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默所在的公司官網發出聲明：

 

【本公司原 CEO 因個人作風問題，經董事會一致研究決定，予以其免職及開除處理。】

我沒有關機，拉黑，隻是靜音。

 

除了一些同事好友，打電話最多的是周默和程子和。

 

周默打了一百多個電話後又開始瘋狂發微信：

 

【舒意，你在哪兒，千萬不要想不開！

 

【我錯了，我隻是一時糊塗，你也看見了，是她主動的。

 

【舒意，求求你回應我一下，生命是最寶貴的，絕對不要做出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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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每天在家等你回來。】

 

程子和每天早晚給我打一個電話，隻發了一條微信：

 

【舒意姐，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隨時開口。】

 

我想了想，回了他一條：

 

【明天方便到機場接我嗎？】

 

【方便！】

 

飛機晚點三個小時，我出接站口，一眼就看見程子和端端正正站在那裡。

 

看見我，他眼神一亮，小跑著過來幫我拿行李。

 

我遞給他一個特產禮盒。

 

「謝謝你來接我，這是給你帶的禮物。」

 

他有些驚喜，接過去時嘴角壓不住。

 

車上，他小心翼翼問我：「舒意姐，你還好嗎？」

 

我輕笑了一下：「還行，比周默和安晴好點。」

 

他目光含笑，松了口氣似的說：「就該這樣。」

 

19

 

到了家，我摁密碼開門，屋內一片狼藉。

 

周默閉著眼躺在沙發上，旁邊倒了一地的空酒瓶和煙頭，空氣裡充斥著刺鼻的混合味。

 

他木然地睜開眼，看見我的剎那，猛地起身衝過來，緊緊將我抱住。

 

「舒意，太好了！你還活著！你終於回來了！」

 

嗓音嘶啞，還含著一絲哭腔。

 

我想推開他，推不動。

 

「程子和。」我喊了一聲。

 

站在後面的人立刻放下行李，將周默從我身上一把拽開，同時側著身子，擋在我前面，呈保護者的姿態。

 

周默震驚地看著我們，愣愣地問：「你們怎麼在一起？這段時間你們都在一起？」

 

我淺笑：「你找你的發小，我也找你的發小，有什麼問題嗎？」

 

周默瞳孔微顫，口中喃喃道：

 

「不可能，你那麼愛我，絕對不可能！」

 

他說著怒不可遏，一拳向程子和揮去，「你是我的兄弟，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程子和挨了他一下，也一拳打過去。

 

「你怎麼不想想你自己幹了什麼！是你先對不起她，你當著全國人的面做出那種事，還想讓她原諒你嗎？」

 

我靜靜站在一旁，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終於雙雙掛彩，倒在地上。

 

我拿了毛巾，蹲在程子和身旁，一點點擦拭他臉上濺出的血跡。

 

程子和定定地看著我，眼睛裡有濃烈情緒。

 

「舒意，你不管我了嗎？」周默頹坐在一旁，傷心欲絕，「我和她就一次，就那麼一次，舒意，你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報復我，我的心好疼，疼得沒辦法呼吸了。」

 

我起身，垂眸看著他，聲音冰冷。

 

「周默，事到如今，你怎麼還敢對我說這種話？

 

「和她就一次？你的意思是，視頻做就不是做？忘了告訴你，書房裡我安了攝像頭。」

 

周默猛地一震，驚慌地盯著我：「不要說了，你不要說了。」

 

我直直看他，一字一句。

 

「所以，你每次和安晴視頻做的那些事，我都親眼看到了。

 

「我覺得，你們兩個，真讓人惡心！」

 

周默臉色慘白。

 

他驀地撐起身，「撲通」一下雙膝跪地。

 

「舒意，是我對不起你，我那段時間不知怎麼就昏了頭，我明明是愛你的！這幾天你不在，我一遍遍想我們曾經的過往，再想起我做的這些混賬事，就恨不得把自己抽S！

 

「舒意，你是愛我的對不對，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我發誓，以後全心全意隻愛你一個人！」

 

他跪在那裡，雙目赤紅，猶如一隻喪家之犬。

 

「周默，你在說什麼？」

 

門口，安晴不知何時來了，靜靜站在那裡，難以置信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周默。

 

「什麼叫以後全心全意隻愛她？那我呢？我們不是說好了，衝破一切阻礙也要在一起嗎？」

 

她聲音很輕，帶著明顯的顫音。

 

幾天不見，她臉上冒了許多痘痘，黑眼圈也極深，身上有濃烈的煙味，看得出這幾天很不好過。

 

周默閉上眼：「安晴，我們不能繼續錯下去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安晴一臉的憤恨，完全沒了平日的灑脫和隨性。

 

「過去？你的意思是，把我吃幹抹淨了，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周默倏地睜開眼，怒氣浮現。

 

「你把我害得還不夠嗎？要不是你非要去公司搞什麼直播，非要在那個時候勾引我，我怎麼會被你害得這麼慘？我好不容易打拼的事業沒了，家也被你拆散了，我整個人生都被你毀了！」

 

「啪！」

 

「啪啪！」

 

安晴衝過去，在他臉上狠狠扇了幾巴掌。

 

周默安靜地受了，睨著她，目光冰冷。

 

安晴扭頭盯著我，恨聲道：「你把他搶回去了，你贏了，滿意了嗎？」

 

我無奈地看著她：「老實說，我覺得你們兩個還挺配的，應該鎖S。現在你們這麼鬧翻，我其實不太滿意。」

 

她眼眶猩紅，咬著牙，惡狠狠盯著我。

 

「我沒有錯！我不是第三者，你才是那個後來的！我現在輸給你，不過是因為我運氣不好，不然，我會和周默結婚，會成為大網紅！我失敗了不代表我錯了！」

 

我點點頭：「你直播那天忍住就好了，明明說好了不跨越最後一步，為什麼沒忍住呢？

 

「另外……」

 

我走近她，眨了眨眼，輕聲說，「你真覺得，是天上掉餡餅把你砸成網紅的？」

 

她雙目睜大：「你什麼意思？」

 

我微笑：「沒什麼意思，我的工作是網絡推廣，對這個行業了解得多一點，又恰好擅長設計方案，手裡還有些資源而已。」

 

安晴的嘴唇開始顫抖，片刻，她尖叫一聲，衝了出去。

 

房間裡又安靜了下來。

 

周默看著我，眼神有些飄忽。

 

「舒意，所以你早知道了是嗎？你早就決定報復了？」

 

我笑了笑：「是啊，早知道了，要不是為了讓媽媽了卻心願，我根本不會和你結婚。

 

「至於報復，我倒沒那麼執著，隻是你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我媽媽的靈堂裡做那種事！攝像頭裡那些證據，我本來嫌棄公開的話會髒了自己的手，沒想到，我媽沒白疼你一場，你們完美配合，自己獻身演出。」

 

周默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上。

 

「舒意，你還愛我嗎？」

 

「你說呢？」我嘲諷地說。

 

他抖了一下：「什麼時候，不愛我了？」

 

我靜靜看著他，聲音平和，冷靜。

 

「從你和安晴商量好和我結婚又離婚，卻不考慮我面臨的處境的時候。

 

「從你告訴我不拿年薪，防備我分你共同財產的時候。

 

「從你們偽造診斷報告，你決定為她守節的時候。

 

「從你們設計讓我誤會你和秘書，想用她是女同來證明我無理取鬧的時候。

 

「至於你們後來在書房視頻的那些事，我已經能平靜旁觀，單純地覺得惡心了。」

 

周默的頭深深垂著，仿佛一尊石化的雕像，一動不動。

 

直到我和程子和離開時，他依舊保持那個姿勢。

 

20

 

我和周默沒有領證。

 

曾經訂好的兩次領證時間，都因為我「不小心」忘帶證件而錯過。

 

我們沒有共同財產，隻有那套房子。

 

那時安晴還沒有出現，周默的事業一片大好，在我們共同出資的情況下，他意氣風發地說隻用寫我的名字。

 

「以後啊，如果你生我氣，你可以理直氣壯地待在家，趕我走，因為這是你的房子！」

 

他那時，應該是對自己的愛絕對自信的吧。

 

我在朋友圈裡發了一條離婚告知。

 

周默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所有的人都真心為我高興。

 

就連周默那幾個發小，也扭捏地發了道歉的話。

 

我反手就將他們刪除並拉黑。

 

分開後，我時常會看見周默的身影出現在樓下。

 

不上來，也不靠近。

 

很晚的時候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走。

 

有一次我忍無可忍，衝到他面前問他到底想怎麼樣。

 

他臉色發青，目露痛苦。

 

「舒意，我睡不著，我隻有靠你近一點，才能稍微閉一會兒眼。你放心，我絕不打擾你，我隻是很累。」

 

於是我將房子賣了。

 

手裡忽然多了一大筆錢，我幹脆辭職，天南地北玩了一圈。

 

等我回來時，幾乎所有認識的人都爭先恐後，給我講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大新聞。

 

安晴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又開始了直播。

 

隻是這次，她是黑紅。

 

黑紅也是紅。

 

直播間罵聲一片，卻也是這些罵聲支撐了流量，她甚至開始帶貨。

 

後來，網友們驚訝地發現，安晴的身後，出現了周默的身影。

 

兩人不知怎麼，竟然同居了。

 

不過他們的關系顯然並不融洽，直播間裡經常傳來周默咒罵的聲音。

 

我聽到這裡有點不太相信。

 

畢竟周默向來是一個情緒穩定，甚至極少說重話的人。

 

直到朋友拿出一段視頻。

 

周默胡子拉碴，穿著一件染著汙漬的襯衣，正面容扭曲地諷刺安晴。

 

兩人甚至毫不避諱正在直播。

 

我被深深震撼了。

 

畫面裡的男人，真的是溫和有潔癖的周默？

 

那個女人，真的是灑脫颯氣高冷範的安晴？

 

周默的話字字難聽，不堪入耳。

 

「你也就穿上衣服騙騙人，要什麼沒什麼，皮膚又黑又糙，摸了都沒欲望！

 

「你身上哪來那麼多黑點，密集恐懼症都犯了！」

 

周默罵得越多越狠，直播間的人氣反而越高。

 

安晴便忍著，偶爾飚句髒話回擊一下。

 

可畸形的狂歡下終將醞釀出惡之花。

 

或許是安晴的忍耐到達了臨界點，一個狂風大作的晚上，她趁周默睡著，利落地剪掉了他某個器官，扔進馬桶衝掉了。

 

周默自己捂著下身衝出門求的救，據說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

 

安晴因故意傷害罪被判處四年有期。

 

我聽得目瞪口呆，仿佛看了場 BE 驚悚電影，半天回不過神來。

 

……

 

半年後，我重新入職了一家公司，並且在眾多親朋熱情的關心下，開始相親。

 

那天，我坐在咖啡廳，悠闲地喝著拿鐵，等待新一任相親對象。

 

不遠處, 程子和一身挺括西裝, 手捧紅玫瑰，目光閃閃地朝我走來。

 

我怔愣：「這次介紹的人是你？」

 

程子和笑容明朗，語氣溫和。

 

「是我, 我主動爭取了這次機會。

 

「舒意, 我喜歡你, 希望你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他專注地注視著我, 誠懇中透著一絲忐忑。

 

我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良久，垂眸：「程子和, 你不行。」

 

他有些急切，又很快恢復平靜，笑吟吟說：「舒意，給我一個理由，不然我不會放棄的。」

 

我轉頭, 目光投向窗外初夏的街頭。

 

「那天, 我在餐廳外撞見你和周默的談話, 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甚至，安晴也是因為你給了她一筆錢, 才答應和她前夫離婚回來這個城市的, 對嗎？」

 

我輕嘆了一聲, 看向他狀似無害的臉。

 

「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那次救你？」

 

他沉默許久，低聲說：「還早些。但確實是因為那次水下你抱著我, 才開始動了把你搶過來的心思。」

 

我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他驟然抬頭，無比熱切地注視著我。

 

「不管你信不信, 我對你的感情比周默深, 我會比他對你好一百倍，我會給你提升幾個階層的物質生活，我保證你以後擁有絕對的自由。

 

我笑了笑, 緩緩搖頭。

 

「抱歉, 程子和。從你開始帶著算計的心出現在我生活裡的那一刻起, 我就不可能接受你。

 

「所以, 再見，或者，再也不見。」

 

我起身，取了花束中的一朵玫瑰花苞，走出了咖啡廳。

 

剛走出旋轉門，手機接到一條短信：

 

【明天下午三點, 植物園, 大學生物老師。】

 

我回：【準時到。】

 

聞了聞手中的花苞，我淺笑著，往陽光燦爛的街頭大步走去。

 

玻璃晴朗，橘子輝煌。

 

年過三十, 大齡離婚，相親的路或許漫漫。

 

但無論前方是什麼，我跨過荊棘，聞過玫瑰, 自有底氣和平和。

 

花會沿路盛開，我以後的路，也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