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1

來人是一個衣著樸素頭發凌亂的婦女，她衝過來朝我跪下。

 

撲通一聲，附近所有人都向我看來。

 

旁邊的小程開口向我解釋。

 

之前我們部門報道了一起未成年人侵犯的惡性事件，這位受害者的媽媽。

 

她年紀才三十歲出頭，看起來卻像五十歲的婦人。

 

她臉上很多皺紋和曬斑，頭發摻了很多白發，手指粗粗的全是老繭。

 

此刻滿眼都是血絲，跪在地上很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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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明，你放過我家妞妞，她不懂事的，不曉得說這些是啥意思。”

 

“求你把視頻刪了。”

 

“不要糟蹋她，她還小經不起這些話啊。”

 

小女孩才十四歲，單親家庭和媽媽一起生活，在學校品學兼優，長得乖巧漂亮，放學路上遭到了男同學的侵犯。

 

被警察找到時，奄奄一息，在草地裡，臉上全是被火燒蠟滴的傷痕。

 

可施暴者也是未成年人，刑法很難追究。

 

施暴者的家人沒有回應和道歉，紛紛回避。

 

事情鬧得很大，引起了無數網上輿論，還有各種媒體的關注。

 

受害者媽媽提到的視頻，是顧景明為了博流量特意剪輯。

 

採訪的問題進行了修改，嫁接了受害者的回答。

 

明明問的是：暑假為什麼想去打工啊？

 

視頻卻改為了：他平時在學校很有錢吧，那天是不是你故意去勾引他？

 

小女孩的回答是：我想多一點錢，媽媽就不會那麼辛苦了。

 

視頻一發布，在醫院養傷的女孩就遭到了網暴羞辱。

 

施暴者的家屬，竟然也開始在網上訴說冤情，高聲譴責小女孩。

 

很多人紛紛開始心疼起了，那個逃脫的禽獸。

 

無數詛咒她去S的信息，像雪花一樣湧向她。

 

醫院每天丟掉無數個帶著惡意的包裹信件。

 

小女孩和媽媽有苦難言，被施暴者的家屬打壓，沒有勢力和渠道訴說冤屈，這才求到顧景明頭上。

 

人渣，我心中怨念。

 

顧景明這個人所作所為，我認為千刀萬剐都不足夠。

 

12

 

我去把小女孩媽媽扶起，安撫著。

 

“是我們的錯，您先起來，我會盡力彌補罪孽。”

 

“我現在就把視頻刪除，並且發布澄清視頻，根據現在網上的風向，搜集跟風汙蔑者的罪證。”

 

“所有經濟損失由我擔著，一定還你家妞妞公道。”

 

小女孩媽媽一瞬間落下淚來，嘴上直說謝謝。

 

小程的表情很驚訝，一瞬間僵住了：

 

“顧部長，為什麼？這不合規定啊，有錯讓她找法務部起訴我們啊。”

 

“這和我們沒關系，責任不該我們付啊。”

 

我盯著他，直到他眼神閃避：

 

“小程，錯的不是我們嗎，難道不是我們要吃人血饅頭嗎？”

 

“我們一直在煽動受害者有罪論，維護加害者的權益，隻因為他是男人。”

 

“指責女性被害是不檢點，獲取很多男性的稱贊，以此來賺商務費用。”

 

“我們報道裡全是在顛倒黑白，惡意剪切，為了引戰。”

 

“處理後續，你們不服，那這個責任由我一個人來擔！”

 

“處理完這件事我會辭職，但扭曲事實極端偏頗的報道不該存在。”

 

圍觀的公司成員幾乎目瞪口呆，盯著我全然陌生的樣子。

 

小程的滿是青春痘的臉，漲的很紅。

 

我讓小女孩母親，錄了澄清視頻，採訪稿重新擬定，對爭議一一反擊。

 

採訪稿是身邊女同事一起擬定的，她們很有能力和想法。

 

文件給我的時候，女同事是笑著的：

 

“顧部長，今天的你很陌生，但終於讓我做了一件不昧著良心的事情。”

 

13

 

我頂著他的殼子在處理他留下的麻煩。

 

顧景明也闲不了，他被關在床上，手被縛住，嘴也被堵住。

 

眼睛全是怒意，對所有人都有著怨恨。

 

嬤嬤不曾心軟，嚴防S守。

 

爹將院子外圍得鐵桶一般，帶著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

 

瞞著眾人到了繡樓裡，給顧景明相面。

 

繡閣貴女不可見外人，傳言出去就是醜聞。

 

如今顧景明的言行，分明就讓爹起了疑心。

 

被關了十六年的女兒，言行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估計問過了嬤嬤僕從。

 

拖關系請來權貴推崇的青雲觀道長，以為老太太祈福的名義帶進府。

 

那老道細看了一會：

 

“令千金，印堂發黑，性情大變，似是衝撞了邪物。”

 

娘急匆匆上前詢問：“道長，那如何是好？”

 

“要用丹藥輔以香灰好生調養。”

 

爹袖手一揮：“婚期不足一月，如何讓她快些好轉，去除邪物。”

 

道長摸了摸白色長須，閉眼沉思：

 

“有是有，隻是驅邪兇險，令愛要吃些皮肉之苦了。”

 

我娘急了，急忙阻止：“冉兒千金之體，身嬌體弱，如何受得了這些手段。”

 

爹不耐煩的神色把娘嚇了回去：“為了不耽誤與王爺的婚期。全聽道長安排。”

 

顧景明穿著白色衣裙，被倒吊在繡樓的閣樓，對著陽光曬著。

 

頭發被捆起來用繩子連接著房梁上。

 

頭下面點燃著香爐，燃燒著檀木和一些不知名的東西，看起來臭氣燻天。

 

老道站在一旁，拿著桃木枝條抽打在他身上。

 

“為小姐驅邪，避災，百病不侵。”

 

顧景明發出陣陣慘叫，腦袋朝下充血的通紅，嘴中全是求饒聲。

 

娘在一旁捏著帕子，哀哀的哭著。

 

顧景明：

 

“放了我，我要回家。”

 

“什麼破地方，鬼地方啊。”

 

“你們都TMD是畜生！”

 

“求求你，放了我。”

 

“我錯了……啊……”

 

哀嚎逐漸變小，顧景明被抽的渾身顫抖，最後竟然漲紫了臉。

 

吐出了一口血後，顧景明不動了。

 

大家都怕出事，猶豫半晌上前查看。

 

娘拿著帕子去給顧景明擦臉，眼淚止不住的流。

 

他緩緩睜開眼，眸子裡全是無辜與柔弱：

 

“娘，救救我，這是怎麼了？”

 

“我怎麼在這啊？”

 

道長讓人把顧景明放下來，笑著向我爹鞠躬：

 

“令愛，驅邪完畢，顧大人可放心了。”

 

顧景明柔柔弱弱的依偎在我娘懷裡：

 

“娘，我好怕，爹怎麼帶別人來繡樓啊。”

 

我爹松了一口氣，對顧景明問了幾個往日問題，看他與平時有沒有變化。

 

見顧景明對答如流，儼然一副乖乖女的樣子。

 

爹娘也不再苛刻糾纏。

 

吩咐丫鬟嬤嬤伺候好他，專心養傷待嫁。

 

等眾人被趕出去，顧景明才露出有些怨毒的神色。

 

將被子全撒在地上，可卻不敢鬧出大動靜。

 

“老古董，等老子出去了，讓你們好看。”

 

14

 

我沒空看顧景明的樂子。

 

一直再和受害者家屬跟進維權事件，還拉入了律師團隊對接。

 

替小女孩媽媽，向網絡上造謠的，惡意揣測的營銷號和新聞大v，擬了起訴狀。

 

我去看過那個懂事小女孩，她靜靜的躺在病床上，傷痕都包著紗布，大大的眼睛，空洞迷茫的盯著窗外。

 

見我來了，馬上背過身去，拒絕溝通。

 

我心酸的看她一會，能做的也隻是鞠躬道歉。

 

顧景明曾經的所作所為，確實給她造成了巨大傷害

 

我提前給小女孩墊付了醫藥費，買了很多營養品，留下一些錢。

 

小女孩媽媽眼含熱淚，向我鞠躬道謝，沒被惡意摧垮的脊梁，卻為善意彎了腰。

 

我扶住她，搖搖頭：

 

“是我不對，網絡的惡意引導讓你們受苦了。”

 

“我相信，法律會給你們交代的，也會懲罰罪人，還妞妞的清白。”

 

“等養好傷，帶妞妞換一個地方，好好生活。”

 

小女孩媽媽看著病房裡的妞妞，使勁點頭，一定會好的。

 

我整理了之前顧景明發過的惡意報道。

 

在網絡上一一道歉，闢謠。

 

謾罵我受著，維權我賠償，盡我最大的努力補償那些被顧景明傷害的人。

 

15

 

在十裡桃花的日子裡，顧景明頂著紅妝霞帔出嫁了。

 

眾人抬著轎子，接他出繡樓。

 

這也是我第一次看見，那個時代除了繡樓以外的風景。

 

大街上的百姓忙碌著，四處叫賣。

 

小童躲著迎親的隊伍，綴在後面怯怯的看。

 

爹準備了十裡紅妝，娘在府中拉著顧景明的手，仔細叮囑。

 

這個月他裝的也算到位，並沒有任何出格之舉。

 

顧景明有我的記憶，隻要小心謹慎，也不會出大紕漏。

 

背地裡，他對著嬤嬤教的女則女訓，一邊背，一邊嗤之以鼻。

 

和我當初沒有什麼兩樣。

 

我被關在繡樓的十六年，也無數次試問，我為什麼必須學女則？

 

多看幾眼其他的書都叫不務正業，經濟政策商業工業統統掌握在男子手中。

 

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我爹對我說了無數次。

 

可我不服，背地裡念了多少書，寫了多少詩句。

 

妹妹拿我的詩句，去問女學的夫子都說有靈氣，若是男子就好了，必成大器。

 

我暗自竊喜，卻又神傷。

 

我的前半生都困於繡樓，後半生要指望一個怎樣的丈夫，才能得到一絲自由呢。

 

十六歲，在顧景明的時代，隻是高中生而已，是要正經考學選人生方向的年紀。

 

而對於當時的我，已經是婚期已定，要與人為妻為妾了。

 

人生就像一個既定的圓，一眼望的到頭。

 

16

 

來迎親的王爺而立之年，容貌英俊，身材高大，滿身的貴氣。

 

他牽著顧景明的手，跨過火盆進行了簡短的儀式。

 

偌大王府，也就一方小院，布置的有些喜慶。

 

顧景明被王爺挑開蓋頭，露出面如桃花的一張臉。

 

他手中緊緊地攥著一些紙張，上面寫著關於民生的分析。

 

裡面內容，是十分超前有見地的。

 

顧景明帶著一絲希冀，想和王爺交流時事，延緩洞房。

 

他甚至在私下暢想過。

 

拿出這些書信，能讓王爺大吃一驚，從而尊他為幕僚。

 

沒想到，王爺拿著這些宣紙，看了幾眼哈哈大笑。

 

要知道顧景明對世事的了解，來源於我。

 

我被關在繡樓十六年的記憶裡，對民生了解，僅僅來源於書本。

 

所以這些稚嫩不切實際的描寫，隻能觸動王爺的笑點。

 

還沒看完，就被王爺當閨閣情趣撒了一地。

 

顧景明的手臂被男人狠狠鉗著，被迫抬頭看著王爺。

 

“朝中大事，就讓才子們去想吧。”

 

“才女，伺候好本王，才是大才。”

 

顧景明最開始的自信，被擊潰的體無完膚。

 

雙手揪著自己的衣領，及其無助。

 

洞房花燭中弱小的推拒，在男人眼裡不過是情趣。

 

細弱的嗓音，和十六年嬌養的皮肉，任何過分的觸碰都是磋磨。

 

他沒有錯過王爺眼中的輕蔑與危險，一瞬間僵在原地。

 

長夜漫漫，紅燭燃盡，王爺早已離去。

 

床鋪上一片狼藉，顧景明瞪著恍惚的雙眼，對著床帳咒罵：

 

“什麼破世道，就不能把我當個人嗎？”

 

17、

 

我在現代處理完事務，就遞上了辭職信。

 

之前的道歉風波，一時間讓網絡群嘲，這個媒體大v塌房了。

 

手下的部門很快被解散了。

 

小程和另一個男子被扒出來，也隻能灰溜溜道歉轉行。

 

另外的女子下屬，我拖顧母的關系，幫她們舉薦去了別的地方。

 

惡意新聞實在是影響太大，官方也下場整頓。

 

一時間我的名聲，在網絡上有好有壞，一個自私自利的男人突然開始為女性說話，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我並沒有急著辯解，拋開議論紛紛的網絡世界。

 

一心開始準備環遊世界，想好好看看大好山河。

 

18、

 

當我踏上馬爾代夫的海灘時，顧景明的生活也在變好。

 

男人更懂男人，顧景明用了一些手段，很快獲得了王爺的寵愛。

 

他好像知道了這個時代的規則，夫為妻綱。

 

順從丈夫，能讓一個女子活得更好。

 

王爺本來隻是娶一個從未出過繡樓的貴女典範，博得一個美名。

 

畢竟我爹的多年費心經營下，我家女子素有賢名：

 

“顧家女清心玉映，自是閨房之秀。”

 

王爺和顧景明成親後，被哄的心情愉快，也多給了他一些自由。

 

顧景明也不用去給王妃日日請安，站規矩了。

 

不過看似偽裝的極好，他背地裡也在做著自己的準備。

 

一日在王爺聊起天災時，顧景明插嘴說了洪水堤壩的治理之法。

 

他特意找託詞說，感念王爺辛苦，忽然夜裡遇到仙人指夢，要為王爺積福。

 

王爺將信將疑，將對應方法和圖紙拿去工部研究。

 

最後因為治理有功，得到了皇上的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