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兒媳消了氣,可仍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下去。
我唯恐她生產時有意外,帶著一雙兒女,氣喘籲籲跪了九百九十階天梯,才求了這枚平安符。
風瀾疼妻兒疼得緊,將三角符包裹在了厚厚的紅布裡,串了五彩的線繩,扎得結結實實。
他在上面摸了又摸:
「泠月細致,這般她就不會說我不用心了。又是母親妹妹陪我一起求來的,定能保泠月母子平安的。」
本要放在兒媳的香囊袋裡隨身攜帶,待幼兒落地時戴她脖子上,可不過床邊放了片刻便再也找不到了。
我因此愧疚了很久,埋怨自己老了不中用了,連塊小東西都保管不好,連累一家人跟著我擔驚受怕。
兒媳生產遇險,負罪的我跪在一門之外向老天告罪,求他拿我一把老骨頭,換我兒媳與孫兒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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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想,那道符竟是被堂堂裴大人偷走的。
為了他的心上人,他不惜踩著家人血肉,做個令人不齒的小偷。
我從未見過那日那般疼的風,一寸寸絞進五髒六腑,痛到我頭暈目眩,面白如紙。
裴湛終於因為我的驟然失色,現了片刻慌亂,急切解釋道:
「阿瑤身子不好,我借她用用的。總歸神佛之說都是沒影兒的東西,何須介懷。再說,泠月如今不也好好的?」
泠月日日擔驚受怕,九S一生大出血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我的孫女,他說是好好的?
他輕賤的不止我,是全天下蝸居後院,埋沒姓名辛苦生兒育女,拿一生默默奉獻後院的女子們。
我突然覺得,眼前的人淺薄得可怕。
他口口聲聲文人風骨,頂天立地。
可我看到的,卻是自私自利的一介小人。
「裴湛,我們和離吧。」
裴湛身子一抖。
宋雲瑤就叫出了聲:
「姐姐若是介意,我還給姐姐就是,姐姐莫要再與阿湛哥哥鬧了。傳出和離的醜聞去,你讓阿湛哥哥如何做人?
「啊……」
好好的三角符,在我眼前被她撕得粉碎。
捧著碎渣,她又紅了眼圈:
「阿湛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似是害怕我一般,她身子一縮,與裴湛肌膚相貼時,貓一樣看了我一眼:
「姐姐,你莫要這般看著我,我害怕。可我也不是故意的,何況一個三角符的草包而已,若能救人也不至於讓落地的胎兒就差點兒沒了氣兒。
「倘若那孩子當真是個傻子,也是她的命數,姐姐也萬莫怪在我身上。」
她何其歹毒,竟詛咒我不滿月的孫女!
我怒不可遏衝上前去,不等我碰到宋雲瑤,裴湛下意識挪了半個身子,擋在她面前衝我呵斥:
「有完沒完,是我送的,你要如何?」
我要如何?
我狠狠一腳將二人踹進了鯉魚池裡。
6
我發瘋了一般撲過去拽著宋雲瑤的頭發,將她SS按在水裡:
「我要如何?我要你們S。」
我白露一人拖兒帶女頂著月黑風高走街串巷的人,他們不會以為我為他文人氣節收斂了脾氣,就當真是個軟柿子吧。
宋雲瑤被渾濁的水嗆得七葷八素,卻被我SS按著頭,如何也掙扎不出來。
裴湛又要拿他的氣節與風骨教訓我,我抽出後腰別著的菜刀,直直從他頭頂揮去。
我帶著十足的S心砍過去的。
若非風瀾拉他拉得及時,當場便要見血。
裴湛震驚到呆若木雞,狼狽地被風瀾拖上了岸。
宋雲瑤漸漸力竭,我卻半點不肯松開。
「為了一雙兒女的名聲,為了裴家的體面,我對你們睜隻眼閉隻眼一忍再忍。你們竟恬不知恥鬧到我府上來,我便成全你們,讓你們一對苦命鴛鴦埋在一處。」
裴湛怕了,想來拉人卻觸及我兇狠的視線時,不敢向前一步。
瞧瞧,他的愛也不過如此,膽小得可怕。
最後是我一雙兒女,將失了神志的我抱在懷裡帶回了院子。
我病了好久,恍恍惚惚的夢裡都是裴湛的冷漠——
我生風瀾前幾日,他借口要出京一趟,卻是去了江南,因宋雲瑤要成婚了。
我在西街的破屋裡,疼到撕心裂肺,他站在宋雲瑤院牆外背了一整夜情詩。
錦書墜馬摔壞腿那日,我說盡好話求他請個宮廷太醫為錦書看看。
他帶著不耐出門,卻在撞上宋雲瑤以後,帶她在河邊放了一晚的花燈。
午夜回府時,錦書已經安然入睡。
他見我冷臉,才想起了自己出府的任務,當即皺著眉頭嘟囔:
「你以為皇宮是你家開的,張張嘴就能請來太醫為你看病。」
我望著他的眼睛,月落其中,碎成了渣,和他人一樣。
「你請不來,但風瀾請來了。」
風瀾十三歲,尚且未入仕。
為請太醫過來,同窗面前他說盡好話,太醫面前他賠盡笑臉。
「裴大人與徐太醫交好,他一句話的事情,何須裴公子跑斷了腿?」
太醫的一句話讓我知曉,原來風瀾卑躬屈膝四處求人,也比不得言官裴大人的一句話。
裴湛心虛,卻不願在女兒面前丟了臉面,僵硬地摔下一句:
「既是如此,何必麻煩我?我公務如此繁忙,你卻總拿府中瑣事糾纏於我,是生怕我走得太高落下了你嗎?」
他不曾問過女兒如何了,便揚長而去,去了宋雲瑤的府中賞了半晚的月亮,告了我半晚的惡狀。
字字句句都是我的不堪。
夢醒後,我委屈得直掉眼淚,想著,若是人有回頭路多好,我便早早不要了他。
風瀾難過地為我披上了披風:
「你還有我!」
是啊,那樣的人不值得我傷懷。
我把心思都放在了兒女身上,隻想關起門來過好自己的日子。
卻不想宋雲瑤被夫君捉奸在床,被休回了京城。
才有了悍婦失心瘋S人的那一幕。
裴湛唯恐我傷及他的老青梅,趁我昏睡時偷了我庫房的鑰匙,拿我攢給兒孫的銀錢在京郊置辦了院子,安置了他可憐的雲瑤。
面對旁人的嘲諷,一向愛面子的他卻毫不在意了:
「白露將人推進水裡傷了身子,就該彌補一二,我隻是代她賠罪而已,隨你們怎麼說。」
從此,裴府他回得越來越少。
以至於我年前感染風寒,一病不起,他皆一無所知。
隻在聽說我到了彌留之際時,他急不可待衝回了府。
不是關懷我的身子,而是要在我咽氣之前娶宋雲瑤為續弦。
7
「若不是你非要嫁給我,雲瑤早就成了我的妻。佔了雲瑤三十年位置,該你還她的。」
我病得太重。
裴湛的話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得我喘不過氣。
女兒見我驟然呼吸急促,握著我枯黃的手淚流滿面:
「母親勿怕,有女兒在。我就算提刀S了她,也不會讓那個爛人入府惡心您的。
「誰若不識抬舉,S一個也是S,S兩個也是S,就一起送他們去S。」
裴湛大為震驚,卻在對上錦書憤怒的眼神時,動彈不得。
女兒錦書曾經最叛逆,因有人人稱贊的兄長相護,肆無忌憚地滿京城闖禍。
被好面子的裴湛拉著責罵時,還躲在我身後慫恿我為她撐腰說話。
被裴湛一起責罰時,她怨我沒用——
「身為當家主母,得不到夫君的尊重,甚至一句話的分量都沒有。錦書看不起你。」
可後來,她成了家,當了母親,尖銳的稜角在我的心疼裡被一點點磨平。
她忘了策馬飛馳的張揚,忘了翻牆揭瓦的肆意,成了京中排得上號的貴夫人。
隻在回府時,看我內外操勞漸漸白完的頭發,心疼地將我攬在懷裡,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她看到了她父親如何疼惜與抬舉城外的那個女人的。
她明白,我為了一雙子女隱忍多年、強撐內外的艱辛與不易。
更懂得了在不公的世道裡,四方後院裡處處都是女人隱忍的血淚。
她心疼我,共情我,也理解了我。
倒反過來成了為我遮風擋雨的傘。
「你隻管養身子,誰敢再惹你,我就給他好看。」
我想抬手為我聰慧的女兒擦擦眼淚,叮囑她莫要像我一樣丟了自己。
可一口接一口的血裡,我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8
兒子風瀾兒媳泠月並排而立,見我已到了彌留之際,通紅著眼眶向我許諾:
「裴府隻有一個主母,便是母親您。若要讓那人入府,我便帶走母親另立門戶。
「母親好好養身子,有兒子在呢。」
風瀾學識過人,是京中人人誇贊的狀元郎。
也娶了郡主愛女為妻,女兒成雙,終得圓滿。
可他一直都在自己爭氣。
在別的少年被父親指路,被家族庇護時,他都陪我站在風雨裡,一步一步走出了自己的泥濘路來。
連燒壞了一隻耳朵,他都怕我傷心不敢告訴我。
我心疼他成長艱辛,他體貼我持家不易。
裴湛看到了他耀眼光芒的這些年,他並沒有對這所謂的父親冰釋前嫌。
甚至始終神色淡淡,話不投機轉身就走。
裴湛怪我離間他們父子之情,不止一次當眾給我難堪。
是風瀾劈頭蓋臉罵他:
「我差點病S那年,母親一家一家下跪求醫問藥的時候,你在何處?
「祖母病逝,母親觍著臉借錢買棺安葬時,你在何處?
「便是我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為我四處奔走求娶嬌妻時,你又在何處?
「父子之情,你配嗎?」
裴湛被問得急赤白臉,衣袖一揮,甩了我一臉的冷風:
「我不為裴家前程奔走,何來你今日錦衣玉食?!
「何況,她若不嫁給我,以她卑賤之軀隻能配個小廝馬夫,隻怕比如今更苦十倍。」
我驚得面色慘白,一顆心像被攥著一般,悶到喘不過氣來。
風瀾擋在了我身前,背影高大到需要我仰望了。
他冷臉與裴湛對視:
「你奔走的是你自己的名聲與前程,畢竟被人奉承著叫裴大人的可從來不是我母親。
「何況我們的日子都在母親發面的湯裡滾著過的,與爛在酒裡泡在溫柔鄉裡的你何幹?倒是她吃不完的苦,皆拜你所賜。
「連累妻兒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淪為人前人後的笑話,裴大人你好了不起。馬夫小廝尚且知曉護著家,你倒像個野鬼,腳不沾地,何曾體諒過我母親的不易?
「我若是你,就撞S在豆腐上一了百了,莫讓髒血汙了旁人的眼。」
尚書郎三寸不爛之舌在朝堂上都無對手,區區裴湛,毫無招架之力。
被氣得吹胡子瞪眼,他落荒而逃。
思緒回籠,落在風瀾頭上,我哽咽了。
「我要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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