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應梨多麼驕傲的人啊,如今也會為了錢低頭,”那人笑聲響亮,整個洗手間都是她的笑聲,“做的還是見不得光的情婦。”
“早幾年聶懷瑾成天跟著應梨屁股後面,說不定早在那個時候兩個人就看對了眼了。”
眾人哄笑一下,隨後有一道聲音弱弱的問道:“可那個時候,應梨不是跟許桉在一起嗎?”
眾人難得沉默了片刻,隨後有一道輕佻的聲音出現。
“應梨就算腳踩兩隻船又如何呢,依照當時應家的權勢,聶家可是連提鞋都排不上號,誰能想到不過一朝之間,大廈便能傾覆呢。”
眾人越說越起勁,眼看著連哥哥之前的女朋友都要被罵幾句,我按下了衝水按鈕,一時間,衛生間落針可見。
有人幹笑道:“不會這麼巧吧。”
我推開門,輕笑一下,道:“就是這麼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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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卻還有不服軟的出來對線。
“聽到了又怎樣,你以為我們還會怕你嗎?”
饒是我如今落魄,可是餘威仍舊是有一些的。
我一步一步往先走,她們便一步一步後退,直到給我讓出一條路。
我來到水槽前,慢悠悠的洗手。
“你也說了,如今聶家勢大,隻要我在聶懷瑾耳邊吹那麼幾陣風,你們一個兩個的,吃不了兜著走。”
眾人臉色難堪,之前說的最歡的幾個人面露膽怯,卻仍舊梗著脖子。
“你不過是被聶懷瑾包了而已,裝腔作勢。”
其餘人聞言面色也和緩了不少,就在此時,衛生間門口傳來一聲輕喚。
“阿梨?”
是聶懷瑾!
眾人瞪大雙眼,而剛才還咄咄逼人說我裝腔作勢的,已經徹底白了臉色。
我將手裡的紙巾扔到垃圾筐裡,走出去的時候,有人想跟我套近乎,卻被我隔絕在了身後。
我在哥哥身邊見慣了拜高踩低的人,不過幾個小女孩,拿捏她們綽綽有餘。
隻是我沒想到,本應出國的許桉竟然出現在了宴會上。
他跟聶懷瑾大打出手,口口聲聲說聶懷瑾搶了他的女朋友。
他問我:“不過是錢而已,為什麼不能開口問我要,反而要出賣自己?”
我被他的質問砸蒙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我道:“當時我哥哥出了事,你是第一個跑的。”
“你還跟我說,叫我不要連累你。”他一愣,隨後我又緊接著道:“不過幾個月的事,你這麼快就忘了?”
許桉的臉徹底垮了下來,聶懷瑾卻在此時笑出了聲。
臨走的時候,許桉不S心的追出來。
“聶懷瑾,你下個月就要訂婚了,你有什麼資格笑我?”
與此同時,繁華的商業街門口,巨大的LED顯示器正在播放著一則消息。
【聶氏集團二少於林氏集團千金的訂婚宴將在本月月底舉行,這是兩家國際集團的強強聯合......】
其中還附上了幾張偷拍的合照。
照片裡,聶懷瑾站在嬌俏的女孩子身邊,眉眼彎彎,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回去的時候,聶懷瑾一言不發。
他不說話,我自然也不會主動開口說話。
直到下車,聶懷瑾才抓住了我的手,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一聲刺耳的鳴笛聲打斷。
身材高挑的男人下了車,雙手插兜。
我認得他,被哥哥稱作聶老大的男人。
聶懷瑾的哥哥。
8
書房裡爆發了巨大的爭吵聲。
直到深夜,才歸於寂靜。
臨走時,聶老大的目光猶如毒蛇一般,目光繞在我身上。
聶懷瑾一個大步向前,將那刺人的視線擋住。
聶老大冷哼一聲,道:“我看你是記吃不記打,國外的那四年,你是一點兒不記得了。”
聶懷瑾沒吱聲,聶老大也不惱,反而伸著頭再來看我。
“還有,懷瑾馬上就要訂婚了,我希望你能收好本分,別妄想自己不該得到的東西。”
落鎖聲傳來的瞬間,聶懷瑾伸手抓我,卻被我一把躲開。
不知道是那個動作惹到了他,他忽然間便爆發了出來。
“為什麼躲我?你害怕我?”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將我推到牆上。
雲淡風輕的樣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他猩紅的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靠在我的肩膀,啞著聲音說:“阿梨,你乖乖的,好嗎?”
我從未見過他這般失控的模樣,在我印象中,不管是年少時的他還是成熟的他,總是進退有度的。
見我不吱聲,聶懷瑾的目光一暗,隨後他彎下腰,狠狠的咬上了我的唇。
鐵鏽味順著交纏的舌尖闖了進來,隨後眼前一片黑暗襲來,而等我再次醒來,卻已經是在床上。
手背上打著點滴,聶懷瑾坐在床邊,憔悴的臉上洋溢著怪異的喜色。
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這樣的聶懷瑾很陌生。
他說:“阿梨,我們有寶寶了。”
我愣了一瞬,而伴隨著我起身聲音一起響起的,還有手腕上一串銀色的鎖鏈。
聶懷瑾的目光溫柔,大掌輕撫著我的臉頰。
與以往的他不同,此刻的他,整個人都洋溢著興奮的喜色。
他說:“阿梨,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聶懷瑾身上那股莫名的違和感是什麼了。
像是管家曾經演過的一隻貓,平日裡總是會乖乖地蹭你的手,卻會在某一個特定的點,像一個炸彈一樣,“轟”的一聲炸開。
咬的人鮮血淋漓。
現在的聶懷瑾,就是如此。
第二天一早,聶懷瑾便匆匆解開了我手腕上的手銬。
他把昨晚的一切歸結於喝多了酒。
面對我的質疑,他也隻是草草解釋了幾句便借口有事出門。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許桉的電話打了進來。
電話那頭,他的語氣焦急,請求我見他一面。
我本想直接拒絕,他卻像是已經料到了一般,搶先開口道:“是關於聶懷瑾的事。”
“你知道嗎?他有精神病!”
9
聶懷瑾在國外的四年,可以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
“許是因為你哥哥的原因,聶家幾乎是將他驅逐出去的,”許桉將一個文件夾推給我,“他本身就有毛病,又總是動不動就要往回跑。”
“聶家的人怕他再惹你哥,給他尋了個精神病院,把人關了進去。”
我打開文件夾,入目便是聶懷瑾被捆在病床上的照片。
他的身體被緊緊束縛住,隻露出一雙眼睛無神的望著天花板。
就像相擁而眠的每個夜裡,我半夢半醒之間,依稀看到他靜靜看我發呆的眼神一樣。
是麻木、是無可奈何。
不知怎麼,我的心忽然間抽痛了一下。
“直到三年前他哥哥掌權,他才被放了出來,”許桉接著道:“你也知道的,那個地方,沒有毛病也關出毛病了。”
“他哥哥為此還專門去陪他帶了一個月,而後聶懷瑾就轉了性,一本正經的搞起了公司。”
“他這次回來,就是報復你的,”許桉情緒逐漸激動起來,“你還要繼續下去嗎?”
還未等開口說話,包間的門就被人一把推開。
聶懷瑾額頭上滿是汗珠,此刻正站在門口喘著粗氣。
我將面前散落開的文件收拾起來,客氣的道:“謝謝你的提醒,我知道了。”
許桉顯然是沒有想到我的答案,就連一直在門口的聶懷瑾也愣住了。
“你是沒聽懂我的意思?”許桉一把拽住我的手腕,道:“他是個瘋子,你要陪他一起瘋嗎?”
很顯然,昨晚的失控讓聶懷瑾難得心虛起來,否則許桉現在,應該會躺在地上。
“你不用怕,我也有錢,聶懷瑾能給你的,我全都能給你。”
他這話說的,仿佛真的對我有情一般。
我嗤笑一聲,“許桉,在我最艱難的時候,你去哪裡了?”
許桉嘴唇啜喏幾下,到底是沒說出話來。
“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是聶懷瑾朝我伸出了手,”我把手裡的文件撕碎,在許桉詫異的眼神中朝聶懷瑾走去。
“有一件事,我花了好幾年才明白。”
我牽住聶懷瑾的手,卻轉頭看向許桉。
“我並不愛你。”
“我隻是太害怕孤單了,以至於我分不清,什麼是愛。”
回程的路上,聶懷瑾難得開心起來。
雖然他面上不顯,可我還是能從他細微的小動作裡覺察出來。
譬如此時,他的食指正在大腿上不自覺的摩挲著西服的下擺。
“明天,我們就去領證,”他清清嗓子,“你準備好。”
“哦,”我應道:“那你的未婚妻呢?”
他難得被我噎了一下,“隻是雙方見了個面,算不上未婚妻。”
“那你哥哥會不會生氣?”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給了我今晚上第一個眼神,“關他什麼事?”
話剛說完,他忽然間又開始焦躁起來,“你是不是又反悔了?你是不是又想去找許桉?”
我一把按住他的手,溫聲道:“不是的,我隻是覺得你跟你哥的關系很好,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跟他不愉快。”
他很受用的將我一把抱到腿上,像一隻被捋順了毛的貓。
“不用管他,他就算不愉快也沒關系。”
他說完這話,又仰著頭索吻。
車裡光線昏暗,聶懷瑾精致的長相又十分有迷惑性,眼見事情要朝不可控的方向發展,我終於推開了他。
他的嘴唇紅彤彤的,推開的時候還有些不樂意。
“怎麼了?”
自從最隱秘的事情被許桉抖摟給我之後,他也懶得裝了。
“雖然可能晚了,但是我還是要給你一個解釋,”我捧起他的臉頰,認真的道:“我從來沒有說過你強迫我。”
聶懷瑾的表情呆滯在原地,隨後呆滯的表情一點一點碎裂。
他忽然一把抱住我的腰,滾燙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胸前,依稀有溫熱的液體浸湿衣裳。
“我就知道...他們都是騙我的...”他低聲喃喃道:“你是喜歡我的...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隨後他抬起頭,一個又一個滾燙的吻落下來,略過我肌膚的每一寸。
“就算去見你的路上布滿荊棘,可是隻要能見到你,再艱難我也不怕。”
“阿梨,我愛你。”
10
聶老大對於聶懷瑾偷偷領證這件事十分不滿。
可聶懷瑾視若無睹。
婚禮那天,哥哥的判決書下來了。
十年,並不算長。
我帶著聶懷瑾提前去見過哥哥。
哥哥臭著一張臉,連罵了好幾句。
聶懷瑾無動於衷,甚至笑眯眯的把結婚證往前湊湊。
哥哥氣炸了,差點把桌子掀了。
孕期並不算難熬,倒是聶懷瑾瘦了幾斤。
直到我被推進手術室,聶懷瑾還在外面孕吐呢。
生產很順利,是個小女孩。
聶懷瑾歡喜的抱著孩子不撒手,一邊的聶老大嫌棄的道:“就是個小女娃,有什麼好開心的。”
聶懷瑾嫌他說話難聽,讓人把他轟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聶老大又來了,趁著聶懷瑾不在的功夫趁機親了好幾口孩子。
放下孩子的瞬間,我們倆的視線相撞,聶老大難得的卡了殼。
他道:“你別誤會,我隻是看她臉上有點髒東西。”
我了然的點點頭,聶老大這才懊惱著一張臉快步走出去。
出院之後,聶懷瑾特意帶著孩子去看了哥哥。
回來的時候聶懷瑾高興壞了,捧著我的臉連親了幾口。
“咱哥說叫我老實的,要不出來一定削我。”
我嘆氣道:“那你還在高興什麼?”
他說:“這可是咱哥第一次沒罵我。”
寶寶兩歲的時候,我爸去世了。
從哥哥被抓後他便一直昏迷在床,聶懷瑾寬慰我說這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寶寶八歲的時候,哥哥因為表現的好減刑兩年出來了。
他仍舊穿著筆直板正的西裝,就像從未有過入獄的那十年一樣。
他抱著囡囡,鄭重的跟聶懷瑾道謝。
出獄後的第十天,哥哥跟我告別。
他說:“我還是要出去闖一闖。”
我知道哥哥的能力,也知道他的抱負,所以我隻是為他整理了一下領帶。
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哥哥踏上了去南方的飛機。
我望著哥哥的背影,低聲道:“爸爸走了,哥哥也離開了。”
聶懷瑾從始至終一直陪在我身邊。
他捧起我的臉,輕啄了一口。
“阿梨,我還在。”
他望著我笑,愛意絲毫未曾消減,反而愈加熱烈。
“我會一直陪著你。”
“直到永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