按照系統的計算和推理,李顧明到S之前會S害六名女性,重傷五名男性。
對女性的S機都是因為對她們產生了愛戀和保護。
也就是說,李顧明以保護之名,行S人之實。
20.
李顧明被我反壓在身下並卸了兩條胳膊。
可即便是劇烈的疼痛也無法掩蓋他臉上的震驚。
他頂著一頭冷汗慢慢從沙發上坐起來。
“你是警察。”
“我也想,可惜做不了這麼偉大的職業。”
“你喝了酒,我在酒裡下了藥。你不可能這麼快就能恢復正常。”
“嗯。”
“你的力氣很大,非常大。是超出常識所能理解的那種大。”
“嗯。”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要S你。”
“嗯。”
“你是什麼?”
“位面安全管理局的特工。說白了就是個清道,專門為你而來的清道夫。”
我坐到桌上,擋著他的面召出半透明的操作板。
裡面詳細地記錄了他的一生。
殘敗不堪的一生。
“你親手S了自己的妹妹和母親,重傷了那個畜生。長臉也被你閹了吧,就在上周二。”
當初利用長臉純粹隻是個意外。
那晚目睹了長臉的所作所為後,我很快就找上門將他從身到心好好修理了一遍。
之後便利店鬧事,一來是希望能拉近我跟李顧明的關系,二來是希望能用長臉對他造成一定的刺激。
誰知道這個不怕S的非要自己作S。
“你這段時間瘋狂消瘦也是因為長臉那個腦殘總是偷偷摸摸在你面前晃悠,想對你做些什麼。他的出現和所作所為讓你想起了那個畜生,所以你對他動手了。”
“嗯,可以理解。”
“對我動手是因為喜歡上我,想要保護我,所以對我千依百順有求必應,就想著在今天S了我。”
收起操作板,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可那天我都已經跟你一起把他們趕走了,我已經對你展示了我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我們一起去海洋公園,在你覺得孤獨的時候我總是會出現。”
“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明明也很開心。”
“這一切都在按照好的方向發展,為什麼一定要毀掉這一切呢?”
特工的任務除了抹S還有收編。
我們的工作量龐大到根本就看不到完工的希望。
從各個世界收編特工也就成為了我們的硬性工作之一。
然而,並不是所有任務對象都適合收編。
從我進入位面安全管理局開始,收編這一選項從來都不在我的選擇範圍內。
所有人設殘缺的壞種都壞得理所應當。
為了保證清理任務順利實施,系統會給予我們絕對的實力擊S任務對象。
我從來都是清理任務完成時間最短的那個。
21.
李顧明,是我從業以來第一個想要收編的任務對象。
於是在一開始,我就向上面遞交了長期停留許可。
他的存在隻是為了豐富他繼父犯下的惡。
如果沒有那一切,他會是明媚開朗的存在。
現在肯定還在讀書,讀著他深愛的海洋。
妹妹能開出屬於自己燦爛無比的花。
媽媽在早年種下的種子也都結出了甜美的果實。
可這一切都沒有如果。
現在的他已經扭曲得,隻要對某個人產生憐惜、愛戀、保護的情感,就會想要抑制不住地摧毀掉那個人。
而我,就是他精挑細選的第三個受害者。
22.
其實今晚隻要他不動手,他就能通過收編標準。
因為那可以說明,他在沒有幹預的情況下也能克服控制作惡的念頭。
隻要能控制,就能通過收編標準。
“通過之後呢?”
他問,“我經歷過的這一切就都不算數了嗎?”
“通過收編標準,你會受到這個世界的法律制裁。待你完成了這個世界的法律制裁後,我們會帶走你,消除你在這個世界的所有記憶。”
“每完成一項任務會有相對應的獎勵積分。積分累積到一定數額,可以兌換修復。”
“人設修復完整,我們就擁有了重新進入某個世界生活的權利。”
“然後,我們就能過上平淡正常的生活。”
他在長久的沉默後,突然扭曲地笑了起來。
“為什麼別人唾手可得的東西,我們要經歷這麼多才能作為獎勵得到?”
“就因為你剛才說的那個什麼該S的人設缺陷?”
“就因為那個該S的人設缺陷。”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甚至分不清,這話是對他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人設殘缺的壞種被管理局稱為——殘次品。”
“殘次品既沒有能徹底撼動世界穩定的實力,也沒有突顯主角團的主角光環的作用。”
“殘次品隻是,被神遺棄的悲慘的怪物。”
23.
他還在笑,笑聲斷斷續續。
雙眼紅得嚇人,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仿佛窗外的雨就是他此刻的淚。
滂沱,洶湧。
不僅刷不掉任何汙漬,反而帶來了更多更難清潔的泥濘。
良久。
他突然開口,“你也是任務對象嗎?”
“我的意思是,你也是被收編來的嗎?”
我垂眸看著他的蒼白,應了一聲,“嗯。”
“你受過了你所在的世界的法律制裁了嗎?”
“嗯。”
“怎麼樣的。”
“火刑。在我從小長到大的地方,被活活燒S。”
提到這個,我就抑制不住地發顫,恐懼。
“系統會清除我們所有的記憶,受罰那一段除外。不僅不會被清除,就連忘記也不能。受罰時的絕望、恐懼會時時刻刻提醒你,你曾做過非常可怕的事情。”
“這會驅使你不但去完成任務,然後脫離苦海,擁有新的一生。”
李顧明收起了笑容,“你做了多久?這個什麼特工。”
“一百五十六年零七個月十二天。”
他有些訝然,“你看上去很年輕。”
“加入我們,你也可以跟我一樣永遠看上去都這麼年輕。”
他又問,“這麼長的時間,你都處理過多少個任務者?”
“你會記得你吃過的每一口飯嗎?”
“所以這有什麼意義呢?”他問,“你們不過是打著正義的旗號,繼續做著我現在在做的事。”
我點頭認同,“所謂的特工,不過就是殘次品的另一種稱呼罷了。”
“那就不用多說了,完成你的任務吧。”
“夏禾,S了我。”
24.
我掐著他的脖子單手將他舉起。
不過短短幾秒,蒼白消瘦的臉頰開始因為充血而變得通紅。
出於求生本能,他努力掙扎著。
但脫臼的兩條胳膊像兩條泡軟了的油條,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瀕S前,我突然松了手。
在他忙著咳嗽呼吸時,通過系統改變了自己整個的外形樣貌。
“哥哥。”
還趴在沙發上瘋狂咳嗽的李顧明猛地抬起頭,SS盯著我的臉。
“哥哥,那個棉花糖真好吃,能再給我買嗎?”
“變回去!”李顧明厲聲大喊,“變回去變回去變回去!”
“不準用這張臉看我!”
“走開!”
“哥哥,”我縮成小小一團,蹲在沙發前,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哥哥你怎麼了?”
“夏禾!”
我收起臉上的表情,在他的情緒即將崩潰之前把臉變了回去。
“我們這種殘次品修復重生所需要的積分為一萬。雙倍積分能夠指定除我們以外的某個人跟我們一起復活,甚至我們可以給對方安排最好的命運。”
“李顧明,你的妹妹可以重新活一起。這一次,她能好好過完一生。不需要再因為哥哥無法保護自己而S在哥哥手裡。”
說完,我又變回他妹妹的模樣,“哥哥,我們什麼時候再去一次公園?”
“變回去!”
他的精神臨近崩潰,不適合再有更多的刺激。
於是我順從地變回在這個世界他所熟悉的模樣。
“夏禾。”
他滿臉陰鬱地盯著我,看那眼神恨不得能直接撕了我。
“剛才我還不信,你跟我一樣都是扭曲變態的殘次品。但現在我信了,你就是個混蛋。天生的壞種。”
“就算你現在做了這什麼特工,也改變不了你的本質。”
“的確,”我沒有任何想要反駁的東西,畢竟他說得對,“光單純平息我的憤怒,我就花了整整五十年的時間。”
“最開始那五十年,都不能稱之為完成任務,隻能說是在進行不受懲罰的泄憤。”
“低質量完成任務是指將任務對象抹S。高質量完成任務是指讓人物對象收完應有的懲罰後再將其抹S。”
“我做了整整五十年的低效積分。”
“系統能抹除掉我們的記憶,但無法抹除我們的情感。毫無理由的情感波動和失憶,是我們這項工作對我持續的、永久性的懲罰。”
“但就算是這樣,我也還是要做。”
“我有想要跟我一起復活的人,雖然我現在忘了他是誰,又為什麼想要復活他。但我知道我必須復活他。”
“至於為什麼,你需要再看一眼你妹妹的臉去思考嗎?”
他閉上眼久久都不願回答。
我並不打算繼續刺激他。
前輩們說了,收編是特工最難完成的一項工作。
需要超乎尋常的耐心。
這也是為什麼收編任務的獎勵積分高得驚人。
25.
“隻能再復活一個嗎?若我要復活兩個呢?”
“都可以,無所謂。隻要你積分夠,復活對象能夠通過審批,想復活多少個就復活多少個。”
“什麼叫做通過審批?”
“我們的任務是清理壞種,若你要復活的人本身就是個壞的,那不是抓瞎嗎?”
他又問,“既然會消除記憶,那我怎麼知道到時候要復活誰?”
“系統會在消除你的記憶前,通過你本人確認,登記好待復活人員的信息。不過有點一要跟你說清楚,復活後不論是你還是因為你才能復活的人,都不可能會有任何一絲以前的記憶。”
“你們會變成一個最純粹的新生兒降臨到某個世界。”
“甚至你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任何交集。”
“但你們都會有一個新的開始。”
“一個絕對光明燦爛的開始。”
系統提醒我,李顧明心動了。
“我現在該怎麼做?”他問。
系統提醒我,局裡開始對他進行備案跟蹤,在他接受完這個世界的法律制裁並在整個期間都沒有在動過一點歪腦筋後,將會直接歸案上崗。
26.
這個世界的警察把他帶走的時候,周圍圍滿了人。
我隱在人群裡,靜默地看著他被拷走。
他上車前,忽然心有靈犀地準確捕捉到我的位置。
然後,莫名勾了勾嘴角。
‘明天見。’
他用口型對我說。
‘明天見,夏禾。’
明天見,李顧明。
希望我們都能擁有值得期待的明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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