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我把旗袍快遞給了媽媽,給她發微信說:你家皎皎要跟你女婿出去旅遊過年啦,別惦記哦!記得把旗袍換上,給我發張照片看看!
媽媽回了我一個「偷笑」的表情,附言道:玩得開心!旗袍年三十換,到時候給你發!
我回了一句:好耶!
可我能不能撐到明天啊?
唉……我努力吧!
-3.
臘月三十,疼S了疼S了疼S了!
跟閻王爺搶時間真的好疼啊,還好我搶過他了,嘿嘿!
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個沒有吃到餃子的除夕夜,沒力氣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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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裡放著小品,不如我跟謝晚陽從前一起看的時候好笑。那時候,趙本山還上春晚,春晚也不是主旋律宣傳片。
晚飯的時候,謝晚陽給我發了條消息,說年夜飯不回家吃了。
我說好。
正好我也沒做。
媽媽給我發了她穿旗袍的照片,特別好看。可我看著看著就哭了……
對不起,媽媽,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跟你告別。
-4.
正月初一,跟閻王爺搶時間的第四天,我又贏了,嘿嘿。
我寫好了給謝晚陽的遺書,隻有一行字:過完初六,咱們就離婚吧。
-5.
正月初二,跟閻王爺搶時間的第五天,我贏啦,嘿嘿。
之前,每年初二謝晚陽都會跟我回娘家。
今年,我跟媽媽說,我跟謝晚陽出去旅遊過年啦;我跟謝晚陽說,我去媽媽那兒過年啦!
-6.
正月初三,賺了六天!
才看了朋友們的拜年短信,每一條都認真回復了。
比起什麼步步高升,財源滾滾,我最喜歡工作室從前的一位實習生發來的。
小姑娘祝我:平安順遂,天天開心!
-7.
正月初四,總覺得我搶不過閻王爺了。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了媽媽在怪我為什麼不跟她說我得病了。
然後,我回到了最開始,我還剩三個月的時間。這一次,是媽媽跟謝晚陽陪我去的醫院。
媽媽知道我胃癌四期後,背後以淚洗面,當著我的面卻還笑著問:「皎皎,你想吃什麼呀?小龍蝦面行不行,但我可不慣著你放辣椒的!」
謝晚陽沒有跟許曉然曖昧不清,他把工作室的事全推了,帶著我北上廣深都去了,去拜訪名醫,可醫生們都不約而同地嘆息。
謝晚陽握著醫生的手,幾乎要跪下了,求他開藥。
醫生說:「太晚了,已經沒用了。」
謝晚陽不聽,醫生在徵得我的同意後無奈地開了化療的藥。
看著他激動地跟我媽媽打電話說:「媽,醫生給皎皎開藥了!她有救了!!」我默默忍下了化療的苦。
化療可真難受,天天掉頭發不說,我也開始幹嘔咯血。
謝晚陽小心翼翼地幫我梳頭,生怕多扯掉一根頭發。
梳好頭發後,我坐在有太陽的地方掰著指頭數日子:「還剩六十天,我想給媽媽再做一件旗袍。」
謝晚陽偷偷抹了一把眼淚,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的皎皎,長命百歲。」
謝晚陽沒有讓我給媽媽做旗袍,他說醫生不讓我勞心勞神。
我遺憾地搓了搓手指,小聲嘟哝:「可我覺得媽媽缺一件深紅色的旗袍欸……」
給媽媽做旗袍的事情擱置下了。
謝晚陽給了我一支筆,一張紙,他說:「我們每人在紙上寫五個願望吧!」
我忍著胃痛,「好呀!」
我認真地在紙上寫了自己的名字,雙手合十,虔心許了願後,才動筆。
(1)想給媽媽做一件旗袍。
(2)想養一隻貓。
(3)想吃冰激凌、麻辣小龍蝦!
(4)想跟謝晚陽再拍一次婚紗照。
(5)想在我走後,媽媽跟謝晚陽能好好生活。
謝晚陽也認認真真地寫了五條,就像是結婚那天,他從媽媽的手裡牽過我,主持人說:「無論富貴貧窮,無論健康疾病,無論人生的順境逆境,在對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能不離不棄終身不離開,直到永遠嗎?」他回答「我能」時,一樣認真。
可他寫的五條,每一條都是:謝晚陽希望皎皎趕快好起來!
我泣不成聲。
後來,有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謝晚陽以為我睡著了,他將我的手貼在他的臉上,他低聲啜泣,「皎皎……我多希望得病要S的人不是你,是我啊。」
可是謝晚陽,你知不知道,我像你盼著我長命百歲一樣期盼你。
三個月過完三分之二的時候,醫生勸謝晚陽:放棄吧,別再折磨她了。
謝晚陽紅著眼眶,「這怎麼是折磨?你救救她啊,我就一個皎皎……」
醫生很抱歉地看向我,我笑著對謝晚陽說:「哥哥,咱們回家吧。」
謝晚陽微怔,牽起我的手:「好。哥哥帶你回家。」
媽媽換了一身喜慶的旗袍,是謝晚陽叫人給媽媽做的,料子選的是我從江南帶回來的那一塊。可這兩個月的搓磨,讓我的媽媽老得太快了。從前那個好看得不得了的媽媽,憔悴了。
進屋,我聽見了小奶貓喵喵叫的聲音,媽媽叫了一聲「歲歲」,小奶貓從沙發後面探出腦袋。
媽媽說:「你叫平安,它叫歲歲。」
媽媽不說,我都快忘了。爸爸還活著的時候,他們都叫我「平安」的,那是我的小名。
後來,媽媽每次喊「平安」都跟著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六歲的我,很鄭重地對媽媽說:「媽媽,我叫皎皎。」
後來,媽媽開始喊我皎皎。
媽媽這麼溫柔的人,老天爺怎麼舍得讓她接連喪夫喪女啊!
我不開心。
謝晚陽從廚房裡端出一盆小龍蝦,還有一個現打的冰激凌。
他說:「皎皎,我把冰激凌機買回來了!」
唉……
可我不能吃了,哥哥。
飯後,謝晚陽給我一頂好看的假發,用他畫設計圖的手,給我化了好看的妝,遮住了我的憔悴。
他說:「皎皎,我們去拍婚紗照吧。我已經預約好了。」
我的願望,隻剩一個沒實現了。
人並不擅長告別。
就好像媽媽跟謝晚陽明明難過得要命,卻還在我面前裝笑。
生命還剩三天的時候,謝晚陽好像已經預料到了結局,他抱著我,聲音很輕很輕地在我耳畔說:「謝晚陽永遠不會忘了皎皎。皎皎不會S……」
我知道,這是他看了我日記本裡的話了——
傳說,人這一輩子一共有三次S亡。
第一次,你的心髒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學上被宣布的S亡。
第二次,當你下葬,人們穿著黑衣出席你的葬禮,他們宣告,你在這個社會上不復存在,你悄然離去。
第三次S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於是,你就真正地S去,整個宇宙都將不再和你有關。
這是我摘抄的《生命的清單》裡的一句話,謝晚陽看到了。
S亡還是來了。
我的靈魂看見媽媽泣不成聲。我堅強又溫柔的媽媽,這三個月流的眼淚,比上半輩子加起來的都多。
謝晚陽抱著我的小骨灰盒,又哭又笑。我湊近了,才聽清他的話:「皎皎不疼了吧?哥哥帶你回家……」
原來,我強忍著把疼痛咬碎吞下去,他知道。
現在清醒的、被病痛折磨的我回憶著夢裡的另一番景象,好像什麼事情都會被我搞得一團亂麻。
-8.
正月初五,加油加油!
距離明月皎跟謝晚陽七周年結婚紀念日倒計時:一天!
距離明月皎跟謝晚陽離婚倒計時:兩天!
(正文完)
【謝晚陽番外】
01.
我沒能見上皎皎最後一面。
得知她S訊的那天,我在開車去見她的路上跟一輛卡車相撞,進了重症監護室。
等我醒來時,她已經下葬了。
聽說,嶽母穿著皎皎親手做的那最後一件深紅色的旗袍主持了她的葬禮。
皎皎的墓碑上,立碑人寫的是「母:陳秀英」。
從重症監護裡出來有了清醒的意識後,我叫護工推著輪椅帶我去了墓地。
我在墓地外躊躇了好久,不知道我的小姑娘還願不願意見我。
日暮時,我才被推著進去,嶽母把她葬在了嶽父的身旁。
兩塊石碑相互依偎,我想伸手觸碰冰涼的石碑,卻翻下了輪椅。
護工忙來扶我:「先生……」
我擺了擺手,跟皎皎的碑並排著坐,「辛苦你走遠一點,我想單獨跟皎皎待一會兒。」
護工走遠了,我抖了一支煙出來,顫顫巍巍地用殘缺的手指摁動打火機,煙入肺裡,嗆得眼淚下來。
皎皎啊……你怎麼什麼都不說呢?
02.
皎皎去世的第一個月,我出院了,坐著輪椅、帶著已經殘缺的手指出院的。
一場車禍,毀了我的一雙腿,也折斷了我拿筆作畫的手指。
回家的第一天,嶽母找到了我。
她讓我跟皎皎離婚。
其實,伴侶雙方中一方去世,婚姻就自動終止了。
可她拿出一張手寫的協議,叫我籤字,說這是皎皎的遺願。
皎皎給我寫了一封遺書,隻有一行字:過完初六,咱們就離婚吧。
可她S在了初五的深夜。
我問嶽母:「媽,皎皎還有沒有別的話……」
嶽母抿著唇,擦幹了眼中的淚,「別叫我媽。」
嶽母,是我見過的最溫柔的人。如果哪一天她也不溫柔了,那一定是對方做得太過分了。
我是那個過分的人。
「籤吧,我會燒給皎皎。」
我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一筆一畫地籤了字,因為手指吃不上勁兒,字扭曲得很。
皎皎再不是我的妻子了。
嶽母小心翼翼地折好這份協議,問我:「許曉然呢?」
我微怔。
嶽母又道:「辭了她。」
皎皎也跟我提過辭了許曉然的事情,我當初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你發什麼癲?」
皎皎不是發癲,是她敏銳的第六感嗅到了我跟許曉然之間的不一般。
許曉然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有年輕人的俏皮,而跟了我十二年的皎皎已經被生活磨礪得少了些朝氣。所以,許曉然跟我聊起了「唐畫之祖」展子虔的時候,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她對面。
可我竟然忘了,皎皎的畢業論文寫的就是展子虔。真聊起來,自然是皎皎更了解些。而我,被年輕的靈魂與乏味的婚姻衝昏了頭。
我辭掉了許曉然,她問我:「為什麼?」
我蒼白又無力地笑,「因為我們走錯了路。」
許曉然不肯離開。她每天都去工作室,說要陪我走出人生的低谷期。
我看著皎皎的遺像,還有已經殘廢了的腿和手指——還是讓我在谷底吧。
我聯系了我們大學的師兄,就是拿著皎皎的設計圖贏過許曉然的那一位。
「你給估個價吧,合適我就賣了,合同我已經帶來了。」我說。
師兄攪弄著咖啡,「你們兩個,做起事來還真是一個一個都不心軟。」
他忖度了片刻,在合同上寫了一個很低的價格,我蹙著眉,不想籤字。
他說:「沒有明月皎的月色不晚,不值錢。」
我沉默地籤了字。
我把賣了「月色不晚」的錢,打給了嶽母。
嶽母拒收了,她說:「你這些錢能買來什麼?能買來皎皎的命嗎?那我雙倍給你,你把皎皎和她十六年的青春還給我行不行?」
唉。
皎皎有寫日記的習慣,她說那個叫手帳。她每年都會買新的本子,還有好看的貼紙膠帶,去記錄一些什麼。
她曾說過:「記憶模糊的東西,本子會替我記得。」
所以,我苦苦哀求嶽母能不能把皎皎的日記本給我。
嶽母說:「做夢。」
03.
皎皎去世的第三個月,我夜夜不能安睡,我去看了心理醫生。
我告訴醫生,我在我們的小房子裡,處處都能看到皎皎。
在陽臺躺椅上看書的她,在投影前看電影的她,盤著腿坐在書桌前畫設計圖的她,在廚房裡洗手做羹湯的她。但我一靠近,我的皎皎就不見了。
「她一定是失望極了才不想理我的,您說我去跟她好好地、誠懇地道個歉,她會不會就心軟了?」
醫生沒有回答我。
「她那麼一個愛哭怕疼的小姑娘,癌症那麼疼,怎麼忍住不說的啊……」
醫生給我開了安眠藥,不太多。我攢了好幾個星期,才攢了一大把,準備一口氣吃掉去跟我的皎皎道歉。
但我沒有S成。
準備離開前,我給我的護工一筆不菲的錢,謝他對我三個月的照顧,又把剩下的錢再一次地打到了嶽母的卡上。
他走了之後,我吃的藥。可他把包落在了我們家,回來去包的時候,他敲不開門,最後報了警。
我被帶去洗胃,從手術室裡出來後,眼神空洞地躺在病床上。
嶽母來看了我,她真的蒼老了好多。
「你這是做什麼?」嶽母問我。
我無力地回答她:「我想去見皎皎,跟她道歉。」
嶽母鼻子一酸,落下淚來,「你讓皎皎安息吧。」
她像我第一次去她家做客的時候那樣,給我削了一隻蘋果,給我講述了皎皎日記本中記錄的一場夢——
皎皎也曾夢見過,是我們陪著她去醫院檢查,查出了胃癌四期。夢裡,我們每天當著她的面笑著給她加油打氣,背後卻偷偷抹淚。我們都在偽裝,她在偽裝沒有那麼疼那麼難受,我們在偽裝一定會有千萬分之一痊愈的機會。
「她爸爸S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走不出來。那時候,我叫她的小名『平安』,她爸爸給她起這個名字的時候說『做父母的最大的心願無非就是孩子平安,人這一輩子平平安安已經是很難得的了』,我每次叫她平安,都會想起她爸爸來。後來皎皎也察覺到我情緒不對,但她那時候實在是太小了,她不知道怎麼安慰我,隻是忽然有一天執拗地跟我說,她叫皎皎。可能就是因為我在S亡這件事上顯得太懦弱了,所以皎皎也不知道怎麼直面S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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