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男主真是有點瘋啊。】
【光看外表,跟朵高嶺之花似的,完全看不出來內裡這麼顛。】
【完了完了,他直接找人把公司大樓所有門窗都鎖了。】
【完了完了,現在去看監控了……】
【完了……現在,堵電梯口了。】
電梯門發出一道清脆的響聲。
——「一樓,到了。」
電梯門緩緩向兩邊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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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眼,看見了梯門外緊盯著我的江棲遠。
他那眼神直勾勾地,像是頭餓極了,陡然見到肉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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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辭。」江棲遠低聲叫我的名字。
我的目光停留在他淅淅瀝瀝滴著血、垂在身側的右手上。
江棲遠已經一步踩進了電梯。
他太高了。
嚴絲合縫地擋住我。
壓迫感陡然襲來。
我下意識想要後退兩步。
卻不防江棲遠已經抬起右手,攬住了我的後背。
一把、重重地,將我按進了他懷裡。
太安靜了。
除了他沉沉的呼吸。
我甚至聽見他右手臂發出了聲讓人牙酸的骨骼脆響。
血腥味、混合著他身上的酒味撲面而來。
他將臉埋進我頸間。
重重地嗅聞著我身上的味道。
「宋辭。」
他再一次出聲叫我的名字。
同時悶悶出聲:「我好想你。」
我的呼吸一停。
這還是第一次。
江棲遠在我面前說出這種話。
纏綿的、露骨的,如情人間耳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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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很快回神,抬手就要將江棲遠推開。
「江總——」
但我的力道當然無法跟江棲遠抗衡。
他甚至將我抱得更緊了。
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他:「江總,我們現在沒有任何關系。」
我已經跟公司解決。
我已經劃清跟他的關系。
甚至他留在我這裡的所有資產,我都全部通過公司還給了他。
但我話音剛落。
江棲遠卻突然出聲,打斷了我。
「宋辭,我說我想你。」
他緊抱著我。
似乎要把我揉進他的胸腔骨骼裡去。
我站在原地皺眉,仍將他往外推。
他在一次出聲,他說:「——宋辭,我愛你。」
這一聲極其壓抑。
像是衝破了什麼重重的枷鎖。
幾乎是從他的喉嚨中擠壓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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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站在電梯門口太久。
電梯門始終關不上,已經發出了刺耳的警告。
我在尖銳的警告聲中抬眼。
不解地看向江棲遠。
江棲遠低著頭,像是就等著我看向他。
在我們目光對視的那一眼。
他再次說了那一句。
他說:「宋辭,我愛你。」
他這一聲,比剛剛更大,更直接。
我與他對視,良久。
我輕輕出聲,問他:「為什麼?」
他像是沒有聽到。
還低頭湊近我,問我:「……什麼?」
我輕聲重復:「為什麼你愛一個人,還要貶低她、懲罰她、欺辱她、控制她?」
我問江棲遠:「這就是你愛一個人的方式嗎?」
江棲遠漆黑的眼瞳裡,第一次流露出類似悲傷的情緒。
他低下頭,將額頭輕貼在我的額頭上。
他急匆匆從家裡趕過來。
但現在觸碰到我的額頭,卻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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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棲遠說:「因為我害怕。」
害怕?
江棲遠這樣的人,有一天居然會說出害怕的字眼。
我問他:「你害怕什麼?」
我說:「你掌控數不清的財富和權力,你還在害怕什麼?」
江棲遠居然哭了。
有滴淚自他眼角話落,滴在了我的下巴上。
溫熱的。
他說:「……我害怕愛上一個人。」
他說:「我媽說,愛情是最不可靠的東西,她要我,一生也不能去碰那種東西。」
「中學時,她看見我書包裡女孩子偷藏進來的情書,當即就施壓讓那姑娘轉校了,那是她第一次打我,她扇了我兩巴掌,讓我在大雨裡站了一夜。」
我站在江棲遠面前聽著。
這還是第一次,他在我面前說出這樣長的話。
「大學時,在陪我媽應酬的某場飯局上。」
「她合作伙伴的女兒,當眾表達了對我的好感,說以後想嫁給我這樣的男人。」
「當時我……」江棲遠皺眉想了想:「或許是對她客氣的笑了笑。」
「我媽面上不顯,但回去後就將我送出了國。」
「三年後我畢業回國,那姑娘家裡已經破產,她已經嫁人生了小孩。」
我不得不出聲詢問:「……為什麼?」
江棲遠像是也在思考。
或許是最近喝多了酒。
他的聲音尤為沙啞。
他說:「我不知道,我生下來就沒有父親,她從來沒跟我提過這件事,這是她的逆鱗,誰也不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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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邊的警告不休不止。
我不得不將江棲遠往外推了推。
但他再一次敏感地、緊緊地抱住了我。
他急促地說:「宋辭,我愛你。」
他說:「你別推開我。」
我感受著他纏在我身上的緊緊的力道。
說:「愛人,不是這樣愛的。」
「那你教我!」江棲遠立馬接話:「沒人教我,你來教我。」
他的目光一直都放在我臉上。
他仔細地觀察著我面上的每一分表情。
他說:「三年前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想把你弄到我身邊。」
他說:「我想天天見到你,我想你時時刻刻待在我身邊。」
我冷笑一聲:「我不是你白月光的替身嗎?」
江棲遠慘淡一笑:「我沒有白月光。」
他說:「但我怕,我怕自己真的是因為愛你,才天天想著你。」
「所以我騙我媽,我騙你,我也騙自己——我打著替身的口號,硬將你弄到了我身邊。」
江棲遠輕輕碰著我的額頭。
他低聲又溫柔地說:「宋辭,我那時……就已經開始愛你了。」
我抬頭看江棲遠悲哀的臉:「但愛一個人,首先要學會尊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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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棲遠愣愣的。
他順著我的力道輕輕松開圈住我的手臂。
他罕見地呆,隻會眨著眼看我了:「但我怕一松開,你就跑了。」
我仰頭看他:「你不逼我、不強制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我是不會看見你就跑的。」
話落,我推了一把江棲遠。
他順著我的力道後退,但隻有一步。
我也跟著他邁出了電梯。
電梯的警告聲終於消失。
電梯門自我身後緩緩闔上。
我抬眼,看向跟堵牆似的擋在我面前的江棲遠。
我看他一眼,就要往外走。
江棲遠緊跟著我,腳尖抵著我的腳後跟。
「你要去哪?」他問。
江棲遠實在狼狽。
過往見著他,他始終是一副矜貴的模樣。
這一次的他,頭發凌亂、衣服起了褶皺、手臂以一種扭曲的姿態懸在身側,甚至還在不斷地滴著血。
我始終往前走,走到大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
江棲遠沒等我叫。
緊跟著我就上了車。
路上,他跟我坐在車後排。
始終轉著臉,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沒理他,隻偏臉看向車窗外。
等到了醫院,我將他帶去了醫生面前。
「手不想要了嗎?」我抱臂站在江棲遠身邊。
這一次,換我垂眼冷冷睨著他了。
江棲遠一邊被醫生處理著手臂。
一邊直直望著我。
他說:「我一見著你,就什麼都忘了。」
他說:「我隻看到你了,我沒感覺到痛。」
旁邊的護士在偷笑。
即使隔著口罩和墨鏡,我也覺得尷尬。
我輕輕呼出口氣, 偏臉望向走廊。
那些白色的文字, 終於又再一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但我突然能理解男主別扭的原因了……】
【他媽那種教育方式,肯定對他是有影響的。】
【而且他媽,權力太大了,幾乎是強權壓迫。】
【所以就算長大了,他對這種事, 還是有心理陰影。】
【男主表面上裝得冷心冷清,內裡實則比誰都愛。】
【這次就是半個月沒見到人,就知道教訓了。】
【害怕了,著急了,現在眼睛都不敢錯一下直直盯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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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文字,甚至在認真分析江棲遠的情感。
我皺眉正看著。
卻不防衣角被人扯了扯。
剛轉回頭, 已經猝不及防被人攬進了懷裡。
江棲遠靠在我耳邊。
他說:「你不要盯著別的人看。」
我推開他:「我看誰你都管不著。」
話落,我掃一眼他打了石膏的手臂。
抬腳就要往外走。
江棲遠緊跟著我要往外走。
醫生不得不在後面喊:「別跑啊!還要辦住院手續, 你那手得住院觀察幾天——」
我不得不停腳回頭。
一轉頭, 就撞進了江棲遠正等著我的視線裡。
江棲遠住院四天。
我隻陪了他第一天。
走前, 他無師自通露出可憐的情緒:「你能接我的電話嗎?你可以回我的消息嗎?」
我不應。
他作勢就要掀開被子站起來。
他在逼我。
江棲遠是個聰明人。
一旦開竅,他甚至S皮賴臉。
在他的視線哀求下, 我不得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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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著行李箱到機場那天。
是江棲遠住院的第四天。
早在母親去世後,我就申請了國外的學校。
當年沒有去讀的大學。
大概是我的唯一遺憾。
所以在解決了國內的所有事。
我就準備去國外讀書。
臨過安檢前,我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
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一回頭, 就看見了江棲遠惶急的臉。
「你騙我。」這是江棲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扶著行李箱的拉杆看著他:「可是,我沒有給過你任何承諾。」
江棲遠還吊著打著石膏的手臂。
他身上披了件黑色外套。
下半身,居然還是醫院藍白的病號服。
他的眼睛又紅了。
不知道他怎麼有那麼多的眼淚。
明明以前欺負我的時候, 那樣的不可一世。
「宋辭,你有沒有……愛過我?」江棲遠突然啞聲問
我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前 20 年, 因為貧窮, 我的精神和物質世界都格外貧瘠。
我沒愛過人。
更沒有機會去愛一個人。
我站在原地,想了很久。
才終於開口說:「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對江棲遠是什麼感情。
我話音落。
蓄積在江棲遠通紅眼裡的那滴淚,終於落了下來。
機場多的是分離。
但江棲遠的英俊惹人眼球, 他的打扮更吸引人注意力。
他立在我面前, 直勾勾盯著我哭了。
不時有人好奇地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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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張紙巾,遞到江棲遠手裡。
他不接。
我沒辦法,隻能上前一步,抬手輕輕給他擦拭臉上的淚。
我第一次知道一個男人的眼淚可以那樣多。
怎麼擦, 都擦不幹淨。
最後江棲遠抬手握住了我的手。
他冰涼的掌心輕輕圈住我的手腕。
「我不會再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他說。
他是圈裡背靠雄厚資產的年輕董事。
「帶他」「你想做什麼, 都可以。」
江棲遠說:「但我愛你。」
「我想你、想見你、想跟著你。」
他低頭, 輕輕吻在我額心。
冰涼的唇混合著他溫熱的淚。
他說:「宋辭, 我會來找你。」
「你等我,最多半年,我就會再次來到你身邊。」
30
其實沒過半年。
隻三個月後。
我在國外的學習和生活剛開始穩定下來。
周內我在學校上課。
周末我在郊外一家農場做兼職。
西半球的日照格外的長。
傍晚的夕陽盛大而燦爛。
我站在草場上, 抱著一隻剛出生的小牛犢。
剛一轉身, 就看到不遠處,有人身高腿長,瘦了些,但直勾勾地盯著我。
不知道已經看了我多久。
在我回頭看向他的瞬間。
他堅定地, 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我。
帶著種一往無前、再也不會離開的氣勢,破開夕陽,闖進了我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