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8
我仔細看了看買家的賬號數據，發現都是退換貨以及僅退款的高風險賬號。
而且地址都離留山村不遠。
我讓客服把今天的幾個大額訂單都暫緩發貨，然後自己緊盯著那幾個已發貨的訂單。
果然，物流顯示到貨籤收後，買家發送了僅退款的請求。
【做工粗糙，有質量問題】
【款式與描述不相符】
退款的理由五花八門，全都是說我的衣服質量問題。
可笑的是，還沒等我在後臺詳細詢問，平臺就自動扣除了我的保證金，同意了對方僅退款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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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氣急了，這可是上百件羽絨服，幾萬塊錢的訂單。
更何況對方明顯是慣犯了。
我直接向平臺提出申訴，並撥打了市場監管的電話，要求公平公正的處理。
平臺一開始還說些官話和稀泥。
【消費者是弱勢群體，作為商家要適當的做出讓步，才能更好的維護我們平臺的長久發展。】
我幹脆在網上法庭提起了訴訟，起訴了買家賬號和平臺，說他們涉嫌侵佔我的財產。
平臺才立刻表明態度，把買家的身份信息給了我。
並表示這是我們買賣雙方的個人問題，他們隻是給我們提供一個公平交易的平臺。
我給這些人挨個打電話，要求他們退還衣服或者把支付貨款。
他們才告訴我，自己的賬號以每天 20 塊錢的價格租給曹靜靜了。
我把所有的證據截圖保存，報了警。
警察趕到曹靜靜的出租屋的時候，她正坐在地上拆快遞呢。
屋子裡已經堆積了不少羽絨服，有我店裡的還有別的店的，款式大同小異，但都是通過零元購得來的。
她就是抓住了平臺偏袒的漏洞，肆無忌憚的鑽空子。
9
在警察們的幫助下，我終於追回了自己的衣服。
可曹靜靜卻抱住不撒手。
「何姐姐，你是大老板，根本不差這仨瓜倆棗的。
「可是我不一樣，我要是不能帶羽絨服回去，別說村民了，我爸就能打S我。」
警察把她的雙手反剪在身後，呵斥她。
「你就算是再困難，也不能用這樣的手段侵害別人的財務。
「而且，你怎麼想的？能用幾十塊錢買到羽絨服？就你這種佔便宜的心理，很容易買到黑心棉的假羽絨服！
「那種羽絨服雖然看著很蓬松，但裡面都是塑料化纖碎渣，不僅不保暖，而且甲醛含量超標，對身體有害！」
警察嚴厲的說著，沒想到曹靜靜的眼中竟然閃過一絲亮光。
最後曹靜靜自掏運費，把所有零元購的羽絨服原樣寄回，又被罰款了兩千元。
原以為這場鬧劇到此終結了。
可誰料沒過兩天，我就看到曹靜靜的朋友圈裡熱鬧非凡。
她一連發了好幾個短視頻，視頻裡她站在一輛貨車前面，正意氣風發的指揮著村民搬箱子。
高嬸就是在這時候給我打來了電話。
「何丫頭，曹靜靜原來說的是真的？羽絨服真的這麼便宜啊！」
我瞬間明白了，問高嬸：「她拉回去的是羽絨服？賣多少錢一件？」
高嬸像倒豆子一般噼裡啪啦說個不停。
「她說因為寒潮的原因，羽絨服漲價了，但是也比你賣的棉服便宜，49 一件，款式還挺長的。
「我摸著倒是挺蓬松的，還有什麼質保證明，我也看不懂，靜靜說是英文，是進口轉內銷的衣服。
「不跟你說了，我得趕緊排隊去，去晚了就買不到了！」
高嬸急匆匆的就要掛斷電話，我急忙喊住她。
「嬸子，你先別著急，她這批衣服肯定有問題，你家也不缺冬衣，就別去湊這個熱鬧了。」
在我的苦勸下，高嬸才歇了去搶購的心思，不過還是興衝衝的去湊熱鬧了。
若是我所料不錯，曹靜靜肯定是買了假羽絨服以次充好賣給村民了。
我在平臺一搜，竟然有標著羽絨服的商品，隻賣 19.9 元的。
可點開詳情頁一看，裡面都是文字遊戲，寫著填充物含羽絨，但是根本不標注具體的含量。
還有的更是把聚酯纖維換了個【羽絨絲】的別稱，就這麼掛羊頭賣狗肉了。
這種衣服乍一看跟普通羽絨服沒什麼差別，可穿到身上根本不能抵御一丁點寒風。
而大雪已經封山了，高嬸說曹靜靜是加了高價才僱來的貨車，趁現在路面未結冰就跑這一趟活。
向來都下雪不冷化雪冷，我看了眼天氣預報，明天就是最大的寒潮來臨。溫度能達到史無前例的零下二十度。
真弄不好，要出大事。
10
我叮囑高嬸這幾天少出門，有熱鬧也別去湊了。
可她還是去了，然後給我分享了一個勁爆的消息。
「何丫頭，你不知道，村長被凍S了！
「他夜裡去村東頭打麻將，還喝了不少酒，回來的時候是後半夜，莊家怕他凍著，把兩件新羽絨服都給他穿上。
「結果他路上滑了一跤沒人知道，等今天早上有人去山林裡放羊的時候，人已經凍僵了。
「他身上的羽絨服被劃開了個大口子，裡面你猜猜是啥？」
還沒等我答話，高嬸就拔高了音量。
「裡面是爛糟糟的絲綿渣，還混著衛生紙和煙頭。
「村長家三個兒子當時就嗷嗷叫，抡著鐵锹就把曹靜靜跟她爸拍到地上了。
「那血一下呲老高，把地面都染紅了。
「這雪天路滑，警察跟救護車感到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現在人都拉醫院去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得成。」
我沒想到，自己也會被警察傳訊。
原來是曹靜靜脫離生命危險後，在警察問詢到時候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我身上。
「警察同志，衣服就是她的工廠生產的。
「我也是受害者，我花了錢買的羽絨服，誰知道她竟然以次充好賣這種假冒偽劣的衣服。
「村長家要求賠償兩百萬，這個責任該她承擔。
「還有我和我爸的醫藥費、誤工費、營養費和精神損失費，我也不多要，跟村長家賠償的一樣就行。」
我實在沒想到曹靜靜到現在還能倒打一耙。
可這事不是她空口白牙說說就行的，警察提醒她凡事都要講證據。
她拿出了她和店家的聊天記錄。
【你們家是跟合家歡同一家工廠的貨嗎？】
店家說的含糊其辭：【我們家是正品同源的貨哦，親。】
就這麼短短兩句，她竟然認定這種連商標都沒有羽絨服是從我的工廠發出去的。
警察查看了後發現我工廠的資質齊全，質量合格，便同意我回去了。
我離開前曹靜靜還怨恨的瞪著我，不甘的說。
「何曉，你不就是靠自己出身比我好嗎？要不是你家人幫你開廠子開店，你說不定混的還不如我呢！」
我也很奇怪，為什麼她對我有這麼大的恨意。
曹靜靜的雙眼像是淬了毒，直射在我身上。
「為什麼？你還好意思問！
「你當初來職教的時候說我悟性好，是讀書的好苗子。可你偏偏不願意資助我！
「我基礎差，高考自然考不過別人，可人生從來都不是隻有高考這一條路。
「你們城裡的孩子從小就有各種特長班，我輸在起跑線上，我都打聽過了，隻要二十萬就能去新加坡留學。
「我當時是怎麼求你的？我說我可以跟你打借條，等我學成回來找到了好工作，我會加倍還給你的！」
我這才恍然明白，原來高考完出成績後那個夜裡，她歇斯底裡的問我要錢未果後，竟然把這份怨恨深深埋進了心裡。
11
當年我來支教的時候，確實鼓勵過她，還每天給她輔導之前落下的基礎功課。
可她底子確實太過薄弱，苦學了一年還是沒能考上本科。
我當時仔細分析了她的成績，她吃虧在英語和數學上。
還記得我當時誠懇的建議她復讀一年，專攻英語和數學，這樣能夠更快速的提升成績。
我甚至還答應她, 復讀的學費我可以資助。
可她不願意, 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消息, 說去新加坡留學不需要高考成績, 回來就是留學生的身份獲得高薪工作。
我閱歷畢竟比她多一點，告訴她那是S豬盤騙局，說不定就被賣到國外有去無回了。
她當時悻悻的走了, 卻在大專畢業後把找不到好工作的新仇和當年的舊恨一起算到了我身上。
離開警察局的時候, 身後還傳來了她的嘶吼聲。
「那次要不是你報警了，我肯定能讓你在留山村出不去！」
我頓時感到一陣深深的後怕。
12
曹靜靜由於年輕，傷勢恢復的挺快。
可她爸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他傷到了腦幹，又加上送醫時間太遲，導致腦疝發作，以後隻能偏癱在床。
她媽指著鼻子罵她，說以後讓她在家給她爸擦屎端尿。
村長家倒也狠，寧願把老三送到監獄蹲幾年, 也不同意與她家互相諒解, 還是索要賠償。
而那家店鋪則是利用文字遊戲各種推脫責任。
到最後判處曹靜靜佔責任的百分之五十，賠償 46 萬元。
對於幾萬塊都要借遍網貸的她來說，不知道什麼年頭才能償還得清。
隻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當下留山村的困境是，經過了村長這件事, 村子裡的人都不敢再穿這些假羽絨服了。
他們推舉了新村長，派了幾個代表一起來服裝廠找到了我。
「何丫頭, 咱們這麼多年的情分, 不能因為一個不懂事的毛孩子給弄崩了啊。
「曹靜靜家已經被我們逐出了村子, 以後她們家就不是我們留山村的人了。」
我穩坐在辦公椅上，好笑的看著他們。
在這種村子, 被逐出村相當於社會性S亡了。
原本曹父偏癱在床, 在村裡申請個低保戶, 日子還是能過得下去的。
現在看來隻怕是更難過了。
新村長見我不搭話，繼續陪著笑臉說著。
「最近真的是太冷了，可我們都是農民，一天不去幹活就沒飯吃, 每件過冬的衣服真是熬不住。
「你好歹是廠長, 給我們勻出來點棉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價格好說, 你在外面賣多少錢，我們就掏多少錢！」
今年的寒潮持續時間特別長, 甚至都引起了網上開始流傳末世論。
現在真的是一衣難求, 就算他們手裡有錢，大部分的服裝店也都是斷貨的狀態。
我倒是不會跟錢過不去。
「我確實有批棉衣, 隻不過是前幾年積壓的舊貨了。
「御寒效果肯定沒有新衣好，所以我原本沒打算賣的。
「你們如果不介意，我可以賣給你們, 但是 500 一件不還價。」
新村長張著嘴巴愣了許久。
我也不急, 就碰著熱茶小口啜著。
良久，新村長才捂著胸口咬牙道：「行，五百就五百，我們買了。」
我笑了, 夏天的時候倉庫漏水，我早就做好了把這批貨砸在手裡的準備了。
沒想到竟然還能賺一筆。
而這筆錢，我賺的一點都不昧良心。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