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摩託車引擎轟鳴,我把頭趴在傅承澤的後背上,看著自己青藍色的道袍衣角在蜿蜒的山路上隨風飛揚。
當初師父給我算八字,說我自坐財庫,而且申子辰合財局,會天降橫財,我孜孜不倦地買了五年刮刮樂,浪費好幾千塊錢,沒想到啊,現在這橫財可比中獎大多了。
嘴角情不自禁掛起微笑,傅承澤的朋友看見了,又開始起哄。
「宋清歡,能不能有點出息啊,臉都笑爛了。」
「這麼喜歡我們澤哥,還能在山上當五年道姑,你也真能忍,牛逼!」
傅承澤也勾著嘴角笑,用力一擰油門。
「抱緊我——」
下山後,傅承澤回家拿上戶口本,要跟我去登記結婚。在走出家門前,他卻忽然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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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點把這個忘了。」
傅承澤從B險箱裡取出一大沓文件,淡定地遞給我。
「先在這份婚前協議上籤個字。」
所有的財產都是婚前財產,傅氏集團由專業的職業經理人打理,傅承澤雖然掛著董事局主席的職位,但他每年隻領 1 塊錢的薪水。
這一塊錢,才是我們夫妻婚後的共同財產。也就是說,如果我以後跟傅承澤離婚,基本什麼都拿不走。
我快速地掃幾眼文件,有些譏諷地看著傅承澤。
「你們有錢人,算盤打得挺精哈。」
傅承澤臉色略不自然。
「沒辦法,我爺爺生前給律師團都交代好了,我也做不了主啊。
「更何況,你也不是那種物質的女人。」
傅承澤兩手握緊我的肩膀,瞳眸深深。
「清歡,難道你是為了錢,才跟我在一起的嗎?」
我嘆口氣,抱住傅承澤。
「什麼婚前婚後財產,我不在乎的。」
我在乎的,是你的遺產。
你還沒立遺囑,寫幾百頁的婚前協議都沒有用啊。
7
順利領完證出來,我和傅承澤都很開心。
傅承澤大擺筵席,請了一堆狐朋狗友來家裡吃飯,其中,就有葉可欣。
葉可欣悶頭幹了幾杯酒,忽然抱住傅承澤的手臂哭起來。
「你都結婚了,還會來找我嗎?我們是不是完了?」
餐廳裡熱鬧的氣氛頓時一靜,眾人面面相覷,幾人去看傅承澤,幾人轉頭看我的臉色。
傅承澤摟住葉可欣的肩膀安慰她:「完什麼,老婆歸老婆,女朋友歸女朋友,不影響,清歡,你說是不是?」
傅承澤在試探我的底線。
他總是這樣,故意提出一個過分的要求,看我反應,如果我生氣,他就退一步說開玩笑,然後反復幾次,讓我對這件事情逐漸免疫。
不得不說,他很懂 PUA,我們在一起的十年,就像溫水煮青蛙一樣,我對他的容忍度越來越大,到後來完全深陷其中,丟掉了自己。
傅承澤骨子裡,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男子主義。他一直說,一夫一妻制是為弱者打造的,強者不需要遵守這種遊戲規則。
古代達官貴族有三妻四妾,現在香港澳門那邊的富豪養幾個老婆也多的是,他一直試圖讓我接受這種想法。
「嫂子的賢惠在京圈可是出了名的,現在當過幾年道姑,心胸就更加寬廣了,對吧?」
「對啊,嫂子大度得很,才不計較這些。葉可欣,要我說,你就給嫂子敬杯茶,認下這個姐姐,嫂子不會為難你的。」
傅承澤的朋友們開始給他幫腔,葉可欣不屑地撇嘴。
「得了吧,她才沒那麼大方。」
我笑著挽住傅承澤另一邊的胳膊。
「誰說的,這幾年我也想明白了,隻要我們能在一起我就很滿足,阿澤說什麼就是什麼。葉可欣,你跪下來給我敬杯酒,你這個妹妹,我認下了。」
葉可欣黑著臉扔掉酒杯。
「神經,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叫人下跪的?」
「對啊,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人上趕著做妾呢?」
「你——」
葉可欣氣得說不出話來,哭著捶了傅承澤的肩膀一下。
「你就由著她欺負我!」
8
「好了都別鬧了,明天帶你去買包,行了吧?」
傅承澤三言兩語把葉可欣哄好,又去找人喝酒,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我也懶得管他,坐在位置上悶頭吃菜。
「宋清歡這次是真不一樣了啊,這都能忍下來?」
「那可不,山上待五年,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唄,這女人離開男人,就啥也不是。」
「對啊,聽說連婚前協議都籤了,沒拿到好處,肯定什麼都得忍著。她現在啊,澤哥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
傅承澤的朋友都這麼認為,傅承澤也是這麼想的。
我跟他領完證,離婚後除了一個二婚名頭,什麼都得不到,所以我的底線必然更低,更好拿捏。
吃完飯,賓客散盡,傅承澤躺在沙發上,我從他旁邊走過去時,他用力一拉,我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傅承澤借著酒勁,把手從我腰間探進來。
「清歡,你比以前懂事了。
「但是今天的表現,我還是不滿意。
「葉可欣是你的閨密,答應我,你們兩個以後好好相處,好嗎?」
見我不說話,傅承澤加大手上的力道,在我腰上掐了一把。
「知道錯沒?」
算了算了,S者為大,我跟快S的人計較什麼,我深吸幾口氣,壓下暴打他的衝動。
「知道了。」
傅承澤咬我的耳朵。
「錯了,那我要罰你哦——
「可欣,進來吧。」
葉可欣從門口探出半個身子,咯咯咯笑得像隻老母雞。
「哎呀,真是抱歉,五年前搶了你當新娘的機會,今天是你的洞房花燭夜,怎麼又輪到我了呢?」
9
還有這種好事,不用應付傅承澤,也有錢拿?
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傅承澤。
「今天是我們領證的日子,你確定要叫葉可欣陪你?」
傅承澤輕笑一聲,伸出手撫摸我的脖子,把冰涼的指尖抵在我凸起的頸椎骨上。
「清歡,你什麼都好,就是骨頭還太硬。
「我費了五年時間,都沒能打磨好你,這次我的手段,可不會像之前那麼溫和了。」
傅承澤當著我的面親吻葉可欣,兩人激情四射,葉可欣更是故意呻吟,時不時挑釁的眼神朝我飛過來。
我看得百感交集。
幾年前看到這個畫面的時候,我簡直肝腸寸斷,心痛得幾乎不能呼吸,現在一模一樣的情景在眼前上演,我心裡卻隻有慶幸。
經文裡沒說錯:「眾生所以不得真道者,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驚其神;既生貪求,即是煩惱;
「煩惱妄想,憂苦身心;便遭濁辱,流浪生S;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我對傅承澤有妄心,有貪念,就會產生諸多煩惱,我的幸福感全建立在一個男人虛無縹緲的品性上,當然是不幸的。
現在放下一切,傅承澤做任何事都不能再傷害到我,不知道比以前開心幾百倍啊。
傅承澤抱著葉可欣上樓,他故意折磨我,一步一步,在樓梯上走得很慢,葉可欣「咯咯」嬌笑。
「傅少,快點嗎,人家都等不及了。」
傅承澤扭頭看我,見我抱著雙膝,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眼角抽動,仿佛在壓抑極大的痛苦,他滿意了。
「這麼急,等會兒可別求饒。」
癲公癲婆上樓了,我有些羞恥地低下頭。
好惡心啊,以前我跟傅承澤談戀愛的時候,也這麼癲嗎?
無地自容得想扇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10
兩人春風一度,我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傅承澤心情大好,他覺得應該再接再厲,乘勝追擊,一舉把我 CPU 成他的奴隸。
葉可欣提出讓我給他們倆做早飯,傅承澤欣然應允,葉可欣激動得眼睛都紅了。
「宋清歡,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
「我比你更早遇見傅承澤,我每天給他送親手做的便當,他卻轉頭就給了你。那些便當,是我特意請了五星級酒店大廚教我做的,你這種窮鬼,你怎麼配啊?
「那些難吃的便當是你做的?」
我恍然大悟,對傅承澤的印象更差了。
那時候我和傅承澤剛在一起,當時我在學校圖書館還有個兼職,經常趕不及吃早飯,傅承澤就會帶便當給我。
有時候是紫菜包飯,有時候是小籠包,紫菜裡包的龍蝦蟹柳,原材料都很好,但無一例外的,非常難吃。
我不想吃,傅承澤非逼我。
「不行,這好歹人家一番心意,你必須吃掉,不能浪費。」
「一番心意,這是你做的啊?」
傅承澤沒承認,但也沒否認,捏著我的嘴巴往裡塞飯團。
「廢話真多,快吃。」
我當時以為他惱羞成怒,還滿心甜蜜。
現在想想,才發現很多戀愛時的高光時刻,都源自自己的腦補。
傅承澤不是月亮,不會發光,他身上的光芒,源自我看向他時,眼裡有光。
離開那些光芒,他隻是一個再平凡不過,品行惡劣的普通男人,戀愛腦真的要不得啊。
聽我這麼說,葉可欣氣壞了。
「你個土包子吃過什麼好東西啊,敢說我的便當難吃!
「傅承澤自己舍不得吃才給你的,他對你這麼好,你卻不知道珍惜,竟然一個人拋下他五年,你知道這五年,他是怎麼過的嗎?」
「夠了!」
傅承澤不滿地制止葉可欣。
「吃早飯就吃早飯,那麼多廢話,宋清歡,你快去做。」
11
葉可欣的話讓我明白過來,傅承澤這幾天對我,不隻是調教,裡面更多的,是濃濃的報復意味。
他在懲罰我,獨自一個人拋下他五年,讓他飽嘗痛苦。
接下來的行為,印證了我的猜想,傅承澤癲得更厲害了,他每天帶著葉可欣出雙入對,公然對外說,葉可欣是他最喜歡的女朋友。
甚至當著他那些狐朋狗友的面,他也不像之前,對我還留有幾分餘地,而是把我像保姆一樣使喚,讓我給葉可欣端茶倒水。
傅承澤的朋友對我很不屑。
「這女人沒幾個腦子清爽的,當初澤哥對她多好啊,百依百順的,非上山當尼姑。
「現在這麼作踐她,她反倒爽了,真的下賤。」
我正彎腰倒水,聽到這句話,抬頭盯著他的臉看。
「你叫什麼名字?」
「孟庭,嫂子有吩咐?」
孟庭蹺著二郎腿,把一條腿擱在茶幾上。
「要是沒吩咐,不如給小弟擦擦鞋子?今天這間包廂,可是我給嫂子特意安排的,賠了另一個客人不少錢呢。」
我轉頭看向傅承澤。
傅承澤當沒聽見,正摟著葉可欣,往她嘴裡喂葡萄,葉可欣嬌笑。
「清歡姐,孟庭他爸爸是這家酒店的老板哦,你下山那天,他還跟承澤一起來接了,你給他擦個鞋子,也是應當的。」
我點點頭。
「行啊,沒問題,保證給你擦得幹幹淨淨。」
說完拿過一旁的開水壺,把整壺熱水澆在孟庭腳上。
「啊——你幹什麼——你這個瘋女人——」
孟庭被我燙得慘叫連連,抬手要打我,我當然不能站著挨打,身體靈活地往旁邊一躲,踹翻了身前的茶幾,扭頭就跑。
傅承澤在身後喊。
「我數三聲,宋清歡,你要是敢走出這個門,就別想再留在我身邊。
「1——2——」
傅承澤沒能數完第三聲。
12
他頭頂華麗的水晶燈忽然掉下來,重重砸在他腦袋上,一地的玻璃碎片,幾乎把他整個人都埋了下去。
我曾經千百次幻想過傅承澤的S法,被車撞S,飛機失事,但沒有一種是這樣,被酒店的水晶燈掉下來砸S。
這種S法,對一個京圈太子爺來說,未免過於窩囊了吧。
所以我沒反應過來,傻乎乎地站在門口,瞪大眼睛看著那堆亮晶晶的玻璃碎片。
葉可欣發出悽厲的慘叫。
她正靠在傅承澤的肩膀上,水晶燈中間那根尖銳的銅柱砸在傅承澤的頭上,旁邊的水晶珠子大部分都落在葉可欣身上。
玻璃碎裂,葉可欣尖叫,掙扎,癲狂地揮手。
整個包間都亂了。
燈光熄滅,所有人都在尖叫,奔跑,哭喊,一直到酒店的服務員趕來,打電話叫救護車,把受傷的人送去醫院。
其他人的傷不重,大都是皮外傷,縫幾針也就好了,隻有傅承澤進了 ICU,一直到第二天凌晨都沒出來。
葉可欣坐在輪椅上,渾身包著繃帶,固執地等在手術室門口。
「宋清歡,如果承澤出事了,我不會原諒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