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氣無力地說。

 

「Ťũ̂⁹別說胡話，救你的可不是我，是咱科室裡的孟醫生。你就躺在這裡老老實實養傷就可以了。」我雙手揣在工作服兜裡，說道。

 

聽我這樣說，他稍有失望，接著應了一聲，就閉眼上休息了。

 

估計麻醉還沒完全醒，腦子還沒太清醒。

 

沒等到天亮，覃慧就哭哭啼啼地趕了過來。

 

比起當年，覃慧現在也成熟了不少，身姿曼妙，配上一頭烏黑波浪卷發。她那雙秋水一般明亮的眼睛，卻隱含著一層朦朦朧朧的水霧，眸底掠過一抹若有若無的冰冷之意。

 

這麼多年了，他們還在一起。

 

雖然之前也猜到過Ṱũ̂ₜ這種可能，但是真正面對的時候，我還是心裡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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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她探視結束後找到我，邊抹淚邊熱情地跟我打招呼。

 

雖然她一聲一聲地「小潔」叫著，親昵得很，不過我還是在她看我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疏遠和鄙夷。

 

以前我天真，和她相處的時候從來沒有留意過這些細節。

 

不過現在我的工作每天都是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身邊還有孟慶賢這個人精帶著，我再細看覃慧，才反應過來她分明就是個笑面虎。

 

覃慧要我跟她說關於江城的情況，我把她引到孟醫生診室裡，讓他和覃慧詳細說了關於江城的病情，孟慶賢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

 

「幹啥呢田小潔，你說說不就完事了，幹嗎還特意讓我去跟她溝通？」

 

完事後孟慶賢跑過來問我，我還挺奇怪的，這個孟慶賢這次好像特別關心我和江城的這些事。

 

「孟哥，你今天怎麼這麼八卦？」

 

「好奇唄，這誰啊？」

 

「當年的勝利者。」我莞爾一笑。

 

孟慶賢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了半晌，調侃道：「田醫生，沒想到你也有這麼狗血的八卦。」

 

「你能不能憋點好話說？」我無語道。

 

「不過話說回來，依我看你確實也不是那女的的對手，你們倆段位不同。田醫生，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他緩緩說。

 

「孟哥你是這個，小的我一定謹遵前輩教誨。」說著我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幾天後，江城就轉到了外科的普通病房去，聽小趙護士說情況還是比較穩定的。

 

這期間一直都是覃慧陪護著他，照顧他。

 

這天中午我和孟慶賢一起去食堂吃飯的路上，半道碰見江城。

 

「欸，這不是你的那個——老朋友嗎？」孟慶賢歪著似笑非笑地問我。

 

轉過身，他又收起平日裡的吊兒郎當的模樣，嚴肅地對著江城說：「江警官，不是讓你好好靜養嗎？你怎麼不聽醫囑，到處溜達？」

 

「我想和田醫生聊幾句，方便嗎？」江城半曲著身姿問我。

 

聽到這裡，孟慶賢做出「請」的手勢，便先行一步朝著食堂走去。

 

我伸手扶著江城準備帶他朝病房走去，順道也聽他說說看。

 

他立在原處不動，即使我在稍微用力拽他，他也在暗自較勁不動，考慮到他身上還有傷口，我就沒再使勁。

 

他直勾勾地盯著我，清冷的眼眸中幽光深邃，好似在壓抑著什麼情緒。

 

我裝作沒看見，機械地說：「江警官，你該回病房了。」

 

「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Ṫų⁾田小潔？」他嗓音有些沙啞。

 

「我應該有什麼要問的嗎，江警官？」我冷淡地回答。

 

「你當時一聲不吭地就走了，這麼多年你每次回家都躲著我，也不跟我聯系是什麼意思？和我絕交了是嗎？」他語氣有些激動，能感受到聲音微微顫動，可能是傷口還在疼。

 

10

 

我正要開口反駁，這時覃慧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小潔，我們一直在等你聯系我們的。你走了這些年，我和江城真的很想念你。」

 

從覃慧的語氣裡，能夠明顯聽得出來絲絲縷縷的慌張。

 

看似真情流露的說辭，其實就是在向我宣示主權。

 

而江城也沒有反駁她的話，臉上露出和覃慧一樣的責怪和失望。

 

時隔這麼多年，面對他們倆，我還是會感到煩躁。

 

這時候熟悉悅耳的聲音出現：「田醫生還在聊呢？不是說吃了飯還得趕著寫病歷嗎？」

 

我們仨聞聲望去，孟慶賢手裡提著兩份打包的盒飯，一臉天真無邪地笑著。

 

我跟著孟慶賢回了急診科。

 

「謝了啊，孟醫生，替我解了圍。」我訕訕地說。

 

孟慶賢聽我這樣說，轉過身從上往下地打量我，之後問：「你——不會還對那小子餘情未了吧？」

 

「說什麼呢，早就過去了，你別打趣我了，回頭給你買飯。」我故作輕松地回答。

 

「那你為什麼不反駁他們？你平時不是挺牙尖的嗎。」孟慶賢那雙狐狸眼溜溜轉，懷疑地繼續追問。

 

「有什麼好反駁的……吵來吵去，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得了吧，沒看出來你在這方面還挺窩囊的。」

 

「……」

 

窩囊，好久沒聽人說過我窩囊了。

 

可能也就在面對江城的時候，總是沒辦法完全做回自己，才會顯得窩囊吧。

 

幾天後的夜裡，我和孟慶賢正在值班，這天比較闲，隻有幾個比較打疫苗的。

 

我正在寫著病例，江城突然找到診室來。

 

我真不知道大半夜從外科那邊跑到急診來，他是怎麼通關過來的。

 

一陣無語間，江城不S心地說：「我今天來就問你幾個問題。」

 

說罷，他轉頭對孟慶賢說：「孟醫生，我和田醫生聊會兒，方便嗎？」

 

聽聞此言，孟慶賢看了我一眼，沒有要走的意思。

 

11

 

「自我介紹一下吧，你叫江——城，是吧？我不光是孟醫生，我還是田醫生的現任男友。」

 

說罷孟慶賢朝江城伸出手。

 

「你交男友了？」江城一臉不可置信。

 

我強裝鎮定，沒有拆穿孟慶賢的謊言，靜靜地看著江城。

 

江城眸光黯了幾分，接著說：「那我也想問幾個問題，問完我就走。」

 

這次孟慶賢點頭說了句「行吧」，就關上辦公室的門出去了。

 

「你說吧，江城，你到底想問什麼？」我皺著眉問他。

 

「小潔，對不起，我當年被氣昏了頭，後來才知道當時打架記過的事情是被隔壁班的舉報了。」

 

我不解，不明白他這是鬧哪出，時隔多年，再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更何況，當時他就是無條件地選擇懷疑我。

 

我半晌沒應他。

 

「你看，這是你當時留給我的平安符，這些年我一直都有Ŧŭ⁾好好帶在身邊。」說著他掏出那枚舊時的平安符。

 

「當時是不想留身邊了才寄給你的，關於你的其他我都扔了。」我冷漠地說。

 

「你舍不得丟掉關於我們最後的回憶，不是嗎？」

 

我詫異的是，他竟然猜透了我最後的小心思。

 

但是下一秒，我心裡一股無名的火就噌噌地冒上來。

 

「你一直都知道我在較什麼勁，對嗎？」我問他。

 

他眼神微轉，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解釋說：「我當時以為你隻是在鬧脾氣……」

 

「你別說了。」我語氣很淡，沒有什麼情緒起伏。

 

江城這時候還不S心，繼續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喜歡覃慧？」

 

「那不然呢？」我反問。

 

「我沒有喜歡過她，我自始至終一直都喜歡的是你。當初剛認識覃慧的時候，你和她每天走得很近，我以為你喜歡帶她玩的，所以我才……」他小心翼翼地快速解釋。

 

「你不要說了，到這裡就夠了，江城。」

 

他目光蒼涼，木訥地看著我。

 

「且不說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就是當年大家都起哄說你們般配的時候，你當時不也一臉享受地接受了這個設定嗎？就憑這一點，你都不配時隔多年後，再跑來跟我說這些。」

 

我哽咽道：「你不要搞得你很無辜。江城，你們打架記過，覃慧落水，哪次你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地責罵我？我一直以為我們彼此足夠了解對方是什麼樣的為人，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地站在我的對立面……」

 

江城臉色更顯蒼白，無力地說著：「不是這樣的……」

 

這時候孟慶賢敲門進來，看到我已經和江城爭得面紅耳赤，趕緊找借口勸江城回病房。

 

就在他們臨出門前，我喊住江城：「江警官，不管我們以前怎麼樣，但是現在都已經過去了。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工作了，好聚好散！」

 

他聽到這裡，紅著眼眶抬頭盯著我：「田小潔，你不要我了嗎？」

 

「江城，我給你過很多次機會，你都辜負了我。」

 

那時候，因為喜歡他，我總是忍讓著他對我的誤解。

 

在這期間，我一次又一次地受傷。

 

如今時過境遷，我不想再「窩窩囊囊」了。

 

江城臉色慘白，魂不守舍地在護士的護送下回到病房。

 

12

 

之後江城很快就出了院，我也沒有再見過他和覃慧。

 

讓我意外的是，這期間孟慶賢約著我休息日出去吃飯，跟我來了一手深情告白。

 

「田醫生，那天跟你那初戀說是你現任男友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我是正兒八經想追你的。」

 

「別吧孟哥, 你這樣蠻嚇人的。」我震驚地說。

 

「我說真的，我為了你可花了不少心思。」他突然認真起來，一臉嚴肅。

 

「什麼心思？我怎麼不知道。」我故意問。

 

「ṭú⁻我，孟慶賢，哈佛留學回來的外科天才, 跑來急診待著, 一天到晚累S累活的，你以為是為了誰？」他一臉驕傲地說，邊說邊指著自己。

 

我突然想到，問他：「那之前我也不認識你啊！」

 

「什麼不認識，你去外科學習的那段時間，你一點都不記心裡啊？」

 

他眸光一沉，繼續強調：「你那時候天天那麼刻苦，每天來得最早走得最晚，整天跟著你老師事無巨細地去鑽研。我就在想, 這姑娘長得這麼好看還這麼賣力，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有我當年的風範。」

 

「哦，我還真是很少聽到誰說我好看呢……」我若有所思。

 

「那是他們眼瞎, 我眼光高著呢！」他又開始了那副散漫的模樣。

 

「……」我繼續吃著, 沒理他。

 

「對了，你明天休假有沒有事兒？」緊接著他又問。

 

「沒有吧，你想幹嗎？」吃得差不多了, 我收拾桌上的殘局。

 

「跟我回趟家唄，剛好我爸明天也在家，跟我去見見我父母，他們早就催我帶你回去了。」

 

「？？？」我一臉震驚。

 

「你有沒有搞錯，這是什麼地方的習俗？剛確認關系就往家裡帶？」我激動地反問他。

 

「不是, 我爸是孟先祥！反正你早晚都得去。」他解釋說。

 

「孟先祥？？！是你爸？！」孟先祥可是我們醫院的書記啊。

 

「你想一下你要不要去吧，田醫生？」孟慶賢一臉壞笑。

 

「你這有點耍無賴了吧……」

 

13

 

我答應了孟慶賢的邀請, 因為我感受到了來自他的誠意。

 

讓我意外的是，他父母都很歡迎我，說是很久前就開始聽孟慶賢提起我。

 

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我說孟慶賢什麼身份呢, 科室想跳就跳，排班想調就調……

 

自從去過他家裡後, 孟慶賢就一直催我快點帶他回我家，我一直說再等等。

 

孟慶賢好像很著急走這些流程, 想著快點結婚。

 

對於我來說, 這一切發展得還是有點太快了。

 

我對他對我的喜歡表示感謝和感動，不過我還是想和他慢慢來，好在他也願意等著我。

 

大概過了幾個月聽我爸說, 江城和覃慧要結婚了。

 

這既在我的意料之中, 又超乎我的預料。

 

覃慧大概很滿意吧，畢竟在這段三角戀裡，她真的成了最後的勝利者。

 

婚禮請柬我爸轉交給我，不過我並沒有去參加, 不想對面，但也祝福吧。

 

年少時的懵懂，也算是畫上了屬於它們的句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