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原以為自己是女主,畢竟我應該是這個時代唯一的穿越者。
我又是在眾多宮婢中,唯一一個通過用變戲法博得六公主青眼,變成六公主貼身侍女的人,而六公主的母妃也正值盛寵。
直到我親眼看著一手將我帶大的養娘被亂棍打S在我面前,隻因公主在跟我玩鬧時,在她母妃面前不慎喊了我一聲「姐姐」。
那時候我才明白,這裡是尊卑分明的封建王朝,而我和我的養娘一樣,隻不過是低賤的、無人在意的奴婢。
1
凌錦貴為公主,而我為奴婢,怎能擔起這一句「姐姐」?
若是主子不計較也就算了,可惜,她的母妃是顏晚月。
顏妃生性驕縱,每天活活打S的宮人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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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那一句「姐姐」沒讓她聽見也就罷了。
偏偏當時我們玩得興起,忘了留意宮門的身影。
我隻是一個奴婢,她這樣喊我,我理應阻止下跪,提醒殿下我們二人尊卑分明。
可我什麼都沒做。
我隻是想著去和公主繼續放風箏。
直到我們玩鬧正歡,一個巴掌重重落在我的臉上。
「跪下!」
顏晚月身邊的小宮女不過十三四歲,此時正在高高在上地看著我。
她分明還未到變聲的年紀,依舊童聲稚嫩,卻嚇得我渾身顫抖。
「賤婢!你可知罪?!」
我那時候竟還未意識到做錯了什麼。
2
我養娘是宮裡的孫嬤嬤。
我剛來到這裡時還尚在襁褓,我睜著懵懂的眼睛,隻知道自己來到了異世。
何朝何代,我不知道。
這不是我學過的熟悉的歷史,也不是我記憶中有的朝代。
我隻知道自己是一個宮女和侍衛私通生下的,無人在意的「野種」。
那侍衛在御前管事,出身將領之家,正值婚配年紀,與高門貴女又有婚約,正要攀上高枝,於是打S不認我。而宮女又身份低微,一再痴纏,於是一聲令下,她被亂棍打S。
當時宮裡沒人敢去管我S活。
那天暴雨傾盆,我以為自己要S在這裡,我隻好大聲啼哭,直到哭啞了嗓子。
孫嬤嬤向來心善,一咬牙,衝進雨中,把我抱進了屋子。
孫嬤嬤已經年過四十,一生未嫁,她滿臉皺紋,一頭銀發高高盤起,對著別人總是兇巴巴的,哪怕是幫別人,也是冷著臉。
我後來才知道,那是她曾經害怕被人欺負養成的習慣。
她對著我卻總是笑意中帶著慈祥,語氣耐心又溫和,我知道,她把我當作在這個冰冷深宮唯一的親人。
滿是老繭的手總是在我做噩夢的時候,輕拍著我睡覺,溫暖又粗糙的大手就像是我身上柔軟的粗棉布一樣包裹著我。
孫嬤嬤個子矮小,胖乎乎的,粗短的手指像小蘿卜一樣,手藝卻很靈巧,她用自己穿剩下的布料,給我做了無數件小衣服。
我雖不能像宮裡的貴人一樣穿綾羅綢緞,但是她那裡最好最柔軟的碎花布料,總是留給了我。
我三歲時,她見我安靜乖巧,不哭不鬧,總是誇我懂事,又憂心我總是不笑,於是拿起幾塊柴木,隨便削砍了幾下,過幾天給我做成了個奇形怪狀的波浪鼓逗我。
於是我也隻能笑一笑讓她安心。
孫嬤嬤的手總是最巧的,編的頭發也是一絕,我曾經記得皇後娘娘參加宮宴前,她就會格外忙碌,隻會匆匆給我留下一些糕點果腹。
那時我對付完了一餐,便會爬上樹梢,騎在破爛的院牆上,偷看那皇後儀仗遠去的模糊背影。
我看著皇城內最高貴的女人,她頭上復雜精巧的發髻,繁簡得當的發簪和各種配飾,幾乎每次都是出自孫嬤嬤之手。
每當這時,我都會驕傲地抬起頭,昂首挺胸地走在宮道上,等著我的養娘帶著最好的賞賜和布料回來。
我聽著宮人議論皇後的美貌,也會不由得自豪,仿佛整個皇宮的盛大美好也有我們的一份。
曾經,孫嬤嬤是在皇後身邊管事的,皇後對我們也頗為善待,有一次皇後還來還看過我們。
她還說:「這孩子以後若是靈巧文氣,給咱家公主做個陪讀也好。」
孫嬤嬤立馬老淚縱橫,跪下謝恩。
隻是後來時間久了,孫嬤嬤眼睛花了,手腳也慢了,做事愈加不如以前了。她手裡拿著的漂亮簪子會摔在地上,華貴的首飾珍珠一顆顆地掉下來,叮咚作響;鑲嵌的寶石會碎在地上;剛挽好的頭發會突然調皮地散開;以前那些頭發在她手裡靈活地穿梭自如,而如今卻突然變成打不開的S結。
每當遇到這種情況,孫嬤嬤隻能跪在地上求饒,而皇後皺著眉頭,嘆了口氣,嘴上卻仍然是溫柔地應著:「好啦,沒事的,快起來吧。」
但是從那之後,孫嬤嬤近前伺候的機會越來越少。
漸漸地,皇後重用了別的新人,隻說讓孫嬤嬤好好休息,但是眼見著日子是大不如前了。
小廚房給的飯食越來越少,後來我們兩個人隻能吃一份。新衣服也慢慢沒有了我們的份,以前的衣服隻能縫縫補補。每次去領東西,總有宮人陰陽怪氣地說,這宮裡可不養闲人,有這功夫還不如養條狗。
我眼看著日子難過,我心疼她,然而我年紀太小,又幫不上什麼忙。
我想著以前我在那個時代網絡發達,我也出於好玩,學過一些小魔術。
我想著,也許我可以得貴人青眼,為她分憂。
我把這想法告訴孫嬤嬤,卻挨了訓。
「咱是皇後宮裡的,日子再難過,也比別的宮裡的人好過!咱是奴婢,再攀上高枝也沒有用,咱當年可是跟過好幾任主子吧,到最後都是樹倒猢狲散咯……還差點咱也被連累了丟了小命。在宮裡不安分守己的,最後都是沒有好下場的!傻丫頭!以後這話可不許再提咯!」
可是我偏不聽,也不信。
我不甘心在宮裡無聲無息地活著。
再說,我可是從 21 世紀穿越過來的啊。
凌錦是宮裡最受寵的顏妃的孩子,我承認我接近她的時候帶著私心。
隻要我願意陪她玩,給她表演戲法,她就會用崇拜的眼神一直看著我,喊我「仙女姐姐」。
後來不管她吃什麼點心,總會給我留一份。雷雨的夜晚,她也總是害怕,還會拉我上床一同歇息,我也學著孫嬤嬤的樣子唱兒歌,輕拍著哄她睡覺。
凌錦對我很好,甚至與我同吃同住,連她的衣服也要分我一份,我雖然收下了卻也不敢穿。
她賞我的點心,我也總會偷偷留下一份帶去給孫嬤嬤,被她知道了,她也沒有生氣,隻是下次多賞了我一份,讓我光明正大地送去。
她一開始喊我「姐姐」,我也總是勸阻,但總是攔不住,於是我也默認了。
凌錦對我很好。
應該說是,凌錦對我太好了。
好到我已經忘了尊卑,忘記了現在是封建王朝,忘記了奴婢和主子的區別,誤以為現在是人人平等的 21 世紀,甚至隻當她是一位朋友。
所以那天,被扇了一耳光的時候,我甚至沒反應過來自己做錯了什麼。
主子說你錯,你就是錯。
那天傍晚,我隻聽到凌錦在我身後哭喊著求情,卻被顏晚月一聲令下關在小房間。
3
整個皇城如今最得聖寵的女人,此刻坐在高處的貴妃椅,隔著一層簾子,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長相,隻是能隱約看見她悠闲吃葡萄的曼妙身影,豪華的宮室裡,散發著濃重的香氣。
「其實……本宮也喜歡看戲法,本宮也好奇,就是想看看你們整天都在玩什麼……怎地讓公主整日樂不思蜀,跟我這個我做母親的都不親近了?」
她身邊的大太監正隨侍在一旁,又瘦又高,也隔著簾子,崎嶇的五官隱隱約約藏在夕陽下的陰影裡,他臉色青白,映著夕陽下的慘紅光芒,畫面詭異極了,像是鬼片裡隨時會動的紙扎人。
他一張口就是陰陽怪氣的語調,夾著嗓子,難聽的聲音詭異地回蕩在宮室裡。
「小姑娘,你不是很會變戲法嗎?把你那妖術也表演給我們娘娘看看唄?這要是表演得好了~娘娘心裡頭滿意了——說不定~還有賞呢——」
我也隻能顫抖著手從命。
我抖著手拿出手絹,還沒表演到一半,隻聽到上面的主子輕輕「嘖」了一聲,幾個十幾歲的小太監立馬領了命一樣地走過來,嚇得我的心髒咚咚直跳。領頭的太監對我打量了一下,我的腿便都開始發軟。
突然一腳重重踩在我手上,骨頭嘎嘎作響,疼得我喊出聲來。
「啊——」
我嘴裡分明還是稚嫩的童聲。
我趕緊捂住了我的嘴,怕再激怒了主子。
我顧不上喊疼了,我開始害怕。
奴婢的命不值錢,我怕S。
「奴婢知錯了!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我反應過來,連連求饒。
「不安分的東西,小小年紀為了往上爬,真是不擇手段,欺負公主年幼,還想用這種妖術忽悠娘娘?!做夢!!!娘娘是什麼人,會被你這等奴婢的小把戲诓騙了嗎?!來人!」
隻聽見太監的聲音從高處傳出。
一股涼意遍布全身,我已經開始嚇得渾身發軟,幾個人給我拖起來的時候,我都顧不上再掙扎求情了。
我被拖出去的時候,隻見孫嬤嬤正跪在宮外。
孫嬤嬤一向疼愛我,她賣著老臉為我求情,最後卻落得一個教養不力的罪名,替我頂了S罪,而我被罰杖責二十,重重的二十棍換一個免於S罪,卻是主子不可多得的施舍。
4
我聽到孫嬤嬤S訊的時候,剛挨完那二十下,正被拖行著回房間。
那時我隻感覺一股氣血上湧,咳嗽個不停,嘴裡有一股血味,咳得渾身發燙,憋得喘不上氣來,眼淚奪眶而出,眼裡的淚竟分不清是疼還是難過。
我是想去看她一眼的,但是沒有機會,我被杖責之後,一臉都是汗和淚,像是水淋過的一樣,頭發、衣服全汗湿了,狼狽得要命,汗滴到眼睛裡,眼睛發酸,於是也睜不開眼,我伸手想擦汗,兩手卻被人牢牢地箍住,似乎還被重重訓了一句。
我被拖過她行刑的地方,聽著一棍又一棍的聲音,遠遠地,我隻看到了好多血,全是血,滿地都是血……難聞的鐵鏽味毫不留情地鑽入我的鼻腔。
我剛才都沒來得及跟她多說兩句話。
我想讓他們停下,卻沒力氣喊出聲,張開嘴隻發出了無力的氣音。
遠遠地,我隻聽到了一句。
「好了好了!別打了!沒氣了!」
語氣絕不是憐憫和同情,倒像是下班一樣的輕松和解脫,意思差不多是——
各位活幹完了,咱趕緊歇著吧。
我隻感覺周圍嘈雜極了,大家還在嘻嘻哈哈聊著天,就像是最普通的日子一樣。
似乎有人小聲地討論著主子的殘忍,卻被打斷趕緊換了話題。
我最後隱隱約約聽見那幾個行刑的太監商量著的是下一頓吃點啥,討論著聽說明個兒李總管要請他們客。
那時候天晴得特別好,還有鳥兒嘰嘰喳喳地叫著飛過,初秋清涼的晚風掠過我狼狽的臉頰。
甚至說是歲月靜好的一天都不為過。
我隱隱約約聽見還有宮裡的貴人歡笑著,打鬧著,在隔壁指使著別的小太監去扎個秋千玩。
我感覺自己定住了,好像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好平靜。
我看著他們拿著草席,草草地卷走了一個矮小肥胖的身影。
接著傳來潑水聲,把血跡洗得很幹淨。
我小時候隻在菜市場見過這樣的畫面,這樣血腥的畫面,我隻在動物身上見到過。
但是那裡躺著的,是個活生生的人。
是一個陪我生活過九年的家人。
隔壁的貴人正在歡笑地走過,被地上的血跡嚇得驚出聲,幾個小太監連忙拉走了幾位貴人,我聽著貴人們嬌聲抱怨著晦氣。
我被太陽照得有點頭暈。
此刻我還是有些晃神。
他們用草席抬走的那個是……
血肉模糊的那個是……
孫嬤嬤?
孫嬤嬤沒了……
什麼?
不對……
孫嬤嬤!
孫嬤嬤!被打S了!!!
我突然叫喊出了聲。
「放開我!!!孫嬤嬤……嬤嬤……啊!!!孫嬤嬤……」
我拼命掙扎著,周圍卻傳來麻木的哄笑聲。
「放開我……我要見孫嬤嬤……」
我絕望地哭出了聲,突然奮力掙開架著我的手,我腿腳發軟地衝出去,也顧不上渾身的疼痛了。
不!
我的孫嬤嬤是不會S的!
她身體一向很好,力氣也……
「喲……小丫頭片子勁還挺大……」
我隻感覺腦袋被誰重重地踹了一腳。
我眼前一黑,兩腿一軟,撲倒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