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院子裡人聲鼎沸,迎來送往聲不絕於耳,丫鬟僕人如魚貫入。
屋內人散盡,隻餘裝扮好的我和母親。
她拉著我的手,眼淚落了又止:「我的阿凝,終於得償所願。」
我伸手抱了抱她,貼著她的肩頭:「阿凝,一定會幸福的,娘。」
一個從未有過答案的問題,可我早便知曉。
「母親,您知道一見鍾情的感覺嗎?」
母親知道,母親當然知道,在她仍是碧玉之年時,她也曾遇見過那個人。
隻是終究困於世俗,一個嫁高門,一個遁空門,生如S不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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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紅燭高照,燭光搖曳,映照著滿室的喜慶與溫馨。
晏池身著錦袍,端坐在床沿,眉宇間既有初為人夫的喜悅,又夾雜著幾分青澀與緊張。他時而抬頭望向那盞燃燒正旺的紅燭,時而低頭輕抿嘴角,偷眼看向我。
我有些無奈,拿下扇子,敲了敲他的頭:「我現在是你的娘子了!你要看便看,做甚還偷雞摸狗的模樣?」
晏池哦了一聲,呆愣愣地笑著,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我,像要盯出一個洞來。
他沒有告訴阿凝,他連日來總做一個夢。
夢裡,她終究是嫁於旁人,她成婚那日,他請旨從塞北歸來,裝作運酒的車夫,將父親埋了二十年的酒通通挖了出來送去,父親說,那是為他將來娶妻用的。
可他娶不到想娶的人,這輩子大約不會娶妻,那酒就當他的賀禮罷。
所幸一切皆是夢,他醒來時,天光仍昏暗。
昨夜折騰一夜,從不得其法到飄飄欲仙,懷中的妻子,面色酡紅,像隻貓兒一樣窩著,將他的心漲得滿滿的,好像就此S去也無所遺憾。
「阿凝——」
晏池食髓知味,眨了眨眼,看了又看,復又將人摟進懷中。
13
我生產那日,是臘月二十,是隆冬,瑞雪兆豐年,是極好的日子。
我渾身乏力,昏昏沉沉中,聽到許多人的哭聲。其中,晏池哭得比誰都慘。
穩婆急得也快哭了:「夫人,夫人您再加把勁啊!孩子,孩子還沒出來呢!
「快快,參湯吊著,絕不能讓夫人睡過去。」
我直覺不對,有了前世產子的經驗,我這一胎其實養得極好,不大不小,應當是極易生產才是。
直到,我隱約聽到一個聲音,才渾身冰冷。
「娘親,娘親你不要我了嗎?我是聿兒啊!」
我迷糊中睜開眼,就見虛空中,一個五歲大的孩子哭成淚人,那是我和謝雲遲前世的孩子謝聿。
我咬緊了牙關,流著淚看向他。
因緣際會,因果相應,命運早就偏移,不同的選擇必然有不同的結果。
這一世,我沒有同謝雲遲成婚,謝聿的存在自然便被抹S。
他如今想做什麼?要取代我的孩子,還是要SS我和孩子?
「娘親,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您能不能別不要我!」
他當時畢竟才五歲,雖懂些之乎者也,可到底還是個孩子,心性不定,人人都能教壞一個孩子。
因此,我並未真的怨恨過他,我從未恨過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可,前世種種早已湮滅,今世才是現世。
我含著淚,對他搖了搖頭,他便哭著消散在空中。
隨後,一聲嬰孩啼哭,滿屋歡慶。
「生了,生了!是個千金!恭喜將軍,恭喜夫人!」
如今正是,雪融春暖,生機初現。
番外(謝雲遲):
歲月流轉,昔日晏池和沈凝的那場婚禮轟動一時,至今仍是京城佳話。
謝雲遲想起,前世自己同她成婚時,因自小不滿這門婚事,那一日,他連個好臉色都不曾給她。
可她還是笑著,叫自己夫君,邀他共飲合衾酒。
謝雲遲自從知曉有這一樁婚事起,便對其充滿抵觸。
越來越多人盛贊沈家女溫柔賢淑,知書達理,贊她為京城貴女第一人。
他便越是厭惡她,以至於後來,他厭惡她的明事理,知禮節,厭惡她總是不遠不近,恰到好處的愛意。
他應當是討厭她才對,他不喜歡端莊無趣的女人。
可人是會變的,當他意識到自己變了的時候,心中猛然警覺。
這時,恰好和離的莊婉瑩實在是一個好選擇,他試圖以此來證明自己,心中裝的人仍舊是從前的心上人。
可她似乎不在意,即便知曉他養了外室,她也是神色平靜地為他打算。
「是要接回府來?那我擇個好日子,到時便以妾禮……」
他怒了:「她如何能與人為妾?你休要折辱她!」
卻不知怒的是為什麼。
後來,他又錯了,是他帶壞了聿兒。
她那麼愛那個孩子,卻被他一次次地傷害。
那個孩子是個好孩子,倘若不是他,他不至於為了外人和親生母親翻臉。
等他意識到問題,想要補救時,一切都完了。
他重生了,原以為是重新選擇正確命運的開始。
卻沒想到,是另一個深淵。
他二十一歲時,沈凝嫁給晏池。
他三十一歲時,晏池始終隻有沈凝。
他總在等,等晏池厭棄沈凝,等他始亂終棄。
那時,他便可以衝到他們面前。
你看,我早說了,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隻有得不到時,才是最珍貴。
而我不一樣,我知錯了,我會更珍惜你。
可是沒有,十年如一日,晏池始終愛她。
他並不想聽,可京城中有許多關於他們的妙事。
例如,今日晏大將軍蹲在雲滿樓兩個時辰,就為了給夫人買一個糕點。
又如,晏大將軍每戰一處,便會在石碑上刻上自己和夫人的名字,再寫個生生世世。
晏池總防著他,像防賊一樣。
偶爾遇見時,他隻是多看了一眼,晏池便像要將他眼睛挖出來一般。
謝雲遲記得,那一年雪下得格外大,沈凝給晏池生了一個雪白可愛的女兒。
後來,他抱過那個孩子,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自己。
那孩子長得像極了沈凝,像縮小版的沈凝站在自己跟前,他眼眶發熱,險些沒落下淚。
那時,他簡直嫉妒得要命。
沈凝不要他,連聿兒也不要了。
他的聿兒,這一次,連來到這世上的機會都沒有了。
番外(歲歲):
我叫歲歲,大名叫晏雲舒。
聽聞我周歲那日,就已經出落得雪白團子一般,粉雕玉琢,見人便笑,甜得能讓人心口化開一汪水。
我與我爹爹,他們說叫相愛相S,尤其是我三歲那年,發生了一件事,簡直要將他氣瘋。
那日,我和娘親去接他下朝,我溜出馬車玩耍。
突然來了一個長相俊美的叔叔,蹲下來同我一起看螞蟻。
他眼睛不眨地看著我,簡直想要哭出來一樣。
他問我,能不能抱抱我。
我撓著頭想了想,他看起來真可憐, 於是我便點了點頭。
那個叔叔輕輕地摸了摸我的頭, 然後將我抱了起來,跟爹爹不同, 他用的是左手,但也抱得穩穩的。
然後,我便聽到一聲怒吼,身後便是臉色鐵青的爹爹。
我從未見他那麼生氣,他一把搶過我:「謝狗,誰允許你碰我女兒?」
謝狗渾身震了一下,眸光暗暗地,低頭就走了,真的很像狗。
我乖乖地摟著爹爹的脖子,討好地親了他一口, 他立馬就氣消了,真好哄。
又是一個秋日, 府邸的東廂房窗前栽滿了娘親鍾愛的菊花,此刻它們正醞釀著綻放。
丫鬟們於花叢旁, 一陣陣地說笑著。
我倚在窗棂上,探身欲摘那高懸的果實之時, 窗下傳來一聲低沉的呼喚, 讓我心中猛地一緊。
「晏歲歲, 我數到三,你若還不下來,今晚的慄子糕就免談了。」
我側身一望, 隻見爹爹眨著眼, 朝我快速地擺手。
他的身旁, 是我那溫柔的娘親。
唉,我迅速從窗臺上滑下, 自覺地牽起她的衣角,討好地說:「娘親,我錯了, 我日後定不敢了。」
我爹爹自然而然地接過我的手, 寵溺地說:「還是我來牽吧,可別累著你了。」
「還有你!」娘親轉而向爹爹,「不是領她爬樹摘果,就是帶她進山追兔子。晏池, 我從未見過如此縱容孩子的!」
我爹爹連忙應承:「夫人說的是,下次一定注意。」
我也趕緊附和:「歲歲也記住了。」
娘親顯然對我們倆的話半信半疑,搖了搖頭,獨自離去。
我爹爹將我一把抱起, 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秋日是個寧靜的時節,陽光溫柔,楓葉飄落。
我回望過去,東籬那邊, 一叢叢菊花爭奇鬥豔,小溪潺潺流淌,滿是恬淡與愜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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