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握住了她的手臂。
他壓下心頭滔天的悔恨、絕望與嫉妒,尾音發顫。
「謝明月。」
我是不是,來晚了?
14
魏恆向來高高在上,目下無塵。
如今卻發了瘋般,不顧體統與顏面,在大婚當夜出現在這夜街上。
「皇兄,你認錯人了,你的新娘如今在東宮等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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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翎語氣不善,掰開太子握住我的手。
「你住口!」
太子面容堪稱猙獰,望著魏翎的眸光狠戾。
「孤與明月之事,何時輪得到你插手?」
這簡直是倒反天罡,魏翎這個名正言順的未婚夫簡直要被他氣笑。
「皇兄若是發了癔症就去找太醫,明月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與你何幹?」
太子咬牙切齒:「你趁人之危,勾引明月,孤還沒與你算賬。」
我忽的笑出了聲。
在太子出現在這裡時,我就知曉,他也重生了。
如此出格地來尋我,應是知道了謝明棠假S一事。
我勾起唇角,牽住魏翎的手。
「我與景王情投意合,何談勾引?」
太子神色一僵,顫聲道:「不……我知道,明月,你還在氣我,對不對?」
我挑眉,隨即偏過身子,踮起腳。
在魏翎頰邊落下一個吻。
魏翎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凝滯,與我相握的手僵硬無比。
我看向太子。
「太子殿下,還要看下去嗎?」
太子的雙眸猩紅到仿佛被血洇過,雙拳緊攥。
眼中的神色,憤怒又不敢置信,又含了一絲委屈。
我牽著魏翎,想要離開。
「明月!」
太子焦急開口,帶了一絲幾不可察的哭腔。
「我是做過許多錯事,但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不好?
「權勢、金銀、寵愛,我什麼都能給你!」
我轉過頭,淡淡道:「我不要這些。」
太子呼吸一顫。
「若真心悔過,就用心頭血寫一封婚書,也許我看到會原諒你。」
15
太子在新婚夜拋下太子妃,獨自出宮,讓謝明棠成了一個笑話。
也讓皇帝勃然大怒,狠狠斥責了一番太子。
誰知太子失了魂一般,不僅不認錯,還請旨和離。
皇帝幹脆將他禁足東宮,反思己過。
直到我大婚前一日,才解了他的禁足。
太子直奔謝府而來。
他面容蒼白憔悴,消瘦許多,與往日的矜貴高傲截然不同。
「明月。」
他珍重地掏出一紙婚書。
卻並非用筆墨所寫。
而是透著詭異的暗紅。
「這上面每一個字,都是用我的心頭血所寫。
「你可以原諒我了嗎?」
我伸手接過,隨意地看了幾眼。
倒真是情真意切,字字泣血啊。
我笑意輕蔑,隨手將這婚書撕成碎片,揮手一撒。
太子身形一晃,面色更白了幾分。
「我騙你的,魏恆。」
我搖搖頭,目光憐憫。
「那日隻是隨口一說,你寫ƭū⁺多少封婚書,我都不會原諒你的。」
太子嗓音澀啞,雙眸通紅,一行淚落了下來。
「為什麼?」
我似乎覺得他這個問題極為好笑,嗤笑出聲。
「因為你不配。」
魏恆其人,卑劣不堪,虛偽下作,不配讓我原諒。
16
謝明棠的日子不太好過。
昨日還對她呵護備至的太子,在新婚夜突然性情大變。
她想象中的風光恩愛,都如同那支金簪一般,碎成兩段。
東宮的下人都知道,太子妃不得太子喜愛,甚至是厭惡。
她的處境越發艱難。
謝明棠哭著尋到太子,想他如從前那樣安慰她。
誰知卻隻得到冷漠的一句:「若闲著無事做,就去抄幾遍女訓。」
即便再不情願,謝明棠也不得不承認。
太子,不愛她了。
直到謝明月大婚那日。
對她不假辭色的太子,卻在無人處無聲哽咽,以酒消愁。
謝明棠才明白。
太子不是不愛她了。
而是,愛的從來都不是她。
17
魏翎褪去紫衣,身著喜服。
竟莫名地洗濯了一身紈绔氣質。
風流昳麗的一張面容,變得成熟穩重起來。
離開謝府時,我腳步未停,一次頭都沒有回。
從此,我隻是謝明月。
洞房花燭夜,沒有他人想象的恩愛情濃。
掀開蓋頭,我直奔主題。
「太子如今心神大亂,正是我們扳倒他的好時機。」
魏翎在半空的手微微一僵,隨即收回去,訕訕笑著。
「你說得對,但我們真的要在今夜商討這事嗎?」
我疑惑地看他一眼。
然後了然。
「想不到你如此注重儀式。」
一場假成親,還要做戲做全套。
魏翎拿起合卺酒。
「說不準,我這一生,隻能成這一次婚,當然要圓滿。」
我無奈,與他共飲合卺酒。
倒真有了幾分成親的感覺。
翌日,東宮傳來太子妃昨夜病逝的消息。
我執棋的手微微一頓。
太子還真是心狠。
讓謝明棠S在生辰那日。
S人誅心。
東宮大喪,我前去時,太子一身白衣,形銷骨立。
門在身後被合上。
S寂的宮殿隻有我們二人。
「謝明棠S了。」
太子撫著棺材,忽然開口。
「害你我誤會至深,不得善終的罪魁禍首S了。」
他抬眸,洋溢著莫名的神採。
「明月,你我可以重新開始了。」
他大概是要被逼瘋了。
「罪魁禍首?」
我咀嚼著四個字,搖了搖頭。
「謝明棠固然可恨,可導致我痛苦數年,嘔血而亡的根源,是你啊,魏恆。」
若是他有一分心善,就會查出我本無辜。
若是他有一分耐心,就會聽完我的解釋。
可他沒有,隻是武斷地,為我定下罪名。
然後,將我折磨到嘔血而亡。
我S那年,才十九歲。
其他閨秀或父母相伴,或嫁做人婦,但無論如何,她們的人生都剛剛開始。
隻有我,被夫君磋磨到病骨支離,命若懸絲。
我比誰都渴望活下去。
是魏恆親手掐滅了我的希望。
「我願意贖罪!」
魏恆雙眸猩紅,神情激動,拔出佩劍。
「你刺我幾劍都好,隻要你原諒我。」
我微微笑了,徐徐走到他身旁,接過長劍。
而後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肩膀。
魏恆悶哼一聲,卻硬是忍下疼痛,還對我露出了一個笑。
我抽出長劍。
當啷一聲。
長劍與血珠落地,鮮紅刺目。
我若有所思。
「可我如今是景王妃,殿下的弟媳,即便原諒殿下,又能如何?」
太子怔怔看著我。
「謀反吧。」
我輕聲道。
「隻有坐在龍椅上的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魏恆,你敢為我走到那步嗎?」
一字一句,如同最誘人的罂粟花。
18
皇帝病重,命太子監國。
這是前世沒發生過的事。
卻恰巧合了太子的心意。
謀反之機,稍縱即逝。
魏恆幾近瘋癲,早已失去了清醒。
半月後,太子率兵逼宮。
「父皇,下詔吧。」
皇帝咳了幾聲,面龐漲紅。
「你已是太子,何至於如此迫不及待?」
太子神情陰鸷,冷笑著開口。
「做太子有什麼好?連和離都不能做主。
「隻有坐上龍椅,我才能隨心所欲, 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皇帝閉上眼,對他徹底失望。
叮當一聲, 玉佩落地。
埋伏於暗處的士兵應聲而出,局勢陡然逆轉。
隻見已然「病重」的皇帝站起身,沒有絲毫虛弱。
「將太子壓入天牢, 其餘人等,S無赦。」
太子面色劇變,他扭頭, 看到站在殿門前的魏翎與我。
須臾間, 他明白了一切。
但為時已晚。
19
我去天牢見了魏恆最後一面。
他如今已是廢太子了。
昏暗潮湿的獄中, 狼狽不堪的魏恆瘋瘋癲癲,嘴中喃喃。
「不要, 不要嫁他……」
真有趣。
明明將我逼S的人是他。
如今悔恨不已的也是他。
魏恆聽到腳步聲也無動於衷, 直到我輕喚他:「魏恆。」
他如夢初醒般看過來。
眼中流露出欣喜,朝我跑來。
「明月,明月,你原諒我了, 是不是?」
我搖搖頭。
「不是。」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他也永遠都別想從痛苦愧疚中解脫。
隔著欄杆,他一把抓住我的衣袖,淚如雨下, 卑微至極。
「對不住, 明月, 可我是真心愛你。」
我後退半步,躲開他的動作。
「可你的愛讓我覺得惡心。
「你若當真覺得對不住我,就去S吧。」
我語氣平靜無波。
聞言, 魏恆眼中的希望徹底破滅,又哭又笑。
「你當真要我去S嗎?」
我頷首。
「無論前世今生, 你都不曾對我有過善念。
「我想到你,唯有苦痛。」
皇帝不S他, 可我要他S。
那些前仇舊怨, 隻有用人命才能了結。
踏出天牢的那一刻,我聽到身後的獄卒驚呼。
「廢太子自戕了!」
我仰起頭, 看向天邊的雲與飛鳥。
輕輕一笑。
20
皇帝子嗣不多。
魏恆S後, 他隻能培養尚且年幼的四皇子。
畢竟魏翎名聲在外,又直言要與我遊山玩水,皇帝實在無法立他為太子。
出京的馬車上, 魏翎比我先到。
原本簡樸的馬車被他裝飾得煥然一新。
見我怔愣, 他摸了摸鼻尖。
「京城太無趣了, 我也想與你一同去金陵看看, 你不會……趕我走吧?」
少年垂下眼簾,小心翼翼的模樣再配上那張精致的面容, 讓人無端心中發軟。
我坐進馬車,不緊不慢地開口。
「所以那時所說的什麼復仇……」
魏翎的頭垂得更低了,辯駁聲若蚊吶。
「也、也不全是假的。」
他這副模樣, 倒讓我想起幼時養過的貓。
犯錯時, 也ṱū⁵是這樣一副心虛又強撐的樣子。
我驀地輕笑一聲,語調柔和。
「魏翎,我們一起去金陵吧。」
魏翎驟然抬起頭,唇角是壓也壓不住的笑意。
天光明亮, 車轅碾過枯葉,將巍峨皇城拋作天邊一粒塵。
我們,還有很長的一生要走。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