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們可以去群體起訴。」

「我可以出訴訟費，但是不能幫林橙還一分錢。」

 

「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應該對自己負責。」

 

「不過如果林橙回來的話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們的，到時候你們聯系警察過來抓她。」

 

「噢......噢噢好的。」輔導員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樣說，愣了幾秒掛斷了電話。

 

13

 

林橙找上門來的時候，我和奶奶正在午休。

 

門鈴聲急促，好似要把我們家的門給摁穿。

 

Advertisement

我披上衣服前去開門，林橙憤怒到扭曲的臉一躍到我眼前。

 

我被她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沒睡醒見鬼了。

 

「林孜，你們祖孫倆是打算逼S我嗎？」

 

清醒過來我才發覺她的身後還跟了一個攝制組，黑洞般的鏡頭正直直地對著我。

 

她身邊的記者手上拿的話筒貼上了節目名稱。

 

我知道那個節目，是一檔專門調節家庭矛盾的訪談跟拍式節目。

 

因為節目裡總是出現一些極其狗血的家庭軼事，收視率一向很高。

 

我瞬間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無非就是林橙回去後發現我們搬家了，於是找了電視臺的人來試圖顛倒黑白向我和奶奶施壓。

 

我攏了攏身上的衣服：「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們在拍攝，請先進吧。」

 

我將人請進了客廳用茶水招待。

 

既然林橙想要用媒體向我施壓，那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記者帶著林橙坐下之後，率先向我提問：

 

「林孜小姐，你為什麼要丟下唯一的妹妹一聲不吭地搬家呢？」

 

早在林孜借錢的時候，她就已經把我和她那些同學都拉黑了。

 

我大大方方地打開手機展示給記者看：

 

「我想我還沒有能力做到去聯系一個想要跟我們徹底斷開聯系的人。」

 

「我倒想問問她，把我拉黑就算了，為什麼拉黑你那些同學呢，是心虛嗎？」

 

記者有些驚詫，轉頭看向林橙：

 

「你把人都拉黑了，為什麼還跟我們說是他們不來聯系你？」

 

林橙坐在一旁，理直氣壯：「我拉黑是因為我生他們的氣，難道他們不應該想方設法來找我嗎？有沒有想過萬一我在外面遇到危險了怎麼辦？」

 

記者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我趁這時間低頭給林橙的輔導員發了消息，讓她聯系那些被林橙借了錢的人馬上報警來我家。

 

記者輕咳一聲緩解了尷尬：

 

「這個......一個巴掌拍不響，或許她拉黑你們真的是你們的原因呢？我聽林橙說你們小時候經常N待她，隻給她住地下室，也不給她買新衣服，讓她在同學們面前抬不起頭，甚至還因為你們的自私自利，導致她失去了很多次往上爬的機會？」

 

我瞥了一眼林橙，她有些底氣不足，迅速躲開了我的視線。

 

我將手掌攤開，展示在鏡頭前。

 

它很難看。

 

大大小小的厚繭和經年的細小傷痕遍布在掌心。

 

我又抓起一旁林橙的手。

 

那隻手修長白皙，細膩光滑，沒有受過一點傷。

 

「我想我應該不用再多說別的了吧，從小到大，我和奶奶對林橙問心無愧。」

 

林橙的臉色變得難看，她奮力從我手裡掙脫出去，揉著發紅的手腕不服氣道：

 

「這能代表什麼？」

 

「這是我天生體質好，就算受傷也不留疤痕而已，並不能代表你們就對我好。」

 

我盯著林橙，那張熟悉的臉卻讓我感到異常陌生。

 

我實在是不知道我的妹妹什麼時候成了這樣。

 

「你嘴裡的好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林橙，如果你怨我和奶奶給不了你優渥的生活，那你大可自己努力，去把你想要的全都掙回來。」

 

林橙冷笑一聲：「林孜，別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了。」

 

「你自己私吞了賠償金，帶著奶奶搬到這麼好的房子裡來享福，卻對我說要我自己去努力掙？」

 

記者立刻附和：「是啊，你為什麼要私吞那麼大一筆賠償金呢？」

 

我正想要跟他們掰扯掰扯這筆賬時，在屋裡睡覺的奶奶卻走了出來。

 

她聲如洪鍾，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鎮住了：

 

「怎麼，滿屋子的人在我還沒S的時候就惦記著我那點錢了？」

 

14

 

「奶奶？吵醒你了嗎？」

 

「我再不起來，這幫人就要把你欺負S了。」

 

奶奶剛醒時通常沒什麼力氣，要拄一根拐杖。

 

她晃晃悠悠地拄拐，向著林橙走去。

 

林橙還以為奶奶會像之前無數次那樣替她撐腰，直接紅了眼想要向奶奶訴說委屈：

 

「奶奶，姐姐她獨吞了你的......」

 

賠償金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奶奶的拐杖便已經狠狠打在了林橙的身上。

 

那拐杖有些重量，打在林橙身上的瞬間她便尖叫著跳了起來。

 

攝制組也亂成一團，迅速朝四周散開。

 

「奶奶，你是瘋了嗎？！」

 

林橙捂著被打疼的地方，含著眼淚控訴。

 

「打的就是你這個白眼狼。」

 

「你以為我老婆子糊塗了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

 

「我躺在病床上急需要那筆賠償金的時候，你在幹什麼？」

 

「你跟那二世祖說我們家有骨氣不需要賠償金，隻需要他真誠地道歉？」

 

「不過就是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你！」

 

「慷他人之慨！奉獻起別人的生命來眼睛都不眨一下，自私至極！」

 

「更何況我還不是別人，我是從小養你到大的奶奶啊，林橙，你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想沒想過因為你的愚蠢，我會S在病床上啊？」

 

林橙不可置信地盯著奶奶，很快又將矛頭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是不是你跟奶奶瞎說了什麼？」

 

「你要挑撥我和奶奶的關系是不是？」

 

奶奶又是一拐杖打在了林橙指著我的那隻手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告訴你，我能活下來全憑小孜要了本該屬於我的賠償金。」

 

「至於剩下的賠償金，也一直都留在我的手裡，小孜沒拿走一分錢。」

 

「你要是也想分一杯羹，那就來弄S我老婆子，等到我S了之後一定給你留上幾百塊錢。」

 

攝制組聽著跟林橙告訴他們的截然不同的版本，明顯有些興奮了。

 

這期的節目效果直接拉滿啊！

 

記者順勢將話筒遞到了林橙的嘴邊：

 

「所以你真的為了一己私欲，曾經差點害S自己的親奶奶嗎？」

 

林橙SS攥著掌心，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沉默許久，又突然崩潰大哭起來：

 

「你們憑什麼合起伙來欺負我？為什麼都要跟我過不去啊！」

 

攝像大哥直接將鏡頭懟在了林橙的臉上。

 

她的情緒崩潰，直接一把將攝像機推開往一旁躲：

 

「為什麼全都是我的錯！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啊！」

 

我冷眼注視著這一切，哼了一聲：

 

「你錯就錯在你什麼都不做。」

 

「該讀書上進的時候你不讀書，每天幻想著有人能夠平白無故地為你鋪好路。」

 

「該努力爭取的時候你不爭取，還天真地以為一句道歉比人命重要。」

 

「該好好審視自己的時候你逃避，總覺得所有人都是你的絆腳石。」

 

「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所羨慕的那些所謂的救贖文的女主角，哪一個不是靠著自己爬出泥沼的？一朵空有其表的花，連隻蒼蠅都吸引不到，更何況蝴蝶呢？」

 

「林橙，誰都沒對不起你，最對不起你的就是你自己。」

 

15

 

我將攝制組拖在家裡很久，林橙全程一言不發地坐在角落。

 

直到門鈴響了，我才起身。

 

門外是林橙的債主們以及警察。

 

他們進來時，林橙顯然有些慌亂無措，甚至還想趁亂逃跑。

 

警察一把將林橙抓回來摁在了沙發上：

 

「老實點！」

 

林橙被吼了一聲，有些瑟縮地望著我：

 

「姐，這裡是你家，你把他們趕出去吧。」

 

被林橙借了大筆錢的同學們氣不打一處來：

 

「還想把我們趕出去？可以啊，你把錢還了我們立馬走人！」

 

「我沒錢，我真的沒錢，我姐姐有錢，你們怎麼不找她要？」

 

原來人在極度無語的時候是真的會笑出聲的。

 

我沒忍住笑了起來：

 

「你能別對別人的錢佔有欲這麼強嗎，林橙？」

 

「你知不知道你借了多少？我憑什麼幫你還？」

 

警察皺著眉，上下打量了林橙一眼：

 

「我看你年紀輕輕，也應該不是喜歡買奢侈品，借的那麼多錢是幹什麼的？」

 

林橙眼神閃躲，迫於警察的威壓還是跟我們交代了全部的事情。

 

原來在離開學校之後，她花了大價錢在路荊川的小區裡租下了一套房子，這房子租金昂貴，一個月的租金就花光了所有的錢。

 

她期盼著在那裡能偶遇上路荊川，再續前緣。

 

可沒想到這裡不過是路荊川諸多房產裡的其中一處，一年到頭他也不住幾次。

 

林橙住了一個月，卻也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在場眾人聞言一陣無語。

 

警察在得知不是用作非法用途之後，稍稍松了一口氣。

 

來要債的同學們卻是更加憤怒了。

 

「你知不知道你借走的那些錢我攢了多久！」

 

「我管你用去幹什麼，還錢！」

 

林橙急得要哭了, 她再度將求救的目光轉向了奶奶：

 

「奶奶，他們真的會逼S我的，你手裡不是有路荊川的賠償金嗎？幫我把錢還了吧。」

 

奶奶回以白眼。

 

林橙不S心又繼續央求了幾次。

 

奶奶被她吵得頭疼：「警察同志, 我身體還沒好全，她這麼吵我, 我真的怕病情復發, 你們能不能把她帶走啊？」

 

林橙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已經被奶奶徹底放棄。

 

「奶奶，你有了錢就是這麼對我的？」

 

她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我皺著眉，將她跟奶奶拉遠了一些，免得她發瘋傷害奶奶。

 

我和同學們商量後，他們讓林橙重新籤下了欠條, 若是林橙沒有在規定的期限內把錢還上，他們就會一紙訴狀告到法院去。

 

16

 

攝制組和警察都走了之後, 林橙面色灰敗低頭窩在沙發的角落裡。

 

我將之前收拾出來的屬於林橙的東西搬到她面前。

 

「這房子沒有第三個房間, 所以你不能住在這裡。」

 

「你現在是成年人, 我和奶奶也沒有養育你的義務了，拿著你的東西走吧。」

 

她茫然地抬起頭：

 

「你們真的忍心拋棄我？」

 

我點點頭：

 

「林橙，在你去找路荊川說要放棄賠償金的時候，你就已經拋棄了我和奶奶了。」

 

「養你到這麼大沒讓你吃過苦，我和奶奶不欠你的。」

 

「以後我們絕對不會再讓你有什麼原生家庭的困擾, 剩下的，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她看著那堆東西，驟然哭出聲。

 

抹幹淨眼角邊的眼淚，她什麼也沒拿, 空著手離開了。

 

......

 

那檔節目播出之後, 在網上的反響極大。

 

有人認出她是之前那個道歉姐, 將奶奶的話和她當初攔下路荊川時說的話拼湊起來，網友們得知了大致的真相。

 

千萬網友的評論徹底擊碎了林橙不切實際的夢想。

 

她不再妄想著能夠平白無故被誰拯救，嫁進那些豪門之中。

 

欠條跟著她跑，她隻能逼自己努力兼職賺錢, 再也沒工夫幻想。

 

我和奶奶一致認為腳踏實地的生活才能讓她長大。

 

沒有扎根在土壤之中的花永遠都是假的。

 

這些新聞不隻對林橙有影響, 甚至對整個社會都有所警示, 甚至逼得路荊川用社交媒體賬號發了一條回應：

 

【不認識，不記得是誰, 別蹭了。】

 

許多網友在這條帖子底下玩梗調侃：

 

【路荊川~我不要你的錢, 我隻要你的道歉~】

 

【路荊川你怎麼開車的，都撞到別人心裡去了，狗頭.jpg。】

 

玩梗歸玩梗，這件事情讓路荊川被交警給盯上了。

 

他們查出路荊川往年超速、逆向行駛多次，但是都用違法手段逃避了處罰。

 

最後幾次違章一起處理，讓路大少爺狠狠栽了個跟頭。

 

好消息一樁接著一樁, 我和奶奶每天在家裡笑得合不攏嘴。

 

1

 

「「「」這天我在家裡清理書架時，發現了一本我初中時候愛看的書。

 

書名雖然很矯揉造作，但是裡面的內容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裡面的女主角自強不息, 以一己之力帶著家裡人過上好日子。

 

打開扉頁, 我看見了自己稚嫩的字跡：

 

【林孜，現在奮發的我，有拯救未來的你嗎？】

 

我的眼睛有些酸澀, 風吹進來模糊了視線。

 

我摩挲著那行字，笑著點點頭：

 

「嗯，有。」

 

「謝謝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