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忽然,他一巴掌扇到自己臉上。
他就是個混蛋!
回家時他明明看到了地上的血跡,明明擔心陳漁想給她打電話,卻又偏信了溫桐桐的話,以為是陳漁在自導自演。
他終於想起陳漁跌倒在地時那句沒說完的話是什麼了,她想告訴他她懷孕了,她有他們的寶寶了。
可他卻為了另一個女人粗暴地打斷她,懷疑她,丟棄她,還惡劣地將她的手機丟進水壺,剝奪了她求救的可能。
甚至在醫院遇到她時,他都還在質疑她,嘲諷她。明明她的臉色那樣蒼白,明明他心裡在疑惑在心疼,卻還是為了溫桐桐那點破皮的小傷口棄她不顧。
他該S,他該S。
他不敢想如果沒有小八救她,那他回家後看到的將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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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是陳漁冷冰冰的屍體嗎?那他會瘋掉的,他會瘋掉的。
可他竟然為了懲罰她不聽話,任由溫桐桐叫人上門把小八帶走S掉,任由他們把小八丟進鍋裡。
難怪陳漁會那樣失控,會那樣恨他,他罪無可恕。
他扶著牆站起來,對助理說:「動用一切資源找少夫人,我要、要——」
話未落音,靳言川整個人忽然重重地砸到地上。
助理驚慌大喊:「醫生!」
8.
經過一番搶救,靳言川轉危為安。
對於他的症狀,醫生也隻能用排斥反應來解釋,可當初適配的情況明明很好。
得知這一切跟我有關,靳母在醫院裡氣得大罵我是個S千刀的掃把星。
靳言川氣得拿刀往胸上扎,警告所有人,誰敢再說我一句不好,那就別要他這個兒子了。
靳家爸媽不敢再我說什麼,動用所有關系到處找我。
而另一邊,遠在昆市的我在周臺長的陪伴下,去孤兒院領養了一個叫「小月」的小女孩。
她今年三歲,很乖很懂事,先前有很多人想要領養她,但她都不願意跟他們走。
可沒想到她一見到我,就拉著我的衣袖輕輕地喊「媽媽」。
周臺長紅了眼眶,感慨道:「或許這就是天意,是沈易的心願。」
兩年前,雲省某處地震,我的男朋友沈易作為一線記者前往災區採訪支援,在一座危房中救出一名嬰兒。
房梁砸下的瞬間,他毫不猶豫地將嬰兒護在胸前。
等被救出時,他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
小月就是沈易護在胸口,用生命救下的嬰兒。
我蹲下身,將小月擁抱在懷裡,笑著笑著眼淚狂湧。
那段痛苦的記憶再次襲來,硬生生撕裂我勉強結痂的傷口。
9.
我跟沈易是在昆市遇見的。
那天他在滇池邊做隨機遊客採訪,恰好問到我。
我愣了愣,如實說:「我是來自S的。」
他也愣住了,讓攝影師關掉機器,從包裡拿出一顆糖。
「要不要先吃顆糖?
「正好我今天想提前下班,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許是那天的落日太過美麗,我不忍拒絕,又許是我真的太想有人陪伴,那些積壓數年的委屈跟難受,再也兜不住了。
幼年失母,繼母刁難,被迫輟學後邊打工邊自學美術;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相關工作,卻被上司猥褻;向上舉報卻反遭汙蔑,被開除,被造黃謠。
老家呆不下去了,我來了昆市,想在這裡終結一切,這裡是媽媽生前最想去的地方。
沈易安靜地聽著,等我說完哭完,湊上來問我:「要不要去個地方?」
他拉著我跑去昆市最沸騰的酒吧,把他們的朋友們都叫了出來,唱歌跳舞通宵達旦。
太陽躍出的那一刻,他問我:
「看,活著是不是也挺好?
「別怕,從今天起你不是一個人,以後我就是你的朋友。」
清晨的陽光將他的身影勾出一圈毛茸茸的金邊,看得人溫暖熨帖,叫我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忽然不想S了。
後來,在某個夏夜,我們自然而然地牽手。
那些心照不宣的歡喜,點亮了我晦暗不堪的人生。
交往一年半後,我們準備領證結婚。
可就在領證當日某處發生了地震,他明明在休假,卻還是申請去前線支援。
我生氣了,賭氣跑出門了,一次次掛斷他的電話。
最後他隻好給我發消息:「寶貝乖,別生氣,我明天就回來。」
可是沒有明天了。
如果知道那是我們之間最後一次對話,我一定不會賭氣跑走,一定不會掛他的電話。
我會緊緊地擁抱住他,一遍遍告訴他,我愛他,我愛他。
可惜沒有如果。
我愛的人S了,他躺在冰冷的太平間,再也不能抱我哄我,再也不能叫我「陳小漁」了。
沈易是孤兒,他的喪事由電視臺裡幫忙辦理。
我想陪他一起S,周臺長救下了我並破例告訴我,沈易在S前留了做器官捐贈的口頭遺囑。
他的心髒已經被運到了京市,在另一個人身上延續他的生命。
幾經打聽,跪爛了一雙膝蓋,我才終於打聽到那人是靳氏集團的少爺靳言川。
13.
那時候靳言川剛做完心髒移植手術,在醫院修養。我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故意接近他,找各種話題跟他搭訕。
他一句想吃「小城隍的小籠包」,我就能頂著寒風跑大半座城去給他買。
旁人不知情,都羨慕他找了個貼心的女朋友。
靳言川笑笑沒說話,卻在隻有我們兩人時捏捏我的臉說:「就那麼喜歡我啊?」
我看向他的左胸,點了點頭。
「但我女生朋友很多,你能不吃醋?」
我點頭。
「我還喜歡玩夜店,不排斥一夜情,能接受?」
我點頭。
半晌沉默,他嗤笑一聲,吻向我的唇:「怎麼辦,你這麼乖,我好舍不得。」
那一晚我們接吻了。
我的手一直停在他左胸上,感受著那顆心髒強烈的跳動,無比安寧。
我告訴自己,守護著沈易的心髒就像守護著沈易,就像我們從未分離。
接下來兩年,我傾盡所有對靳言川好。
不論他在外面玩得多花多野,回來時我都會為他準備熱湯,假裝看不見衣領上的口紅,乖巧地擁抱住他,像一隻乞求憐愛的貓。
至於床事,我更是毫無底線地迎合他討好他,將自己尊嚴折到塵埃。
其實一開始靳言川也沒多喜歡我,直到一次車禍,碰撞瞬息,我毫不猶豫地用身體護住他。
他受了輕傷,而我險些沒能下手術臺。
那也是靳言川唯一一次失態,紅著眼顫聲求我不要離開他。
假戲做久了,有時候連我都恍惚了,以為靳言川就是沈易。
我們可以攜手結婚,生兒育女。
直到溫桐桐回國,靳言川一次次對她偏愛縱容,一次次欺我傷我,讓我恍然發現,他跟沈易根本不是一個人。
沈易那樣護短的一個人,怎麼會讓別人欺負我?
是我在自欺欺人,是我不肯面對現實,我對不起沈易,更對不起自己。
我的人生不該這樣。
沈易也不會答應我因為一顆心髒丟了自己。
14.
我領養了小月,帶她上戶,取名叫沈遇。
遇,漁,她就是我跟沈遇的女兒,是我們相遇相愛的證明。
婉拒了周臺長介紹的工作,我租了一個房子,繼續我的漫畫事業,同時給小遇找了幼兒園。
這些年在靳言川身邊我是不缺錢的,但我依然在網上連載漫畫。
這些事靳言川都知道,但他覺得我是沒苦硬吃,為了連渣渣都算不上的小錢加班熬夜。
我沒有反駁,隻默默堅持,為了自己,為了沈易。
生活慢慢進入正軌,雖然辛苦,但聽到小遇甜甜的一聲「媽媽」,那些辛苦就都化作了甘甜。
隻是我沒想到會在昆市街頭遇到靳言川。
他神色疲倦,風塵僕僕,全然沒有以前的張揚。
見到我,他欣喜地紅了眼眶:「小漁真的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想要擁抱我,我退後躲開了。
小遇奶兇奶兇地瞪他:「壞人,不準欺負媽媽!」
靳言川卻笑了:「小漁,這就是你領養的女兒嗎?你放心,結婚後我會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疼。」
他蹲下身:「來,寶貝,爸爸抱。」
小遇氣得跺腳:「壞人!你才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叫沈易,是大記者。」
「那是以前,以後我就是你爸爸,你就是我們靳氏集團的小公主……」
「靳言川,你不記得沈易了嗎?」我打斷他的話。
「沈易?」靳言川皺眉,「有點耳熟,記不得了。難道我該認識他嗎?」
我氣笑了,仰著頭硬生生把眼淚逼了,指向他的左胸。
「他是這顆心髒的主人,你難道不該記得他嗎?」
靳言川猛地驚醒,忽然跟想起什麼似的,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說的『他』是沈易?
「一直以來,你愛的都是這顆心髒,是嗎?」
他的聲音發顫。
我毫不猶豫:「是。」
他雙膝一軟,險些摔倒在地。
他握住我的肩膀,咬牙切齒:「那我算什麼?
「那我們這兩年算什麼!
「小漁,過往種種是我不好,我向你賠罪,但求你不要對我這麼殘忍。」
他固執地看著我的眼睛,試圖從裡面找出一絲我愛他的證明。那樣的偏執瘋魔,像極了當年的我。
「我沒有愛過你。」我冷聲又堅定地說道,「從始至終,我的愛人隻有沈易。」
「靳言川,很抱歉騙了你,但我對你的好卻從來不假,拿命救你也是真,可你對我呢?卻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你任由溫桐桐和你的擁趸們踐踏我侮辱我,你甚至S了小八,那是沈易留給我的最後念想。我恨不得S了你,怎麼可能會愛你!
「你以為你是沈易的替身?你覺得委屈是嗎?那我告訴你,你是靳家大少爺又怎樣,就算你有錢有權又怎樣,在我心中,你連沈易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我絕對不可能愛你。」
「我不信,我不信!」靳言川雙眼通紅,「我們交往了兩年,你對我怎麼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我們都有寶寶了,你怎麼可能不愛我。」
我一巴掌扇了過去。
「你還有臉提寶寶?靳言川你知道那些冰冷的器械在我身體裡攪動時,我有多痛多恨你嗎?但我更恨自己,為了你這樣的人渣白白付出了兩年!」
靳言川踉跄後退,卻又像個絕望的賭徒般不甘心:「小漁,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胡鬧,不該輕信溫桐桐的話。我發誓以後會好好愛你,補償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你走後我才明白,我肯娶你不是因為你乖巧聽話,而是因為我愛你。早在第一眼見到你時我就愛上你了,不然我怎麼會縱容你一次次出現在我身邊。
「我早就愛上你了,是我自己不敢正視,才犯了那麼多不可原諒的錯。小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求你了!」
他那樣深情,我卻聽得發笑:「愛?靳言川你真的懂什麼是愛嗎?你這種遊戲人生的感情渣滓,是不會懂的。
「你也並不愛我,你隻是受不了曾經養的一隻舔狗忽然不再唯你是從,忽然脫離了你的掌控。
「你也不用把罪過都拋給溫桐桐,傷害我的始作俑者是你。」
靳言川愣在原地,如夢驚醒般,忽然他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小漁,你說的對,最傷害你的人是我。
「我會彌補你的,我會向你證明,我愛你。」
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