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男人說自己叫廖昱風。

 

知道我爸的名字，是因為我爸曾經救過他父親的命。

 

「聽聞桑先生去世後，我父親難過了許久。知道桑家隻剩下一位老爺子和一個未成年的女孩，他託人四處打聽你們的住處，想幫桑先生照顧你們。沒想到，會在這裡和你遇上。」

 

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產。

 

盡管當時保住了命，但她就此留下了病根。

 

在我三歲那年就因病去世。

 

而我爸，在那之後就經常去外面給別人看病。

 

我十歲那年，他因為一場車禍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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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偷聽到爺爺對我爸苦口婆心地勸說：

 

「人各有命，你不能因為小榆媽媽走了，就總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小榆還這麼小，你要讓她小小年紀也失去爸爸嗎！」

 

那時我不懂爺爺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直到我爸去世後。

 

有一天，爺爺喝多了酒，對著我爸的照片流淚：

 

「湛兒，我悔啊！如果當初我不教你那種術法該多好！就應該讓它斷了啊！」

 

後面等我長大一點，我問過爺爺，當初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爺爺沉默半天，也隻是說了一句：

 

「小榆，爺爺會把一身醫術傳給你，其餘的那些，你也不必再問。」

 

從小和爺爺相依為命。

 

我了解爺爺的性子。

 

知道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我便沒再多問。

 

但隨著年歲增長，隨著爺爺因為意外去世。

 

我大概明白了他想瞞著我的是什麼。

 

「謝謝您父親的惦記，那些年我和爺爺過得還不錯。」

 

廖昱風嗫嚅了半晌，還是問出了口：

 

「請問，您爺爺……」

 

看出對方的顧忌，我大大方方地說：

 

「爺爺五年前已經去世了。」

 

「抱歉。」

 

宋志在旁邊坐著，一直都沒敢開口。

 

見我們沉默下來。

 

他左看看右看看，打開門招呼服務員上菜。

 

因為廖昱風的話，我想起了不少陳年往事。

 

吃飯時幾乎沒再說話。

 

一頓飯結束，我剛準備和他們道別，廖昱風就開口邀約：

 

「桑小姐，我父親最近身體不太好，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請你去家裡看看？」

 

雖然比不上爺爺和我爸的本事。

 

但一般的病我都能看，便沒推辭。

 

約好上門的時間，我難以拒絕廖昱風要送我回酒店的好意。

 

本以為有司機開車。

 

沒想到，司機把車開到飯店門口後，就離開了。

 

坐在廖昱風的副駕，我尷尬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桑小姐是來旅遊的嗎？有沒有想法在南城定居？」

 

因為我爸和他父親的淵源，我主動提出讓廖昱風改個稱呼。

 

聽到他從善如流地喊我小榆。

 

我適應了幾秒，才回答他剛才的問題。

 

「我打算開個中醫館，不過還沒想好定在哪座城市，南城是我考察的第一站。」

 

餘光中，廖昱風食指敲了敲方向盤：

 

「看來想把你留在這裡有點困難啊。」

 

以為廖昱風是為他父親的身體考慮。

 

我笑了笑沒說話。

 

到南城後，我就換了個手機號。

 

猶豫再三，還是用新號碼給趙悅發了條消息。

 

【阿姨，怕您擔心，跟您報個平安。】

 

趙悅回得很快。

 

【好好照顧自己，遇到困難了就來找我，別有顧忌。】

 

我不知道的是，給我回了消息後。

 

趙悅記下號碼，就把和我的對話刪除。

 

8.

 

看著面前非要讓她交出地址的梁亦舟。

 

趙悅頭疼地嘆了口氣。

 

「就算你找到她了又怎麼樣？你不了解小榆的性子？你覺得她會跟你回來嗎？」

 

梁亦舟又被說到痛處。

 

原地轉了幾圈，坐到趙悅對面。

 

「媽，你幫幫我！當初你是從哪裡找來小榆爺爺的？求求你把地址告訴我吧！」

 

趙悅聽梁亦舟提起我的爺爺。

 

緊緊閉上了眼睛。

 

當初如果不是看梁亦舟差點沒命，趙悅四處求人拜佛。

 

她也打聽不到桑家的神奇之處。

 

知道我和梁亦舟在一起時，趙悅就想插手阻止。

 

因為她了解自己的兒子。

 

也知道梁亦舟是為了什麼才生了重病。

 

她怕梁亦舟辜負了我，辜負了我爺爺的付出。

 

但她看到梁亦舟對我上了心。

 

看到我對梁亦舟的感情。

 

趙悅也生出私心。

 

她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找一個我這樣的兒媳。

 

但她也知道，感情的事情強求不得。

 

所以在我五年前拒絕收診金後，趙悅才會說出那句話：

 

「我還挺喜歡你這個小丫頭的，不過感情的事誰都說不好。如果有一天你和予舟分開了，這張支票依舊有效。女孩子，有點錢傍身，總歸是好的。」

 

她在五年前就給我留了退路。

 

趙悅能和丈夫把家產做到這麼大，一直很相信因果。

 

所以在我提出想拿走當初那筆錢時，趙悅會立馬出手。

 

讓梁亦舟和夏婉棠見面。

 

讓我有一個能徹底離開的，合理又有利的理由。

 

趙悅知道我沒有回去的打算。

 

也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撞南牆不回頭。

 

所以沉默許久後，趙悅跟梁亦舟說了我和爺爺曾經的住址。

 

9.

 

隔天我從酒店一出來，就看到等在門口的廖昱風。

 

「其實你可以把地址告訴我，我自己過去的。」

 

說到底，我就是一個家學比較淵源的普通中醫而已。

 

我也不能保證所有病都能看。

 

被一個大老板這樣對待，我著實有些不適應。

 

看出我的不自在，廖昱風笑著說：

 

「別有心理負擔，這是我爸要求的。」

 

聽到是長輩的要求，我便沒再說什麼。

 

可能是看出我不擅長打交道。

 

一路上，廖昱風都在主動找話題。

 

等我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的情況已經被廖昱風問了個七七八八。

 

做生意的人太可怕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面我再說話時都謹慎了一點。

 

而廖昱風像是察覺不到似的，依舊對我和爺爺之前的生活很好奇。

 

到地方後，我趕緊下車，在廖昱風看不到的地方松了口氣。

 

自然沒發現，廖昱風在我身後揚起的笑臉。

 

廖昱風的父親雖然上了年紀，但身上依舊有著上位者的氣息。

 

不過看到我時，對方臉上慈祥的笑容，一點都沒讓我感到局促。

 

我喜歡速戰速決。

 

坐了幾分鍾後，就開始詢問病情。

 

「聽廖先生說您身體不舒服，具體是哪些症狀呢？」

 

廖父和廖昱風對視一眼，主動伸出了手：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不舒服，小姑娘你幫我看看吧。」

 

察覺到對方語氣裡的調侃，我有些不明所以。

 

左右手輪換著給廖父把了脈。

 

又看了看對方的舌苔。

 

「雖然還能看出當年那場重病的影子，但我爸治療得很徹底，您的身體狀況比同齡人要好很多。平時注意飲食，適當運動，按時去醫院體檢就可以，不用太過擔心。」

 

為了讓兒女多關心一下自己，說自己不舒服的老人很多。

 

所以我並沒有覺得昨天廖昱風的話是在騙我。

 

見我起身準備離開，廖昱風說道：

 

「來都來了，要不你幫我們家的人都看一下吧？診金不是問題的！」

 

聽到這話，我又坐了回去。

 

因為爺爺從小的教導，隻要對方開口想看病，我不能拒絕。

 

看了眼廖父，發現對方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

 

察覺到我的視線，廖父招呼佣人給我端來水果。

 

「聽昱風說你是來南城旅遊的？這孩子應該是怕哪天你走了，找不到人，所以想讓你給家裡人都看看，希望你別見怪。」

 

長輩都這麼說了，我更沒有拒絕的道理。

 

在等待人來的過程裡，廖父和我說了不少當初我爸給他治病時發生的事。

 

「醫生在哪呢？我看到消息可是連會都沒開就來了！」

 

一聲豪爽的女聲從背後傳來。

 

緊接著，陸陸續續有不少人進來。

 

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出現，我詫異地看了廖昱風一眼。

 

我一個散醫，怎麼有種在三甲醫院坐診的既視感？

 

看出我眼神中的控訴。

 

廖昱風走到我身邊低聲道：

 

「抱歉啊，我就是在群裡說了句治好我爸的醫生女兒在我家，他們就都來了。我們家人口是有點多，別見怪。」

 

同時被幾十號陌生人盯著是什麼感覺？

 

此時此刻，我突然覺得自己誤入了狼窩。

 

「我一下子看不了這麼多人。」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爺爺教我的醫術，本來就需要看得仔細。

 

一次看幾個還行。

 

看幾十個，就是爺爺來了，怕是都做不到。

 

「不怕，我讓佣人給他們排個號，一天看五個好不好？」

 

因為焦慮，我沒注意廖昱風和我說話時，我們兩個的距離變得很近。

 

也沒發現屋子裡的眾人，在看到廖昱風溫柔的表情時。

 

震驚地面面相覷。

 

「你們家總共有多少人啊？我想著過兩天就走的。」

 

既然打算開中醫館，那我得回趟家，把一些重要的東西帶出來。

 

以後我不打算在小鄉村生活。

 

但總要回去一趟把房子處理一下。

 

廖昱風這一出，直接打亂了我的計劃。

 

「怎麼這麼著急就要走？是不喜歡南城嗎？」

 

10.

 

廖昱風說這話時，聲音大了些。

 

可能是屋子裡很安靜的緣故，其他人也都聽到了。

 

「桑小姐不喜歡南城？我們家在很多城市都有分支的！」

 

「小榆喜歡哪裡？我平時就喜歡旅遊，咱們可以做個搭子啊！」

 

……

 

一人一句，直接把我說懵了。

 

廖昱風清了清嗓子，其他人立馬噤聲。

 

「是有什麼急事需要處理嗎？」

 

他又放低了聲音說道。

 

因為在來的路上，就和廖昱風說了我的打算，所以我也沒瞞著他：

 

「也不算急事，我想回老家一趟，把爺爺和我爸的東西帶在身邊，這樣我選定了開中醫館的地方，就不用中途再跑一趟了，也相當於他們一直陪著我。」

 

廖昱風定定地看了我幾秒沒說話。

 

在我向他投去疑問的視線時，他問道：

 

「東西很重要嗎？可以讓別人碰嗎？」

 

其實就是爺爺和我爸的照片，以及爺爺留下的手札罷了。

 

爺爺喜歡小篆，手札上的字體現在能看懂的人也不多。

 

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

 

但也沒重要到別人不能碰的地步。

 

聽我這麼說，廖昱風蹲在我面前：

 

「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把地址告訴我，我讓人幫你取來好不好？或者等你幫我家裡人都看完，我和你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