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嫁給葉瑾第五年,我終於有了身孕。
原以為是苦盡甘來。
不想,等著我的是一杯毒酒。
我S得並不體面。
S後甚至還被鞭了屍。
葉瑾怪我害S了他的白月光,可將我從墳冢裡挖出來的人,分明就是她啊。
1
毒酒下喉,帶著火辣辣的刺痛滑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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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口大口的黑血,從嘴裡嘔吐出來。
葉瑾終於嫌惡了,松開掐著我脖頸的手。
我橫倒在地,身體難以動彈,卻還是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為……為什麼?」
我嫁給葉瑾五年,他從默默無聞的邊陲小兵,搖身一變,成了備受追捧的英武將軍。
他說等我們歸京,定要為我好好調理身體,待日後誕下麟兒,開枝散葉,榮耀加身。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已經有了身孕。
我想著,等回到京都,定會給他一個驚喜。
可是,我沒能回到京都。
驚喜變成了驚恐。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阿瑾?」
我強忍著撕裂般的疼痛,SS盯著他。
他面無表情,眼裡再無往日的溫和:
「曉芙都沒了,你也別回京城了,就留在塞北的黃沙裡吧。」
曉芙……孫曉芙。
那是我在河邊救回來的女子。
那女子身上多處傷痕,被河水浸泡後的傷口早已潰爛。
就連面容也被毀去了。
我見她尚有一口氣在,好心將她帶回來救治。
這一治就是半年之久。
她陰鬱寡言,從未展顏笑過,離開的時候也是悄無聲息。
我憂心忡忡地同葉瑾提起:
「孫姑娘好生可憐,也不知遭了什麼罪……怎麼一聲不吭就走了啊?阿瑾,若能找到她,一定要將她帶回來。」
大漠黃沙,孤身在外,本就是件危險的事情。
當時的葉瑾面色不虞,嫌我多管闲事。
「她愛走便走,還能拿繩索拴住不成?」
他終日早出晚歸,我以為他軍務繁忙,才會如此不耐煩。
後來,果然出事了。
孫曉芙被沙匪綁了去。
消息傳回來,葉瑾面色鐵青,當夜就請命率兵進了大漠腹地,清剿沙匪,卻遲了。
士兵從腹地抬回一具衣冠不整、面目全非的女屍。
所有人都以為孫曉芙S了。
似乎從那天起,葉瑾就變得沉默,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我寬慰他:逝者已矣,活人總是要朝前看。
卻不知他早已入了魔障。
如今聽到他這般語氣,這般手段……才知道他們原來是熟識。
不!
豈止是熟識!
他甚至為了她,不分青紅皂白要我償命?
葉瑾清冷的眸子裡湧現出來的恨意,令我十分茫然。
「孫曉芙之S,與我何幹?」
葉瑾冷笑:
「若非你,曉芙便是我的妻。
「是你害S了她。」
原來……原來他們竟瞞得這樣深沉。
有意歸咎,何憂無緣由。
在這之前,我從不知葉瑾是有未婚妻的。
可當初明明是他向我表明心意,求娶我入門。
我人未S,心先涼。
拼著最後一絲力氣,撫上腹間。
這是我期盼已久的孩子,還未來到人間,便要陪我入黃泉了。
也好,也好。
我閉上了眼,卻未完全S去。
漠北的夜晚,寒風呼嘯。
一卷涼席,一個深坑。
葉瑾果然將我埋進了黃沙裡。
漆黑的天幕下,萬籟俱寂,無垠的風沙,無盡蒼涼。
葉瑾手起刀落,利索地斬去了埋屍的衛兵,跨上馬背絕塵而去。
2
大抵是老天都覺得我S得冤屈,令我重回到了五年前。
我被推醒時,人還有些恍惚。
「姑娘,快醒醒。」
「方嬤嬤?」
「帶好藥箱,我們該走了。」
藥箱?記起來了。
這一年,太子奉命視察邊塞,不幸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皇後急召我入宮,當日我便在方嬤嬤的陪同下悄悄離了京。
為了避免麻煩,我對外的身份是過路的遊醫。
邊塞混進了細作,軍醫也被收買了。
射中太子的箭頭浸了毒。
我進軍營時,骠騎大將軍急得嘴都冒了泡,看到京都派來了個年輕小姑娘,眼都瞪直了。
直到方嬤嬤拿出皇後手信,才放我入了營帳。
葉瑾便是在這個時候,被調到太子帳外。
我掀開簾子,一眼就看見了他。
彼時的葉瑾,還是個微末小將,豎著長槍靜立帳下,身姿挺拔。
與前世一樣,聽到動靜,他側身望了過來。
我的心沉了又沉,這張年輕又熟悉的面孔,實在看得我恨意難平。
方嬤嬤從後面跟著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盆血水。
「姑娘可是累了?」
我胡亂地點點頭,撇開臉。
從葉瑾身側經過時,他攔住了我。
「大將軍有令,太子殿下未醒,任何人不得離開。」
前世,也是這樣。
他耿直忠心,模樣周正,非但沒讓人覺得無禮,還會無端生出幾分好感。
我那時笑盈盈地告訴他,太子的毒已解,很快就會醒,讓他前去大帳稟告。
他走時,還紅了臉。
如今我是半句話都不想與他多說,正想轉身回帳,就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怒斥:
「拿下她!」
離得雖遠,但能聽見有女子的驚呼聲。
卻見葉瑾臉色微變。
我心知有異,不由得駐足觀望。
這一望,就望見了老熟人。
已經被捉的孫曉芙,被士兵推搡到大將軍跟前。
就見她撲通跪下,揚聲喊道:
「民女不是奸細,民女是來獻藥的!」
我握著帳幄的手,SS攥緊。
前世沒有這一出,孫曉芙不該出現在這裡。
葉瑾似乎想上前,卻又忍下。
轉眼間,大將軍已令人押著孫曉芙朝這邊走來。
孫曉芙臉上露出慶幸的笑,卻在看見我的瞬間僵住了。
我便意識到,她或許也同我一樣,重生了。
3
這時候的孫曉芙容貌還未毀去,雙眼靈動而璀璨。
哪怕看向我的目光並不友善。
卻不能不承認,她生了一副姣好的面容。
「林姑娘,你且看看這藥可有什麼問題?」
一個白瓷藥瓶遞到了我面前。
大將軍一臉正氣,不怒自威,仿佛隻要我判定藥品有問題,便會當場發作。
我接過藥瓶,打開,倒出藥丸,再湊到鼻下輕嗅。
整個過程,沉默而緩慢。
孫曉芙的面色漸漸蒼白,緊緊揪著衣角的手,泄露了她的焦灼。
我有意無意朝葉瑾掃了一眼。
他依舊立在帳下,恪盡職守,仿若對孫曉芙視若無睹,不認識一般。
裝得可真像。
我輕笑了一聲:「這是解毒丸。」
孫曉芙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她掙脫了衛兵的束縛,對著大將軍盈盈拜下。
「還請將軍快些將解藥給太子殿下服用。」
我有些驚訝,竟是衝著太子來的?
「砰!」孫曉芙重重磕了下去,「太子殿下千金之軀,萬不可有絲毫閃失,懇求將軍快快施救吧。」
說著,她再次磕了下去。
就這麼兩下,她的額頭已經磕破,眼神懇切又決絕。
可大將軍岿然不動,盯著她的眼神銳利極了。
「太子中毒乃軍中機密,你區區女子,如何得知?」
不隻是大將軍,倒完血水回來的方嬤嬤,眼裡也滿是戒備。
孫曉芙忙不迭回答:
「太子被暗算時,民女剛好就在附近,親耳聽到有人喊箭上有毒……」
大將軍眸光微閃。
方嬤嬤若有所思。
這個「剛好」剛得十分微妙。
就連我都聽出了漏洞,旁人又如何相信。
孫曉芙並未意識到哪裡不對,神情依舊堅定。
「將軍,這藥會給太子殿下服用的吧?」
大將軍未答,臉色卻沉了:
「將她帶下去。」
孫曉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她急急喊道:
「有解毒丸都不用,延誤太子病情,你們擔當得起嗎?」
可惜無人理會她。
衛兵得了令,面無表情將她拖走。
方嬤嬤忍了半天,終於還是沒忍住:
「來路不明的藥丸,豈可入太子之口!簡直胡鬧!」
方嬤嬤是皇後身邊最得力的嬤嬤,對太子的拳拳愛護之心十分真摯。
聽得出來,她這話隱晦地把大將軍都罵了。
大將軍顯然也聽出來了,臉色都青了。
方嬤嬤他是得罪不起,隻能把矛頭對準了我。
「林姑娘,太子殿下現在如何了?」
我裝作無知無覺,如實道:「若無意外,殿下夜間便會醒來。」
4
營中多有不便。
太子醒後第三天,便要搬去附近小鎮養傷。
負責護送的人中就有葉瑾。
前世,我們剛離開營帳不久,就遇到了雨黃沙。
狂風雨霾裹著黃沙將一行人吹得四散分離。
葉瑾因保護我把胳膊摔折了。
事後,太子提攜他,將他在身邊當差。
我沒有刻意去改變什麼,卻在風沙卷襲而來時,推開了葉瑾的手,轉身抓住了方嬤嬤。
「姑娘莫怕,抓緊了。」
方嬤嬤會武,步伐穩如磐石。
狂風呼嘯,黃沙漫天,視線都模糊不清了。
卻有一道悽慘的呼救聲,遠遠傳了過來。
葉瑾依舊折了胳膊,這一次卻不是為了保護我。
風暴停後,孫曉芙一身狼狽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民女多謝殿下相救。」
太子擰眉望著她:「你是何人?」
孫曉芙緩緩抬頭,巧目盼兮。
「殿下可還記得定遠縣縣令孫知舉?那是家父。
「殿下遇襲當日,正是家父帶人施救……」
四下寂靜。
我不由愣住。
定遠縣縣令庸碌無為,縣中百姓苦不堪言。
前世,漠北爆發了一場瘟疫,就是從定遠縣開始的。
我長留在此,沒能如期返回京都,也正因如此。
事後,孫知舉被清算,孫曉芙身為其女,必然會受到牽連。
難怪……
難怪她與葉瑾之間的事情,我從來不知。
我嫁給葉瑾時,他早已接管了定遠縣,孫知舉是他奉令監斬的。
葉瑾說「若非你,孫曉芙便是我的妻」。
他怪我害S了她。
直到此時,我才終於恍然大悟。
瘟疫肆虐,醫乏藥匱。身為父母官,孫知舉隱瞞實情,還要阻止百姓向外求救。
那時,太子已經先一步返回京城了。
我與方嬤嬤路經定遠縣,被迫停留。
是我的一封信,揭露了孫知舉的欺瞞。
也難怪我S後,還要被詐S的孫曉芙挖出來鞭屍。
此刻,她殷切地望著太子,心思昭然若揭。
我下意識就朝葉瑾看去。
他的斷臂無力地垂著,唇抿得發白,雙眸裡終於還是泄露出復雜的情緒來。
5
孫曉芙得償所願地留在了太子身邊。
最糾結的人當屬方嬤嬤了。
她一面看不上孫曉芙的做派,一面又因孫父有恩於太子而忍耐。
半個月下來,竟也跟大將軍一樣,嘴角上冒出老大一個火泡。
漠北氣侯幹燥,是時候配一碗去火湯了。
就在我琢磨著讓太子也喝上一碗時。
孫曉芙主動找上了我。
「聽聞林姑娘醫術高明,可否請你往定遠縣一趟。」
我眉梢微微一挑。
「定遠縣有兩名衙役突然病倒,高熱不退,咳嗽不止,家父請了大夫卻束手無策。林姑娘醫者仁心,應該不會拒絕吧?」
高熱不退,咳嗽不止。
這便是前世瘟疫的初期症狀。
原來這麼早就已經出現了……
可是孫曉芙連解毒丸都弄出來了,沒道理救不了人啊。
沒錯,她拿出來的解毒丸,正是前世我為克制瘟疫配制出來的藥丸。
她明明已經有了救治藥丸,為何不救?
我目光審視地望著她,並不言語。
孫曉芙卻笑了起來:「林姑娘,太子殿下都同意了呢。」
前世今生,我頭一回見到她笑。
卻笑得不懷好意。
6
我去見了太子,他的傷已經大好。
「定遠縣乃歸京必經之路,婉清你先行一步,孤隨後與你匯合。」
邊塞還有要務等著太子處理,他這般安排合情合理。
唯一不合理的隻有孫曉芙。
不管她是何居心,定遠縣的疫情都要在暴發之前壓下去。哪怕沒有孫曉芙,這一趟我都非走不可。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心裡的問題,問了出來:
「表哥是打算帶孫姑娘入京嗎?」
太子一愣,微微驚訝:「孤為何要帶她入京?」
是我誤會了?
可孫曉芙這些日子對著太子大獻殷勤,他不也沒拒絕嗎?
我沉默地看著太子。
太子窘迫地摸摸鼻梁,無奈道:
「孤隻是覺得孫知舉的這個女兒有點意思。
「區區小姑娘,言行舉止處處透著古怪……連鎮守漠北的骠騎大將軍,都不一定有她熟悉這片浩瀚沙地。
「孤懷疑,她身份有異。」
我:「……」
抱歉,是我冒犯了。
從太子住處離開時,我又碰到了孫曉芙。
「林姑娘妙手回春,殿下的傷能好得那麼快,你功不可沒,可你畢竟隻是……」
她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對我投以輕蔑的眼神。
「一介遊醫罷了,我勸林姑娘還是收起那份心思吧。」
哪份心思?
我好笑地看著她。
太子說得不錯,孫曉芙的確有點意思。
我無意與她糾纏,便也懶得戳破她。
不想,剛轉身就看到葉瑾直直朝著這邊走來。
因為我的刻意疏遠,這一世,我們並沒有過多交集。
眼下也不過微微頓了一頓,若無其事地越過了他。
葉瑾卻喊住了我。
「太子殿下準允我回家省親,明日將會與姑娘同行。」
省親……?
他認真的嗎?
葉瑾正是定遠縣人,可他早就沒了親人。
哦,不對,嚴格來說,孫曉芙是他未婚妻,那孫知舉這個未來的嶽丈,也算得上是親人了。
想到要與他同行。
頓時就讓我如鲠在喉。
孫曉芙顯然也被他的話弄得有些驚愕,還沒等我走遠,就急急道:
「阿瑾,你要回定遠縣做什麼?」
葉瑾沉默。
孫曉芙急切地又問一聲。
他才低聲道:「我答應你,回去把親事退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阿瑾,之前是我草率了,這件事情,我們稍後再說行嗎?」
「軍中事多,若非受傷,我不一定有空回去了。」
我沒再聽下去。
說來諷刺,葉瑾不是說若非是我,孫曉芙就是他的妻嗎?
怎麼就要退親了?
7
前世這個時候,我與葉瑾相處下來已經十分熟識了。
他問我:「無父無母,身無長物,是不是不配娶妻生子?」
那時的我,不知緣由。
便告訴他,我也無父無母,從小寄人籬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