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一天東奔西走,賺下來的錢飽腹有餘,但遠夠不上房子的水電暖氣費。
我和鬱景吸溜著面條,面面相視,彼此都無奈地笑出來,苦中作樂地努力想辦法逗對方開心。
也許是上天憐憫,事情在某一天突然迎來了轉機。
我找到了鬱景的媽媽。
11、
紙條上的地址是小區樓裡的一戶房子。
我用鬱景寄過來的鑰匙開了門。
屋內一片漆黑,我在門口附近的牆上摸索著尋找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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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關沒找到,腳下卻不小心被什麼東西絆倒,就要往前摔倒在地上之際,腰間突然橫過一隻堅實溫熱的手臂將我扶住,同時房間驟然亮起,鬱景溫和俊逸的面龐映入眼簾。
他雙手環繞緊緊抱住我,咫尺之間距離極近,我能聞到從他身上傳來草木氣息的肥皂香味,讓人聯想起陽光下的大地、清晨垂掛在草葉尖端的露珠,隔著手下薄薄一層衣料是緊實的肌肉,源源不斷地傳來熱度,溫暖得讓我想哭。
“小霜,生日快樂,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給你準備了這個。”
“這套房子離你學校比較近,面積也有兩百多平,家具裝修什麼的我都弄好了,現在它是你的了。”
我的手指下移,敲了敲他的胸腔,感受著手心下有力的心跳,“那這個呢?”
鬱景輕笑:“也是你的,我整個人都是你的。”
鬱景松開我,後退一步,拿出了早有準備的戒指盒,“那你願意嫁給我嗎,小霜?”
鬱景眉眼彎彎,笑意璀璨,仿佛比身後夜空的星子、頭頂的燈光都要來得耀眼。
窗外大雪紛飛,雪又落下來了。
我仿佛又聽到了許多年前,落雪的風聲和積雪壓垮枝頭的脆響,一聲又一聲,如同最溫暖的夢魘,在那往後多年持續不斷地纏繞在我心底最深處。
我不答反問:“那你願意收留我嗎,小景?”
鬱景像是將這當作了我肯定的答復,他為我戴上戒指,在我臉上落下一連串的親吻,我閉上眼,感受著他輕柔的呼吸像是一根羽毛一樣從我臉上劃過。
那些親昵的相依、觸碰、擁抱,每一分柔情都像散落在地的珠子被鎖鏈再次串起,我能感到心底有些搖搖欲墜、接近破碎的東西,再次因為鬱景的靠近而重新穩固,像是許多年前,那個因為鬱景而蜿蜒扭曲拼成的“家”字,因為鬱景的離開而崩塌,又因為鬱景的回來而完好。
夜晚,我們並肩躺在床上,蜷縮在溫暖的被窩裡,像小時候睡前說悄悄話一樣親密無間。
也許是過於相似的情景勾起了我的回憶,我第一次問起鬱景的媽媽。
“你終於願意和我回去見我媽媽了?太好了小霜,我媽一定會喜歡你的,我們今年年末就回去怎麼樣?”
“要不這周末也行?看你的時間安排,我最近比較有空。你還沒見過我媽,她就在隔壁城市,我之前應該跟你說過我的家庭情況,我是我媽一個人養大的,她靠開早點鋪一路把我供上了大學……”
“對了等你見過我媽後,我們就開始準備結婚怎麼樣?會不會有點太急?可我覺得已經很慢了,小霜你總是什麼也不說,雖然我知道你很愛我,你為我付出了那麼多,可你總是什麼也不表示,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麼,可你信我,小霜,我真的好喜歡你,我好愛你呀……”
鬱景蹭著我的臉,黏黏糊糊地撒著嬌,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頸窩,止不住的痒意弄得我忍不住笑,我仿佛感覺自己摟著一隻毛茸茸的大型犬。
我豎起一根手指堵在鬱景的嘴前,阻止了他沒完沒了的絮絮叨叨,“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也很愛你。”
鬱景叼骨頭似地咬住我的手指,我們又在被窩裡鬧騰了一番,才在天空泛起魚肚白之際,迷迷糊糊一起睡去。
第二天,我被一個電話吵醒。
“小孟老師,還沒睡醒呢?”電話裡是賀郴含笑的聲音。
旁邊的鬱景咕哝一聲,我起身走去了陽臺接電話。
“什麼事?”
“季禮休養得差不多了,他讓我來問問你,你什麼時候可以回來上課?”
電話裡忽然傳來乒裡乓啷摔東西的聲音,一陣刺耳的雜音過後,賀郴賤兮兮地補刀道:“季禮那孩子害羞,自己不敢給你打電話,託我來問呢。”
我若無其事道:“好,我明天就去,你讓他提前想好期中考的成績怎麼解釋。”
鬱景像樹袋熊一樣從背後抱住我,“怎麼了?誰的電話?”
“家教的學生。”
鬱景似埋怨似關心道:“那個總是欺負人的二世祖學生?你不去了不行嗎?賺什麼錢不好,非要去受那份氣。”
“沒辦法,他爸給的實在太多了。”
鬱景氣鼓鼓的:“有我賺的多嗎?”
我失笑,“你賺的是你的,關我什麼事?難不成你來養我啊?”
鬱景眼睛一亮,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好的建議:“好啊好啊!我來養你!你以後在家等我回來就好了!這樣你就哪裡也不用去了!”
鬱景像是突然化身八爪魚,抱我的力道越來越大,我無奈地用頭輕輕敲他,“你怎麼還是這麼傻。”
12、
我照常去了沈宅工作。
可能是挨了他爸一頓狠訓,沈季禮老實了不少,連我拿著他考得慘不忍睹的期中試卷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他也憋著一股氣,反常地沒槓我一句話,在旁邊坐著的賀郴看得直樂。
我語氣不變,扭頭衝賀郴怒道:“那你呢?你做在這裡幹嘛?看哪門子的戲?”
賀郴做了個舉手投降的動作,“我也是來聽小孟老師上課的,聆聽一下名師教誨,陶冶一下情操。”
“你一個讀博的,聽什麼高中數學?!”
“咳咳,那啥,重溫一下寶貴的青春時光也是很有必要的……”
我翻了個白眼,轉頭繼續怒罵沈季禮。
罵歸罵,教歸教,沈季禮的腦子還是好使的,隻要他不作妖,平時練習的成績也算勉強拿得出手,除了他的文盲英語。
一想到這個我就氣!
沈季禮能說會聽,一口倫敦腔還挺能唬人,奈何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一本英語書翻下來,從頭到尾隻能認出二十六個字母!一個單詞都不認識!
沈季禮兩眼抓瞎,我兩眼一黑。
我抓狂地看著沈季禮狗爬的英語作文,勒令他再去寫幾張範文字帖。
賀郴在旁邊偷樂:“小季禮啊,你也就那破破爛爛的成績能氣到小孟老師了。”
我同樣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賀郴一眼。
“小孟老師,你手上的戒指是怎麼回事呀?”
餘光瞥到沈季禮悄悄支起了耳朵,我淡淡道:“上班時間不談私事。”
沈季禮自以為小聲地嘀咕了句“假正經”,被我用卷起的紙筒抽了一下。
身邊一些走得近一點的朋友也注意到我手上的戒指。
一天,李桐笑眯眯打趣我:“好事將近了呀,我先祝你和鬱學長百年好合啦。”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怎麼看你心神不寧的?”
我輕聲道:“沒有,就是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像在做夢一樣,不敢相信。”
鬱景對我的熱情和溫柔越甚,籠罩在我心上的不安也越來越濃烈,我無法克服這種仿佛與生俱來的出於患得患失的恐懼。
導師曾問我有沒有什麼目標或理想。
我想我答錯了,不止活著,現在的我更貪心,想要鬱景,想要鬱景給我的家,想要鬱景使我感受到的一切蓬勃而溫暖的愛。
可越想要什麼,越容易失去什麼。
願望有時候就是這麼一種脆弱的東西。
過去二十幾年生活所教會我的道理是,當你對某個事物渴求至極,那它也會反過來成為你致命的弱點,輕易地牽動你的心緒,使你日思夜想、魂牽夢繞,出現在你的現實、美夢和幻覺中,時時刻刻纏繞在你耳邊、鼻尖,你甚至能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甜蜜氣息,像是塞壬的歌聲吸引著迷路的水手。
於是它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從一個美夢變成了你惟恐避之不及的夢魘。
找到鬱景他媽媽完全是一個巧合。
隻不過是站在路邊的隨意一瞥,就讓我看到了從洗腳城後門出來倒垃圾的女人,和鬱景拿出的照片有著相似的面容,卻不再年輕。
負責看管的壯漢見鬱景他媽媽在外面停留的時間久了點,粗魯呵斥了幾句,拽著人回去了。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我依然無法平復瘋狂加速的心跳。
在那一瞬間,我想到了很多東西,第一次見到鬱景時他毫不猶豫地牽起我的手,他親手做的那碗面,屬於他媽媽和他兩人破落卻溫馨的小家,鬱景仰著凍得煞白的小臉乞求我留下的希冀目光,鬱景握著我的手教我寫出的一個一個字……
我想,算了吧,反正我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我大可以當作什麼也沒看到,一走了之,繼續和鬱景無邊無際地找他注定找不到的媽媽,這樣我也能繼續留在鬱景身邊,那個家也會永遠屬於我,我再也不是無家可歸的小乞丐了,我再也不用漂泊,忍受飢一餐飽一餐的流浪生活……
我無數次在心裡如此說服自己,宛如自己給自己施了一個無法擺脫的魔咒,站在原地卻一動也不能動。
雪紛紛揚揚落下,在我身上覆蓋了薄薄一層積雪。
打著旋的雪花落在我的眼睫上,落進我的嘴裡,我仿佛嘗到了世界上最苦澀的滋味,夾雜著難以言說的酸楚與飛速流逝的甜蜜。
仿佛一個美夢在輕聲和我告別,仿佛夢醒之際的天光大亮。
周圍所有的聲音像是剎那間被消除,我隻能聽到自己扭頭朝一個方向大聲喊道:“嘿!小景,你媽媽在這兒呢!”
我們報了警。
警察很快救出了包括鬱景媽媽在內的一幹人等。
為了還債,鬱景媽媽不得不賣掉他們那套小房子,拿著餘下的錢和鬱景離開。
這座城市太冷了,既會凍S愚蠢的燕子,也會驅趕不受歡迎的異鄉人。
臨走那天,鬱景問我:“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小乞丐?”
“回去以後,不能再隨便離家出走哦,你爸爸媽媽會擔心的,回去以後要好好跟他們說對不起。”
我搓了搓凍得有點痛的耳朵,迎面撞上鬱景他媽媽看著我欲言又止的目光。
我釋懷一笑:“上次你教過我的那個字,長得像雨,意思卻是雪……”
“是霜!”鬱景甜甜地喊我,“我知道了,你叫小霜!”
鬱景興高採烈地又叫了我幾聲:“小霜!霜霜!”
“哎。”我應道。
“我們以後還會再見面嗎?”
“有緣的話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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