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媽媽氣喘籲籲匆匆趕來,跟出門的長老正好打了個照面。
她顧不上寒暄,直徑走向我,表情堅毅。
我以為她是來說服我讓步的,剛想開口,就聽媽媽鄭重地說:
「明珠,喪事,我們自己辦!」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淚就下來了。
前世無論我做了多少錯事,媽媽永遠都在包容我、遷就我。
這一世依舊如此。
她是個本本分分的農村女人,一輩子循規蹈矩,卻肯為了我,一再打破所謂的傳統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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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喪事辦得很順利,水根叔幫我請了人張羅席面。
同宗族的幾個旁親看不慣我兩個親叔叔的嘴臉,好多人主動來幫忙了。
爸爸在世的時候,也提攜了不少親戚進城掙錢,他們記得這份恩情。
我捧著爸爸的相片,一路將他送到青埠山,看著他的棺木下葬,看著他入土為安。
女人扶靈抬棺這事,在不大不小的黃水村掀起了軒然大波。
喪禮那天,還有不少其他村子的人,也來看熱鬧。
一些上了年紀的老叔老伯唉聲嘆氣,說我壞了老祖宗的規矩,以後老餘家要倒霉的。
我心下冷笑,心想要是他們知道我身上還來著例假,豈不是天都要塌下來了?
倒是幾個年輕媳婦和小女孩們,怯生生看著,眼裡都是佩服。
二叔小叔也不情不願地來了,耷拉著臉,悶不吭聲。
隻有奶奶還是那套老戲碼,撕心裂肺地哭號著自己命苦,白發人送黑發人。
喪禮過後,我一邊溫習功課,一邊幫著媽媽幹活,過了一個多月的平靜日子。
眼看暑假就要結束,這天我上縣城買了幾套練習題,在書店耽誤了一會,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
我匆匆忙忙地往家趕,太陽已經下了山,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
我抄了個近道,隻要穿過一片玉米林,就到家了。
我正埋頭趕路,冷不丁不知從哪伸出一隻手攥住我的胳膊。
我嚇得魂飛魄散,冷汗瞬間就下來了,剛想張口呼救,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明珠,是我!」
9
這個聲音我化了灰都認得。
吳斌一身酒氣,身上髒兮兮的,一雙桃花眼在夜色下閃著亮光。
「明珠,你不要我了嗎?」他放軟了語氣,顯得格外可憐。
前世我倆是同桌,他打得一手好籃球,又長得帥氣,非常受女孩子的歡迎。
我也是其中一個。
我長相一般,成績也一般,是學校裡毫不起眼的普通女孩。
可他卻跟我說,他喜歡我,喜歡我清純,喜歡我善良。
我以為那是愛情,情不自禁就陷進去了。
他不愛學習,整天跟一群小混混廝混,一起去網吧打遊戲,沒錢了就回家找他媽。
後來他聽人說沿海打工很掙錢,就慫恿我輟學跟他一起去花城。
前世他極度自私冷漠,一切都聽他媽的,罔顧我的S活,最終釀成了悲劇。
這一世,我絕不會給這個爛人一絲一毫的機會。
我扭頭想走,吳斌卻SS不放。
他打了個大大的酒嗝,差點燻S我,隨後S皮賴臉地說:「明珠,我錯了!打工真的不好玩,也掙不到錢,是我錯了。」
他說他去了花城,在一個電子廠幹了幾天就受不了走了,去網吧打了一個來月的遊戲,身上的錢花光了,這才不得不回家。
見我態度冷淡,他瞬間破防:「餘明珠,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好了?」
我直視他的眼睛,語氣決絕:「吳斌,以前是我傻。從今往後,你跟我橋歸橋路歸路,不要扯上任何關系。」
吳斌怔住了,顯然沒想到以前對他千依百順的人,現在會是這個態度。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炸了起來:「餘明珠!這段時間我不在,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
我懶得理他,趁機掙脫他的桎梏,轉身就跑。
可沒跑兩步,手又被他一把SS抓住。我轉頭看去,吳斌繃著臉,神色陰沉。
「餘明珠!你把我當什麼了?」他SS盯著我,原本帥氣的五官變得陰森起來。
與他的媽媽,前世的婆婆,如出一轍。
蝕骨的涼意頓時蔓延全身,我遍體生寒。
「等我上了你,等你成了我的女人,我看你還敢不敢這麼囂張?!」
他一邊說著,一隻手開始解我的衣服,另一隻SS地捂住我的嘴巴。
我如遭暴雷直擊,有那麼幾秒,腦中一片空白。
我萬萬沒想到,吳斌竟能無恥卑劣到如此地步!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上衣前兩顆扣子已經被他解開了,他的手正要往我的內衣裡伸。
我隨即狠狠地咬住他的掌心,恨不得生吞了那塊肉。
他一時吃痛,甩手就狠狠地給了我一耳光。
我被打得頭暈目眩,嘴裡瞬間湧上血腥味。
等回過神來,我也朝他臉上狠狠甩了一耳光!
前世我以為忍讓遷就,就能將日子過好,後來才發現,這隻能換來對方變本加厲的欺辱。
這一世,我餘明珠睚眦必報!
「臭婊子!看我怎麼收拾你……」他高高舉起手,面目猙獰。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裡摸索著稱手的武器。
忽然,背後響起匆促的腳步聲。
吳斌下意識扭頭去看,一聲重物擊打的悶響過後,吳斌捂住腦袋倒了下去,哼唧了兩聲就沒動靜了。
我驚詫望去,居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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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吳斌,見他還有氣息,這才長籲了一口氣。
「你沒事吧?」她扔掉手裡的石塊,朝我伸出手。
我使勁眨了眨眼睛,還有些愣怔。
「我下地晚了,看見這小子鬼鬼祟祟的,就知道他沒安好心。」小春一邊說,一邊幫我把扣子扣好。
「今天這事,你千萬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懇求道。
小春沒理我,她彎下腰去,吃力地拖起吳斌,拖到了田埂邊的小水溝裡,那裡水淺,淹不S人。
雖說現在是夏天,可在水溝裡泡上一晚,也夠吳斌喝一壺的。
小春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把農具往背後一摟,大大咧咧地說:「知道,知道,我又沒蠢到那個地步。」
看著她大步流星地走遠,我才發現前世我對這個堂姐的看法是很片面的。
小春是小叔的女兒,比我大三歲。因為家裡的矛盾,我和她打小就不親近,也從不一起玩。
她上有哥哥下有弟弟,父母重男輕女得厲害。作為家裡唯一的女兒,她從沒享受到寵愛,倒成了塊夾心餅幹,是家裡的免費勞力。
她性格潑辣,手腳麻利,會做飯、喂豬、插秧、種菜、收苞谷,每天都忙得跟陀螺似的。
尤其是一雙巧手,針線活做得特別好,村裡就屬她每個月繡花的工錢最高了。
可小叔小嬸為了五萬塊彩禮,把她嫁給了一個有錢的老光棍。
嫁了人她才知道,丈夫性格暴戾酗酒成性,動不動就打她,懷了兩個孩子都被家暴得流產了。
後來我聽媽媽說,她受不了喝了農藥,S的時候還不到二十五歲。
我仔細回想,約莫就是這幾天,那老光棍就會上門來提親了。
這一世她救了我一回,我也要救她一回。
拿定好主意,第二天一早,我就打算去田裡找她。
還沒出大門,就看見烏泱泱的一批人,打頭的是吳嬸,後面還跟著好幾個老嬸子。
一見到我,吳嬸劈頭蓋臉就罵:「餘明珠!吳斌頭上的傷是不是你打的?」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吳嬸已經抹著眼淚號上了:「你小小年紀怎麼這麼毒!這傷在頭上,可大可小,萬一吳斌有個三長兩短,叫我怎麼活啊?」
幾個老嬸子也跟著指責我:「這女娃怎麼這麼虎呢?」
「那男人的頭最金貴的,怎麼能打那裡呢?」
也有明理的勸道:「吳嬸子,人家明珠還沒說話,總也得人家一個解釋的機會。」
在後院洗衣服的媽媽聽到動靜,趕緊跑了出來,一看這仗勢,急忙把我拉到身後,問幾個嬸子是怎麼回事。
吳嬸便說吳斌一夜未歸,她早上去田裡的時候才發現兒子在水溝裡,人燒得迷迷糊糊的,嘴裡還叫著我的名字。
撒潑耍橫,咒罵跳腳,顛倒是非,總要讓你不好過。
她這一套戲碼,前世我已經領教了許多,這一世,我可不會慣著她!
我語氣平靜:「吳嬸,凡事要講證據,你空口白牙就說是我打的,有誰看到了?」
吳嬸神色一頓:「不是你,我們家吳斌會叫你的名字?!」
媽媽在一旁緊張地說:「他嬸子,明珠自小也是你看著長大的,她怎麼可能會打吳斌呢?」
有嬸子幫腔:「是啊,吳斌和明珠自小一塊長大,兩人是不是鬧別扭了?別搞僵了,說不定明珠以後還是你兒媳婦呢!」
吳嬸斜著眼睛瞥了我一眼,鄙夷道:「我們哪敢高攀啊!這陣子又動刀又幹仗的,我們家廟小,可供不起這尊大佛!」
我氣笑了:「吳嬸,話呢,我放這了,我從頭到尾,對你家吳斌沒半點興趣,也沒那福氣給你當兒媳婦。」
我又轉向其他老嬸子:「各位老嬸,我年紀還小,以後這種話就不要說了。」
幾個老嬸子面色訕訕。
吳嬸臉上掛不住了,她拔高了嗓音:「還不是你一直纏著我家吳斌?小小年紀就會勾引男人,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她這話一出,場面頓時安靜。
我怒上心頭,正想破口大罵,媽媽開口了:
「吳嬸,今天你若是再敢說我女兒半句壞話,你信不信我扇你?別以為我李麗華是個軟柿子,誰都可以欺負到我們娘倆頭上!」
媽媽一向與人為善,今天為了我,也忍不住破戒了。
吳嬸吃了癟,臉色鐵青,幾個老嬸紛紛開始七嘴八舌勸架。
忽然,門口傳來一道爽朗明亮的聲音:
「一大早的,怎麼這麼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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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放下肩上的扁擔,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吳嬸。
「吳嬸,吳斌沒事吧?我昨晚下地回來,見到他了。」
吳嬸像是找到救命稻草,她急忙問道:「你有沒有看到是誰打了吳斌?是不是餘明珠?」
小春裝作詫異地瞪大了眼睛,反問道:「吳嬸你怎麼會這麼說?吳斌是喝醉了酒,自己摔的!」
吳嬸氣不打一處來:「那他摔到水溝裡,你怎麼不扶他?」
小春無辜地眨了眨眼:「天氣熱,我以為他要去水溝裡涼快涼快!」
幾個老嬸子憋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吳嬸臉色更黑了,罵罵咧咧走了。
我拉著小春去了屋後,見四下無人,我直接問道:「小春姐,你爸媽是不是給你談了門親事?」
小春臉皺成一團:「這陣子我跟爸媽正為這事吵呢,那男的說能給五萬彩禮,我爸媽樂壞了,說我大哥娶媳婦的錢有著落了。」
我扯了個謊:「我有個同學,就是那一片的人。
「聽說那男的雖然家裡有錢,但愛喝酒,愛打老婆,前一個老婆就是被他打跑了。」
我讓她悄悄去打聽,小春將信將疑地走了。
進了屋,媽媽叫住我:「明珠,咱們還是搬去縣城吧!」
我沒想到媽媽竟會改變了主意。
「搬到縣城,我找份活計,你好好學習,你爸爸的事結了,咱娘倆也該向前走了。」
我知道,是今天的事,讓媽媽徹底寒了心。
第二天一早,媽媽就去縣城找房子去了,傍晚回來的時候,她高興地告訴我,房子找到了。
「多虧了你水根叔幫忙,他家隔壁正好有套房子出租,離你學校又近,房租還便宜。」
我也發自內心高興。
這一世,我跟媽媽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那房子家私家電都很齊全,咱們隨時都可以搬進去。」
再過一個星期,就是開學的日子,媽媽打算這兩天就搬過去。
我讓媽媽再等兩天,因為我心中有個模糊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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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兩天在田裡沒看見小春,我就知道,那個猜測驗證了。
夜裡,我悄悄去找小春。透過小院的籬笆,我看見她房間還亮著燈。
我手腳並用爬上窗臺,看見小春低著頭在擺弄著什麼。
她聽見動靜,抬起頭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小春壓低了聲音告訴我,她前兩天就打聽過了,知道我所說的都是真的。
回來就跟她爸媽攤牌了,結果小叔小嬸不同意,還把她鎖了起來,硬要她嫁人。
「我說我不嫁,我爸就打我,往S裡打,說養了賠錢貨,說我是白眼狼,還說都是為我好。
「其實是我大哥的對象懷孕了,說再不結婚,就要去打掉孩子。我爸媽急了,就等著這五萬彩禮去提親呢。」
我啞然,沒想到這事背後還有這個緣故。
我這才看清小春手裡的東西,竟是一把小刀。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著,如果他們再逼我,大不了來個魚S網破。」
見我詫異,她喃喃補充道:「上次我見你動了刀子,他們都嚇S了,說明這多少有些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