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宋斌傑爽快答應了制片方邀請，藍航也不會拒絕這個圈錢機會，柳依依縱有千百個不願意，也不得不答應。
電影很快開拍了。
我喬裝成顧婉沁助理出現在片場，找機會漏一些情侶同款給記者。
拍攝休息時，片場四下無人，柳依依和宋斌傑按照當時的位置坐在模擬倉裡。
一個是很放松地陷進座椅裡，貪婪享受著回憶的衝刷。
一個卻像是噩夢纏身，連操縱杆都不敢再碰。
突然，宋斌傑溫溫柔柔地開口了：
「你知道失速時我在想什麼嗎？什麼責任使命都是假的，我腦子裡隻有你。我想約你喝酒去，我還有好多話對你說，但時間停止在那一秒也算是極致的浪漫了。從此血脈交融，抵S相擁，今生都不放開你的手。」
Advertisement
「閉嘴！別再胡說八道下去！我沒有想過你說的那些事！」
柳依依勃然大怒，崩潰著解開安全帶要走，宋斌傑立刻站起身，從身後抱住了她。
「我怕再來一次聽不到你的那句與子偕老了，所以我們復合吧，原諒我五年前的不辭而別，我現在放下所有尊嚴求你，柳依依，我愛你！」
兩個細長的影子重疊在一起，親密無間，而我就在不遠處站著。
宋斌傑用一種挑釁的，洋洋得意的目光輕輕掠過我，充斥著勝利的喜悅。
至於柳依依，她像是見到了今生最恐懼的地獄，兩隻手克制不住發抖，目光破碎得找不到焦點。
我輕笑著，一步步向他們靠近。
「宋機長說的沒錯呀，人在那種情況下，確實會想到最愛的人。」
「柳機長，你在害怕什麼啊？」
說完最後一個字，柳依依崩潰到奪門而出，徒留下宋斌傑傻傻站在原地，不明白哪裡做錯了。
17
進入拍攝周期後，劇組有一個外景搭在了巴釐島，要統一飛過去。
航班我們選了洲航，執飛機長是老熟人李一偉，客艙是許久不見的王冉冉。
他倆都在【娘家人】群裡，對劇組同行顧問柳依依，宋斌傑沒有半點好臉色。
柳依依有些喜怒無常，起飛時宋斌傑還想提 LS3400 的浪漫表白討好她。
「嘖。」
顧婉沁煩躁地打斷：
「大哥你想合葬能不能下飛機慢慢S去？別惡心一飛機乘客！」
興許是烏鴉嘴應驗了，在安靜的巡航階段，一陣異常顛簸驚醒了所有人。
「女士們先生們，由於飛機受到外界氣流影響而產生顛簸......」
宋斌傑和柳依依本能對視，雙雙緊張得變了臉色。
僅僅幾秒後，機艙出現了奇怪的失重，難以言說的恐懼感瞬間席卷而上，隨即頭頂指示燈熄滅了，氧氣面罩自動脫落。
「請大家系好安全帶，佩戴面罩！」
一片撕心裂肺的混亂裡，不知是誰先大喊了一聲「神機長柳依依」，人群竟然奇跡般地安靜了下來。
「柳依依和宋斌傑在啊，他們可是全球最專業的機長，大家不要怕，有他們在大家不會出事的！」
我不懂航司規定，但人們似乎把希望全都寄託在柳依依和宋斌傑的身上，祈求二人去駕駛飛機，再造奇跡。
我離得很近，可以清晰看到兩人毫無血色的臉，汗珠順著臉頰一滴滴滾落，柳依依試圖向前伸手，纖瘦的手掌在空氣裡劃了幾下，除了顫抖，什麼也做不了。
宋斌傑亦是。
在近乎絕望的幾分鍾裡，顧婉沁緊緊攥著我的手，聲音異常冷靜。
「別怕，去哪裡我都陪著你。」
18
從飛機失速到成功迫降，每一個環節都仿佛 LS3400 事故的重演，劫後餘生的旅客喜極而泣，還不忘發視頻誇一誇神機長。
【又是柳依依和宋斌傑的航班，劫後餘生，他們兩個真的是神！】
【姐妹們知道嗎，我又一次被柳依依和宋斌傑救了！】
消息裡鋪天蓋地都是藍航買的熱搜，李一偉所在的洲航機組倒銷聲匿跡了。
兩天之後我才在聚會上見到李一偉，他眼下一團烏青，灌了幾口酒然後說：
「和 LS3400 一模一樣的事故，下周調查結果就會公布，極音 A665-max 機型全線停飛，程序有嚴重錯誤，會在巡航階段鎖S操縱杆，自動壓低機頭修正迎角誤差，簡直是上帝在開玩笑！」
「我和副機長嘗試了所有方法，極限速度把飛機拉起來，結果呢？極音的工程師說隻要別碰油門操縱杆，什麼都別做，程序會自動重啟，飛機能自己恢復常態，找機會迫降就好了？！」
「怎麼可能有人雙手放開直接等S啊？我飛的是民航！我身後幾百個旅客呢，我肯定要想辦法啊！」
嗯。
怎麼沒有呢。
我冷笑著喝了口酒，身旁王冉冉忽然憤憤不平地敲桌子：
「不是，李一偉他們拿命救回來的飛機，現在網上鋪天蓋地全在宣傳柳和宋，藍航買通稿惡心不惡心啊？欺負洲航 2g 網是吧？！」
她吐槽的並無道理，隨著這一波熱度，宋斌傑工作室賬號正式開通，12 小時吸引了兩百多萬粉絲。
慕名而來的粉絲擠滿熱評，回憶著宋斌傑的「光輝事跡」。
【宋斌傑哥哥，海橋塔臺那個氣泡音離職了沒啊？我就說你肯定是無辜的，S男人前段時間還買熱搜斷章取義陷害你，求他要點臉！】
宋斌傑本人很快在下面回復：【嗯，我受點委屈沒什麼的，大家不要為了我做傻事。】
19
事已至此了，宋斌傑絲毫沒有愧疚感，滿腦子仍然隻想著針對我。
他可是執飛 LS3400 的副機長！
我沒空理會網上那些評論，而是專心整理了一份數據資料，匿名郵寄到了柳依依家。
最還原整個事件的數據資料。
尾頁寫著三個大字：你不配。
與其讓一個渣女得到教訓，不如永遠成為她的心理陰影。
逼瘋她比打倒她有意思多了。
而在匿名信寄出的當晚，兩起事故的調查結果公布了，直接炸穿熱搜。
在瘋狂湧入的網友之中，有一條塔臺錄音順著平臺流量直接衝上了熱點位置，正是 LS3400 事故發生那天的塔臺錄音。
曝光這份錄音的，是剛剛辭職的我徒弟。
【宋斌傑也配嗎？聽聽生S關頭這兩個貨說了什麼吧？事發時海橋塔臺林先生正常工作，卻被宋斌傑扣帽子，引導輿論網暴他，導致他受處分，宋斌傑這種畜生，憑什麼當你們的男神啊！】
塔臺主任懵了，問我能不能聯系到徒弟。
我打開和他的對話框，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四小時之前：
【我不怕，該我替你扛事了。】
20
【所以是因為一個女機長，宋斌傑才瘋狂給塔臺扣帽子，造謠？】
【女機長惡不惡心啊，有男朋友還對男同事說這種話，真就愛S了白月光是嗎？】
【不對你們沒發現嗎，事發的時候，他倆怎麼還有時間談情說愛啊？我沒聽錯吧他們在表白？】
【細思極恐，這兩個人難道想……】
網友們的憤怒達到了一個新的臺階。
誰知，極音公司的公關竟然拿柳和宋的案例做證據，他倆十秒不做任何操作，飛機也平安降落了，這就是證明程序根本沒有問題！
鋪天蓋地的熱度幾乎佔據所有平臺都頭條，直到半天後，柳依依終於堅持不住了。
【十秒無操作不會平安降落。因為在最後一刻我害怕了，我還是怕S。我拼命拉操縱杆做了一切可能的操作。所以那次迫降的極限數值，世界上沒人能再復刻，全憑運氣。】
這條澄清發布後，實時熱搜裡很久都沒有新的消息刷出來，很快柳，宋兩人的接連炸號，熱搜消失，全網無人再提這件事。
【不是，原來迫降時候這倆人什麼都想了, 連表白都說了，就是沒想過救身後那一飛機的乘客？我們吹捧的天才, 到底把我們當成什麼？】
21
消息散播後，【娘家人】群裡立刻炸鍋了，王冉冉告訴我千萬別被柳依依的花言巧語迷惑。
她主動承擔責任, 不代表她是好人。
我當然知道。
若不是塔臺錄音曝光，若不是我寄去的匿名郵件，她根本不會站出來公布。
要是心存愧疚，早就該講出來道歉了。
這報應都是她應得的。
整件事藍航也參與其中, 隱瞞了很重要的數據, 為了防止股價大跌, 藍航決定保天才飛行員柳依依，讓宋斌傑承擔全部責任。
不久後官方通告發出：
經調查，LS3400 的所有錯誤都是宋斌傑一人所致，被藍航解除僱佣關系, 並號召業界同仁記憶封S劣跡飛行員。
公告發布半天之後，柳依依的社交賬號解除禁言, 發布了短短一則話：
【我與前男友林先生感情穩固，和平分手, 不存在移情別戀。塔臺錄音系事發時宋某刻意引導, 對本人造成的不良影響將依法追究責任。】
一夜之間, 宋斌傑徹底成了下崗失業，人人喊打的臭蟲。
22
柳依依躲了幾個月風頭才出來, 藍航讓她低調復工，沒想到復工第一天就被乘客認出發到了網上, 事情鬧得一發不可收拾。
沒有人敢搭乘這種機長駕駛的飛機。
眼看事情再也壓不住，藍航光速獻祭了柳依依。
後來偶然在聚會中聽到宋斌傑墜海身亡的消息，他落魄後輾轉到東南亞某小國航空任職，和塔臺美女調情忘記看儀表盤, 導致飛機直接墜海。
屍骨無存。
萬幸，機上隻有他一名駕駛員和少量貨物。
S訊傳開那天，我家門口收到了一株潔白茉莉花，卡片上寫著：
【老天已經懲罰他了，你會原諒我的錯誤對嗎？你還要我嗎？】
我默不作聲找物業調監控，最終找到了守在小區外面瑟瑟發抖的可憐女人。
柳依依趁著送外賣的機會偷偷來找我, 見到我的那一刻欣喜若狂。
我卻冷笑著把花丟回她臉上——
「求你要點臉吧，大姐。」
23
再後來就變成了：晚安老公，我等你一起回家。
「「顧」首映禮當天有憤怒的粉絲衝進現場朝宋斌傑名字扔雞蛋。
被帶走前, 他又狠狠啐了一口柳依依的名字。
「呸！比宋斌傑更不是東西！」
電影劇情隻是一個普通災難片，隻是當失速重現時, 扮演機長的顧婉沁有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她相信機組同事，她也相信自己的專業能力，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希望。
她相信塔臺——
「別怕，我會帶你和旅客平安回家。」
【本片講的不是英雄故事, 而是每個民航人的平凡一天, 因為一身制服，堅守一份責任。】
首映結束後有粉絲問顧婉沁，如果最後一刻出事了，主角會對愛人說些什麼。
顧婉沁站在聚光燈下, 目光穿過層層人潮落在了我臉上，沉靜而又溫柔：
「我可能會對他說，我要成為最令你驕傲的前任。」
（完）
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