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我一生收了三個徒弟。
一個墮了魔。
一個做了妖。
還有一個成了鬼將軍。
萬年壽辰之際,仙帝哭趴在我身前。
不求別的,隻求我安心養老,別再收徒了。
我的心拔涼拔涼……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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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天界萬年的女戰神,太平久矣,百般無聊之際,我掐指一算,萬年大劫即將來臨。
於是,我入人間晃了晃。
乞丐堆裡,一眼便發現那少年骨骼精奇,與我有緣。
我牽他回了天庭,給他取名「墨白」。
正如一張白紙,可讓我隨意揮寫灑墨。
我對他寄予厚望,望他能承我衣缽,做這四海八荒第一,福澤千裡。
而我,也好頤養天年。
墨白果真沒讓我失望,行事穩重,不到百年,便修成上仙,引得各路仙君爭相誇耀。
我也為收了這樣的好徒兒自豪。
哪料,那一夜……
他偷偷摸進我的房間,抱著我,渾身滾燙,面色緋紅。
「師父,徒兒想你。」
我想起他今日下界收服狐妖,定是中了那魅術。
「徒兒,你中毒了。」
「是!師父,徒兒是中毒了。」他摟著我,聲音嘶啞,「這麼多年來,徒兒中了愛情的毒!隻有師父……才是解藥!」
我驚呆:「為師隻拿你當徒兒,你卻……」
「師父難道就沒有一刻肖想徒兒嗎?」他幾欲哭聲,薄唇覆蓋上來,口齒中滿是他的氣息。
「徒兒,你清醒點。」
「不。徒兒很清醒,求師父疼我。」他泫然欲泣,一副任君採擷的樣子。
我一拳捶暈了他。
年紀大了,聽不得這些臉紅心跳的話了。
2
自那日以後,我倆心照不宣,誰也沒提那一晚的事。
隻是,他看我的眼神開始不一樣……
渾身散發著柔情。
我開始反省自己。
怪我,一百多年來頂著二八年華的芳容去面對他,哪個少年不動心?
且不說這小子性子沉悶,而我這府中弟子甚少,他又極少有訴說對象,這才讓他將我視為最珍貴之人,並以為這就是愛情。
於是,我決定……
再收一個弟子。
有了上次的經驗,我決定這次要捻個性子活潑點的。
我挑了個黃道吉日,帶上墨白,一腳踹了狐狸老窩。
狐狸老窩裡關了一堆少見的美男子,一眼望去,那個話最多的甚合我意。
我告訴他,今後我將是他的師父。
我給他賜名「墨行」,不盼他多出眾,隻望他謹言慎行,莫要行他師兄所行之事。
收了墨行後,墨白沉默了一陣子,之後,許是想開了,便擔起了師兄的責任。
隻是,墨行頑劣,常常被他追著打屁股,三天兩頭便鬥得雞飛狗跳。當然,最後吃虧的都是墨行。
有人替我管教徒兒,我樂得自在。再說墨白有事做了,對我的心思自然也就慢慢淡了。
我唯一要做的便是端好水。
比如,當墨白委屈跑來哭訴時,我微笑告訴他:「為師自是疼愛你多一些的,打是親,罵是愛,你師兄也是愛你的。」
我以為 這樣的日子也不錯,直到有一天……
仙童來報:「不好啦!不好啦!墨行君離家出走了。」
我破門而出。
豈有此理!
孽徒居然離家出走了。
一定是師兄打得太嚴厲了。
我喚來墨白,才知……兩個娃都跑了。
我循著他們的氣息,來到雪山之巔。
便看到,之前被我封印的雪姬正摟著我的小徒兒又親又啃。
放肆!
仙魔大戰時,她本是魔尊手下。我見她有悔過之心,便將她封在雪山之巔,望她能好好修煉,將來得道成仙,不承想如今居然出來勾引我愛徒。
我一掌抡過去,雪姬嘔出一口老血,嘴巴還是很欠扁。
「戰神沒看到嗎?你情我願的,何故生氣?」
我盯著小徒兒:「你過來!」
墨行紅著一張臉:「師父,聽我解釋,我是為了師兄才跟她……」
我這才注意到,不起眼的犄角旮旯,墨白被人用捆仙繩鎖著,全程黑著一張臉。
而這邊雪姬抹著鼻涕、眼淚:「墨行,我就知道你又騙我。」
我那徒兒瞬間夾了音調:「雪兒,你聽我解釋,你打不過我師父的。」
我不想看他們撒狗糧,一掌過去,準備了結了雪姬再說。
沒想到,我那愛徒居然擋在她身前:「師父,求您放過她。S了她,徒兒也不活了。」
我一口老血氣得要吐出來:「滾開!才認識幾天,就愛得要S要活了。」
我那愛徒第一次懟我:「師父,你沒有心,你不懂!大師兄那麼好,你都看不見。」
我捏拳、閉眼:「孽徒,你過來。為師不打你。」
「我不!」墨行一動不動。
我念起法訣,準備先捆了他再說。
倏地,一道寒氣自我背部湧入。然後,雪姬帶著墨行逃之夭夭,隻能聽到兩人的爭吵聲。
「雪姬,你不能傷我師父。」
「混賬!你對我的好是不是都是假的?」
3
背上傷痛襲來,全身冰冷,是雪姬的寒毒。
她修為比先前仙魔大戰更甚,沒一會兒我全身便附上點點白霜。
好在,雪姬走之前,還算有點良心,給我大徒兒解了捆仙繩。
「師父,你中毒了?」
墨白神色緊張,我沒正面回答,隻問他:「為什麼離開?」
他低著頭:「師弟……不服我,說要下凡歷練,我擔心他,所以……一路跟隨。」
「為什麼不早跟我說?」
「我怕…… 」他抬眸看我一眼,又垂下去,「打擾師父。徒兒……沒有想離開師父。」
他越說越小聲。
我笑了。
他仍垂著頭:「師父很好!是徒兒不好。我去抓了他回來。」
我抓住他的手:「讓他去吧。」
墨白的臉唰的一下紅了。
???
這麼純情嗎?
然後,我又加上一句:「強扭的瓜,不甜。」
而後,他亮起的眸子暗了下去。
「走吧,扶為師回去療傷。」
回到天庭,我以為,隻是簡單的寒毒,閉關幾日便可清除。
可是,我大概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接連幾天,甚至隱隱有仙力流失之兆。
看來,我的劫數將近。
4
不知過了幾日,醒來,神清氣爽。
看來,是我多慮了。
我這把老骨頭還是撐得住的。
我眯著眼,窗外晨光皑皑,一切甚好。
連帶著,看我的大徒兒也多了幾分慈祥。
我這大徒兒什麼都好,什麼都聽我的,就是太孝順了。
我還隱約記得昨兒他不眠不休地在床前給我端茶遞水。
然而,這師慈徒孝的時光並沒持續多久。
託塔天王就帶著天兵天將闖入我戰神仙府。
「戰神人大,冥界琉璃盞丟失,有人看到你那大徒兒去了冥界。」
我自是不信的:「小白,是你嗎?」
墨白低著頭,就是不說話。
我知道,這犟徒弟的脾氣,S倔!
「我徒兒一身正氣,我以戰神的名義擔保,他定不會偷琉璃盞。」
然而,通常這麼信誓旦旦發誓的時候,老天……是會給你一錘子的。
果然!我這話一出,冥王、仙帝便先後踏入府中。
他隨手抽出身邊小鬼的記憶,記憶裡,有人偷偷取下琉璃盞,而那人正是莫白。
我愣了,但仍堅信我愛徒定是有原因的。
「小白,做錯事了,就大膽承認。你偷來琉璃盞幹嘛了?」
然而墨白隻是看著我,眼波流轉,欲語還休。
唉!好端端的,又來這眼神,我受不住,隻能攔住冥王伸向我徒兒的爪子:「昨日我受傷,我徒兒片刻不曾離開。許是什麼人幻作他的樣子?」
「敢不敢讓我看下他的記憶?」
「冥王當真要這樣?若不是呢?」
「若不是,我親自跪下給墨白仙君賠罪。」
冥王都如此說了,我不便阻止。況且,仙、冥兩界剛立下條約不過數百年,正是休養生息之際,萬不能再生事端。
冥王朝著墨白走去,他是有些抗拒的,我示意他莫怕。
然而,當冥王幻化出他腦中的記憶時,驚呆眾人。
……
隻見墨白一身黑衣,手中聚起強大的內力,隻一招便劈開了仙、冥兩界甬道,甬道瞬間魔氣四溢。
裡面,是我千年前封印的魔尊與數千惡靈。
不知是沾染了魔氣還是什麼,墨白此刻雙眼通紅,渾身散發黑氣,強大得讓人生畏。不過片刻,琉璃盞便出現在他手中。
而後,場景便轉換到了天庭中。
我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
他幻化出的黑氣竟能操作琉璃盞,要知道琉璃盞乃是神器,能操作的至少也要是半神,世間不過寥寥數人。而他至今不過是上仙。
片刻,盞心升起簇簇火苗,那火苗似精靈般跳動,躍入我額間、胸口、腹中。
我恍然記起,琉璃火可解寒毒,難怪今日會覺得神清氣爽。
隻是,接下來,我便有些臉紅耳熱。
墨白握著我的 手,神色溫柔:「師父還難受麼?怎麼還是這麼冰冷?」
然後琉璃火心便沒入他口中,而後,他的唇便覆上我的唇,淡藍色的火心自他雙唇跳躍入我口中。
我的面色紅潤了起來。
他仍舊未放開,隻是一遍又一遍拂過我的唇角,似萬般不舍。
我看得膽戰心驚、老臉通紅。
眾仙低頭捂臉,竊竊私語。
直至此刻,我才知道,我對他的了解,甚少,甚少……
5
我顫抖著雙手,一巴掌打下去:「孽徒!」
他臉上巴掌印瞬起,雙眸噙著淚水,委屈地看著我。
我受不住這樣的目光,轉頭撇開。
便見織芸仙子似是嫉妒又一臉惡毒地看著我:「看來戰神將軍早就與魔族不清不楚,居然收了魔族作為弟子。」
「胡說!琉璃盞是我盜的,與師父無關。」墨白沙啞著聲音。
好在,畫面的最後墨白將琉璃盞放了回去。
我道:「琉璃盞既已放回,便與我徒兒無關,至於其他,是我與他的個人私事,與眾仙家無關。」
「可是正因為他破壞了結界,琉璃盞才被盜。」
冥王說著,幻化出的畫面一轉,隻見封印甬道中,黑氣四溢。數千惡靈掙扎著紛紛湧出。而後,冥界紛亂,百鬼逃竄。再至人間,哀鴻遍野。
「孽徒!」此刻墨白已跪在地上,我的滅魂鞭落在他身上,「孽徒可知錯?」
「徒兒不悔。」他緩緩抬頭,嘴角滲著血,眸中布滿猩紅血淚,「我沒去,師父便會S……徒兒不想師父S。」
我嘆氣:「可為師寧S也不願這世間紛亂。」
為了給眾仙家交代,我親自將他綁在誅仙柱上,足足打了八十鞭滅魂鞭。
一開始,他隻是淡淡看著我,笑著。
我打一次,他笑一下,我便不忍。
我問他:「何處修來魔族功法?」
他卻隻是笑著不吭聲,我又繼續打。
到後來,我打一下,他眼皮子抬一下。
到最後,甚至連抬眼的力氣也沒了。
我走近,隻聽見他呢喃:「師父是劫,也是恩賜……」
我漠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