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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除夕夜,我和我媽決裂了。
飯桌上鬧的很難看。
我說:“我未來的弟媳挺可憐的,遇上你這麼個婆婆。”
她抡起椅子砸在我後背,一向強勢的人顫著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爸和我弟終於忍不住了,一個罵我畜生,一個罵我白眼狼。
她們說,大好日子真是晦氣,
叫我滾了就不要再回來。
然後收下了我的銀行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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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筆錢剛好給你弟結婚用,養你也算有點價值。”
我鼻尖一酸,頭也沒回出了家門:
“他結婚,我不來了,往後你們的葬禮,我也不來了。”
1
電梯下行到一樓,打開。
傅肆的女友陳旭看見我,眼睛一亮。
“姐。”
視線轉至我手裡的行李箱,她又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這就要走了嗎?”
我點點頭。
“你和阿姨她們吵架了嗎?”
陳旭小心翼翼遞給我一張紙。
我接過,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盯著她脖間的圍巾愣神。
上周傅肆給我發了幾張圖片,問我哪個好看。
原來他是送給女友的。
“我媽,她對你好嗎?”
陳旭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抿著唇觀察我的神色。
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有點冒昧。
我倆看著彼此沉默,陳旭掀起手上的毛衣,露出手腕上的金镯子。
“姐,阿姨對我挺好的,上周五是我生日,她還給我買了個金镯子。”
說完她又撩開頭發,摸著耳釘:“這是傅肆給我買的。”
她羞澀地眨了眨眼:“你們都對我挺好的,姐,你上次給我寄的咖啡豆我也很喜歡。”
前不久我去夏威夷出了趟差,給他們都寄了當地的咖啡豆。
隻有陳旭發了朋友圈。
她耳朵上的那對耳釘傅肆也發給我看過,是香奈兒的,原來他是在給陳旭選生日禮物。
可能是我強撐著笑意的臉實在是難看,陳旭有些不忍心轉過頭。
她取下圍巾,系在我的脖子上。
“姐,外面下雪,你穿的太少了,會冷的。”
圍巾上還帶著她溫熱的體溫,回過神,我覺得不妥,正想拿下來還她。
陳旭已經進了電梯,在門合上前,她擺擺手:“沒事,姐,下次見面你再給我就行了。”
雪下的很大。
撲面而來的冷氣凍的我眼睛發疼。
我捏緊行李箱的把手,企圖讓手產生點熱量。
在及腳的雪地,箱子有些推不動。
佇立在一片白茫茫中,我看著圍巾被雪花鋪蓋,忙伸手拍了拍。
想了想,還是取下,沒有地方放,隻好塞進衣服裡。
冷意直往還泛著熱的脖子上纏繞,我凍的打了個哆嗦。
一邊費力地往前走,一邊抬手抹了下眼淚。
上周五,也是我的生日。
我隻收到了中國移動的生日祝福。
2
到車站後,我拿出手機。
傅肆給我發了條信息。
【圍巾你喜歡的話,就拿去吧,上周五也是你的生日。】
我往打字框打字。
【我到家後寄回來。】
還沒發過去,那邊又過來新的。
【你今天不應該和媽說那麼難聽的話,姐,你也太不懂事了。爸媽養你這麼多年,你拿張五十萬的銀行卡要和他們斷絕關系,這不應該是你能做出的事。何況今天還是團圓飯。】
【他們說的是氣話,那錢我不要,等他們消氣了,你回來道個歉。】
我看著,又把打出來的字刪掉,然後按滅手機。
我想著傅肆的話,那什麼才是我應該做的呢?
曾經,我把別人對我媽說“你家傅槿真懂事”當作誇獎。
後來我發現,傅肆不懂事很正常,偶爾懂事一下所有人都說他長大了。
我懂事很正常,偶爾不懂事,他們說我叛逆了,和他們反著幹了。
這次回家,是我突然意識到三十歲了,我快三年沒回來。
剛到家,爸媽還很熱絡。
沒一會,就聊到了結婚。
我和往常一樣,依舊沉默,聽他們說。
這次,他們叫來了所有的親戚。
一圈人圍著我,七嘴八舌,說我不結婚就是沒良心。
他們給我介紹了個對象,三十五歲,離異,名下有一套房,月薪剛過萬。
“你這樣的年紀,已經很難找到好的了,這個不錯,很顧家。”
男人居高臨下打量著我,對我評頭論足。
從樣貌到身材再到收入。
聽到我月薪是他幾倍的時候,突然變了臉色,揚起個笑把微信碼調出來讓我加他。
我很平靜地拿過他的手機,下一秒,直接砸在了他臉上。
在他叫囂著要來打我時,我坐著沒動,視線掃過他全身。
然後看向噤聲的親戚們。
“叫你們一聲姨給你們臉了?”
“這麼好的貨色,怎麼不留給自己女兒?”
我一向軟弱沉悶,顯少這般疾言厲色。
這番鬧劇,是我在說完後我媽衝上來給了我兩巴掌才結束。
“隻有你結了婚,我和你爸才算盡完了責任。”
“往後你有什麼事,那都歸你老公管,你不結婚,我們就要一直為你操心。”
“要是我不結呢?”
我媽沒有絲毫猶豫:“那就把我養你到這麼大的錢還給我,以後S在外邊,也不要找我們。”
兩年前,我生了場病,肺結核。
住院需要人照顧,我媽看護我時,看領床都是男友或者老公作陪,每天都對我耍臉色。
“多大了,還要我來伺候。”
我找了護工,讓她回去。
我媽更不滿意:“以為我樂意照顧你呢?傳染病,我要不是你媽,我早躲的遠遠的。”
一直到我出院,定期復查,停藥,這中間,她沒過問過一句。
我爸和傅肆一人給我轉了一千塊錢,後來在他們生日的時候,我都轉回去了。
給他們的五十萬,我攢了很久。
計劃是在三十歲的這一年給自己買個房子。
可上周五,查出來腦子裡長了個腫瘤。
3
加班到很晚,起身就栽到了地上。
腫瘤,惡性的,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醫生讓我住院,我拒絕了。
領導知道後,給我結了工資,讓我好好看病。
剛戀愛兩個月的男友,和我睡了一覺,連夜收拾行李離開了我的出租屋。
能考驗人性的,除了錢,還有S亡。
我理解他們。
工作八年,一共攢下了七十萬。
恰逢春節,我帶著這筆錢回了家。
還在斟酌如何開口時,我媽的一番話讓我清醒過來。
往前三十年,我為成績,學習,工作活著。
都要S了,總歸要為自己活一次吧。
於是我馬上訂了去旅遊的機票,還是江浙古鎮這條線。
看到手機上訂票成功的信息,我為自己下意識的選擇感到一絲懊惱。
甚至在出發前一晚,我收行李收到一半,還是想把票退掉。
將這股念頭強行壓下去後,我安慰自己,不會那麼巧的,往前從沒遇見過。
可老天好像很愛與我作對。
近新年,古鎮沒什麼人。
在一家店裡,我看到了一張明信片,貼在牆的角落,筆觸還很清晰。
“第八年,不等她了,我要結婚了。”
沒有落筆。
可那字我記得,是張津南的。
4
張津南是我的初戀。
他的家庭談不上好。
父母離異,母親有白血病,辛苦拉扯他長大。
所以他畢業就選擇了回到母親身邊。
我家裡不允許我遠嫁,我私心也想留在大城市打拼。
兩家見了一面,都不滿意。
他媽看出我的家庭重男輕女,說這樣家庭出來的女孩子缺愛,他和我在一起會很累。
而我爸媽嫌棄他的家庭,拿不出他們滿意的彩禮錢。
幾人在餐桌上針鋒相對,最終,不歡而散。
隻剩我和張津南,不願意和彼此告別。
我執拗地看著他,的確,和他戀愛,我一直不是那個勇敢邁出第一步的人。
即使那時我預感到我快要失去他了,我還是在等他開口挽留。
可他沒有。
他問我:“傅槿,能不能為了我妥協一次,我媽離不開我。”
“你嫁過來,我一定會待你如初。”
張津南做不到和他媽媽唱紅臉。
看著我沉默,他很用力地抱住我,說:“傅槿,我不想分開。”
可迫於壓力,我還是提了分手。
從一個不幸福的家庭出生,又嫁到另一個不幸福的家庭,我做不到。
張津南挽留過,但他媽媽萬般阻撓,故事最後,他隻好妥協。
“傅槿,我會說服我媽的,我等你來找我。”這是他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盯著那張明信片看了太久。
老板過來,仔細看了看我的臉,突然笑了笑:“我見過你,在張津南的錢包裡。”
“他和他女朋友剛走不久,你要見見他嗎?”
5
我還在猶豫。
老板將那張明信片取下,放到桌上。
“見見吧,不見可能會遺憾一輩子的。”
他給張津南打完電話,坐到我對面。
“他每年都會來,你看見了,到今年已經給你寫了第八張明信片了。”
說著他嘆了口氣,語氣裡滿是遺憾:“可惜他快要結婚了。”
他給我倒了杯熱水。
張津南帶著他女朋友趕到的時候,水已經冷了。
他沒太大的變化,成熟了不少,他女朋友抱著他的胳膊,好奇地打量著我。
倆人穿著同款的大衣,女孩嬌俏,笑起來眉眼彎彎,還有個淺淺的酒窩。
他們在我對面坐下。
我和他都有些局促,他女友眼睛在我們身上轉悠,從包裡遞給了我一封邀請函。
“下個月是我們的婚禮。”
“本來津南沒打算來的,但我想你應該是特地來見他的,我也想親手把這個給你。”
我看了看默不作聲的張津南,接過:“恭喜。”
八年沒見,也沒想過是以這種方式見面。
在他女朋友試探著問我是否戀愛結婚時,張津南明顯緊張了。
我緩緩點頭後,他才悄悄松了口氣。
“大過年的,你怎麼出來旅遊啊?”
“來散心。”
知道我談著戀愛後,他女朋友對我的敵意少了很多,和我聊了起來。
吃飯的時候,張津南用手腕間的小皮筋耐心地幫他綁著頭發。
“他就是這樣,把我當小孩。”
“我說我要學著獨立,他還說他不喜歡太獨立的。”
“傅槿姐,你倆分手也是因為這個吧。”
氣氛又沉悶了下去。
張津南敲了敲桌子:“吃飯別說話,一會兒肚子又疼。”
他女友瞪了他一眼,卻又乖乖低下了頭。
對面的視線讓我心裡有點發酸,索性刷著手機,刷到了陳旭發的朋友圈,她在我家吃團圓飯。
我點了個贊。
她很快回復我:“姐,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還沒打完,一直避免著和我眼神接觸的人突然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一家人都在吃團圓飯,你卻在旅遊。”
張津南把手機橫在我面前,一樣的視頻,隻不過是我媽發的。
他帶著好意勸我:“傅槿,這麼多年了,你該釋懷了。”
要說最接近我繭房的人,張津南算一個。
我曾把自己最脆弱,最害怕的一面完完全全展現給了他。
他那時心疼地控制不住眼淚:“傅槿,不要原諒他們。”
我一句話沒說,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然後站起身,走出了店門。
6
手裡的請帖被我捏的皺起。
手機響個不停,沒有備注,我按斷幾次後直接靜音。
張津南匆匆跟過來,抓住我的手腕,又很快地回頭看了看,下一秒就松開。
“怎麼還是沒變,說到不開心的轉身就走。”
他的話裡是滿滿的無奈。
我被冷風吹的睜不開眼,腦袋往圍巾裡縮了縮。
張津南站到我面前,替我擋住風。
就這樣,我看著地面,他看著我,站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他的手機響起,他把捏緊的手插進兜裡:“以前來過嗎?”
我仰頭看他,他面頰繃的緊緊的,不知是緊張還是被風吹的。
想開口,張嘴又有點想哭,一邊暗罵自己不爭氣,一邊搖了搖頭。
他倏地松了口氣。
“要待多久回去?”他盯著我手裡皺巴巴的請帖。
我還是沉默。
他視線往我身後看。
“傅槿,我真的在等你,可太久了,我堅持不下去了。”
“而且,沒有家人祝福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
我聽懂了他的潛臺詞,把請帖還給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