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發動那天，她整整疼了二十個小時才得以解脫。

等一切都安頓好，我走進病房，看著她比平時胖了一圈的臉，充滿了母性的光輝。

後媽抱著我妹妹，溫柔地問我：「你要不要摸摸她的小手？」

我高興地點點頭，輕輕地碰了碰那柔嫩的肌膚。

終於平安生下來了！

我此時的心情激動萬分，難以言喻！

可惜興奮的隻有我和後媽，我爸、我奶奶和我姑姑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

在醫院病房的外面，我聽到奶奶對著姑姑垂淚：「她的肚子明明是尖尖的，怎麼會是女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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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姑姑也臉色暗淡地道：「人太瘦了，看著就沒福氣，唉，也沒辦法了。」

我翻了個白眼，走出來說：「中午誰來送飯啊，剛生完孩子得喝小米粥吧。」

好在我有些前世的經驗和記憶。

我奶奶沒精打採地說：「訂醫院的飯不就完了，瞎忙活些什麼啊？」

我姑姑說：「就是，生個女孩，還小米粥！」

我氣不打一處來，說：「咱們仨都是女的吧！怎麼你們倆還這副鬼樣子？！你是自己看不起自己啊！」

我姑姑說：「呸呸呸，你這孩子越大越沒規矩！」

我奶奶也說：「你怎麼這麼說奶奶，真是白疼你了！」

我實在受不了這兩個女人，跑去找我爸爸，說：「媽媽的妹妹還在外地出差，過幾天才能回來，奶奶好像不舒服，沒人給媽媽送飯，我聽說門口的小飯館可以訂三餐，比醫院的好吃，你要不去訂一下吧！」

我爸失去了生兒子最後的機會，神情不屬地呆坐著，直到我又說了一遍他才聽清。

「哦，好，好，閨女操心了，那我去訂飯。」我爸這才慢騰騰地去了。

我嘆了口氣，沒有我，後媽該怎麼辦啊！

13

後媽生了妹妹後，身體差了很多。

她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蒼白，免疫力也有點兒低下，動不動就生病。

我想她可能本身就不適合生育，生一個孩子確實會傷害她的身體。

在她放產假期間，我奶奶會來幫著做些家務，不過她從不抱孩子，說自己老了，不是腰疼就是腿疼，反正是帶不動了。

後媽隻能硬撐著帶孩子，好在她娘家妹妹出差回來了，可以經常過來幫襯一下。

我也是能幫則幫，有時看後媽睡得熟，會哄妹妹玩一會兒，或者用奶瓶給她喂奶、喂水。

有次後媽感冒了，昏昏沉沉地睡著了，我怕打擾她，就用圍巾把小妹妹裹好，背在身上，一邊晃悠一邊溜達。

我嘴裡念叨：「你快點兒長大吧！快點兒會走路吧！到時我帶你去吃哈根達斯！」

這一幕正好被我爸下班回來時看到了。

他看到我瘦弱的身軀背著個同樣瘦弱的小小嬰兒，當初我說自己會變成灰姑娘的話猶在耳邊。

他一臉不高興，跑去跟後媽發脾氣：「你怎麼搞的！這孩子又不是給苑苑生的！她才九歲，現在都變成你的童工保姆了！」

後媽睡得正迷糊，被他一鬧，臉色蒼白地坐起身來：「我感冒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真是辛苦苑苑了。」

我無語，心想：你怎麼這麼老實，你發飆啊，撒潑啊，鬧啊，就是不能這麼軟弱啊！

真是扶不起的阿鬥！！

我隻能跑進去對我爸說：「爸爸，媽媽病了，容易傳染給妹妹，所以我才把她抱出來的。」

我爸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臉說：「你還小呢，怎麼這麼懂事？！」

我心想：光說好聽的沒用，你他媽倒是幹活啊！

無奈之下，我把妹妹塞給了我爸，說：「爸爸，我要去寫暑假作業了，媽媽身體不舒服，得休息一會兒，你哄哄妹妹吧。」

我爸手足無措地接過我妹妹，說：「可我也不會帶孩子啊！」

我說：「爸爸你這麼棒，肯定什麼都會！這可是你的小閨女，你快點兒跟她培養培養感情吧！」

我爸一臉無奈，後媽見了，勉強坐起來說：「還是我來吧。」

我再次嘆氣，說：「你要休息，不然病好得更慢，那不是更耽誤事？哎呀，你別管了，我們都出去，你睡吧。」

說完我把我爸拽了出來。

我爸用奇怪的姿勢抱著我妹妹，仿佛不知道該怎麼下手，隻好打電話搖人。

半小時後我奶奶趕了過來，一臉生無可戀——「合著給你看大了一個女兒沒完，現在還得給你看二女兒！老娘真是欠了你的！」

14

帶大一個小奶娃很不容易，是多少個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辛苦。

以我後媽產後這身體，真要是靠自己把孩子帶大了，估計不S也剩下半條命。

好在家裡人手充沛，在我放暑假期間，一直讓她能休息就休息，然後盡情地使喚我爸、我奶和我姑姑。

當初你們不是催生嗎？

總不能生下來了不管了吧！

其實我奶身體倍棒，吃嘛嘛香，帶孩子也是一把手，就該多多地發光發熱嘛！

我姑姑不是喜歡回娘家湊熱鬧、說闲話嗎？那就回來盡情地說好了，一邊說一邊做做飯、洗洗衣服總是可以的吧。

我爸帶孩子帶得多了，也比之前熟練很多，至少換尿不湿的速度已經從十分鍾進步到十秒。

以前我看一個專家說過，要讓父親更多地參與到帶孩子的過程中來，能夠增加男人對家庭的責任感。

總之在我的全盤操作下，後媽的身體日漸恢復，慢慢地，臉上也透出了紅潤。

她看我的眼神越發柔和慈祥，和自己的親女兒比起來，也相差無幾。

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我也終於明白什麼是人心換人心。

雖然上一世她也對我很好，可大概率是憑著自己的良心做事，現在，她是真心愛我。

15

日子一天天過去，後媽身體健康，我妹妹茁壯成長。

我們從一家三口變成了一家四口，除了我爸偶爾午夜夢回哀嘆自己為什麼沒兒子，在外人看來，我們一家很美滿。

我從大人變成了小孩，忽然有更多時間去思考自己的人生和未來。

上一世我總是擰著勁兒，覺得自己命苦。

親媽S了，後媽不慈，覺得全世界都欠我的，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都帶著怨氣，總是不快樂。

現在我對一切都釋懷了，人生在世，就是充滿了種種苦難，和別人比起來，我還算是幸運的。

我爸再不好，他也把我養大了，供我上學，從沒有缺吃缺穿。

我奶奶和姑姑嘴再碎，再愚昧，也還是心疼我的，更何況我還有我後媽，一直對我全心全意。

重活一世，我得到了最重要的人生箴言：隻要知足，便能長樂。

而且重生對我來說是一筆寶貴的財富，雖然我記不住號碼，但我還記得高考考題，哈哈哈哈哈。

16

在我高一的時候，後媽單位建了一批教師樓，可以便宜賣給老師們。

這件事我知道，上一世後媽就和我爸商量過，說是價格很合適，全家正好可以換一個大房子住。

可我爸當時怎麼說也不同意，說地理位置不好，家裡也沒有兒子，沒必要置產等，後媽很尊重他，就沒有堅持。

當時那個房子位置確實不算太好，可沒多久小區對面就建了一個大型商場，一年後斜對面又建了外國連鎖超市，房價就坐著飛機上去了，當初買了房子的老師們做夢都會偷笑。

我知道我爸為什麼不同意，因為這是學校的房子，想買可以，房本要寫我後媽的名字才行。

這次，我肯定會讓他同意！

果然，不久後後媽回家後對我們說了學校建房的消息。

我爸眉頭一皺，說：「那塊地方多偏僻啊，有什麼可買的！」

後媽說：「地方確實有點兒偏，不過價錢合適，還有很多大戶型，咱們家四口人，應該換個大房子了。」

現在我和妹妹住一間房，睡上下床，妹妹在下面經常磕到頭。

而且早晨起來四個人搶一個廁所，簡直比打仗還激烈。

我爸一臉猶豫，說：「我覺得沒有必要。」

我道：「爸爸，你這就不懂了吧，市中心就這麼點兒地方，城市發展必然是要到周邊去的，聽說連我們校長和教導主任都買了！」

我就在後媽的學校上學，我們每天一起出門、一起回家，同學、老師都以為我們是親母女。

得到了我的支持，後媽也說：「是啊，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我爸沉默不語，似乎在想辦法說服我們放棄。

我連忙道：「我昨天路過辦公室，聽我們班主任說這房子那邊要建一個新商場，到時候那裡肯定升值！」

說完我對後媽擠了擠眼睛。

後媽會意，連忙說：「對對，我也聽說了。」

我又說：「如果家對面就是商場，那咱們每天都能去逛逛，想想都開心。」

說完我問妹妹：「嘉嘉，你想不想住大房子？」

妹妹兩眼放光：「要，我要大房間！」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我、後媽、我妹都堅決同意買新房，我爸頓時頭大如鬥。

17

現在的後媽和上一世的她已經不同了，上一世她沒有生育，始終覺得對不住我家，對我爸和我予取予求。

這一世她雖然還是比較溫和，可她有了嘉嘉，比以前有底氣得多。

有了我和嘉嘉的支持，我爸也不能再像上一世一樣一言堂，最後終於耐不住我們的要求，這房子還是買了。

雖然是婚後財產，可這房子寫的是後媽的名字，將來我爸要是再犯糊塗，後媽和妹妹有了棲身之所，就不用擔心了。

果然，房子還沒裝修好，小區對面的商場就開始打地基了，房價悄無聲息地翻了個番。

我把這件事宣傳得盡人皆知，連我奶奶在家門口和大娘們吹牛時都會說：「我兒媳婦可有眼光了，新房買得特別值！」

人家說：「這麼合適啊，那我讓我兒子也去那邊買！」

我奶奶驕傲地說：「那是學校蓋的教師樓！我兒媳婦是老師才能買的！」

門口的大娘們：「……」

瞎嘚瑟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