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受我家供養九年的童養夫高中榜首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們這些屈辱史踹個一幹二淨。
還沒得意幾天，又因得罪權貴被冷待。
為了給病重的心上人治病，他忍著屈辱求到我面前。
“隻要你能救雅兒，我就答應娶你。”
我捂嘴嗤笑，“不過就是個供我消遣的玩意兒，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01.
聽到我的話，原本還別開臉的謝鴻雁猛地回頭SS盯著我，“趙樂福！我勸你見好就收，不要得寸進尺。我都說了願意娶你，你還要如何？”
我轉著手腕上的镯子，揶揄地看著他，“真不愧是狀元郎，那小詞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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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郎，都是我的錯，是我的身子不爭氣連累了你。我們不治了，謝郎帶我回家好不好。”
跟著一起來的傅雅兒縮在謝鴻雁懷裡哭得梨花帶雨。
謝鴻雁哪裡見得心上人哭成這樣，當即又衝我怒吼，“趙樂福，你好狠的心！”
“你我之間的恩怨與雅兒何幹，如今她病重，又不是白要你的，就當是借都不行嗎？”
“我警告你，要是雅兒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不放過我？”我突然大笑起來。
站在兩邊的家僕突然上前將兩人分開。
“趙樂福！”
謝鴻雁被接連又響又重的巴掌扇懵了。
傅雅兒驚呼了一聲，扭動著身子還想表演些什麼，卻在視線觸及到我的表情後安靜地瑟縮在原地。
直到謝鴻雁雙頰紅腫，嘴角流血，再也嚷嚷不出來，那清脆的巴掌聲才歇了下來。
“腦子清醒些了嗎？”
迎上那淬了毒的眼神，我厭惡地皺了皺眉，“找張帕子把他的臉遮上，醜到我了。”
02.
自視清高的狀元郎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長衫，臉上綁了張青色的帕子，目眦欲裂地跪在地上。
一如我跟他的初見。
隻是多了張遮醜的帕子。
謝鴻雁十二歲來到我們家。
清瘦狼狽的少年繃著一根弦警惕地看著我們。
他爹是我爺爺眾多學生中的一個。
爺爺默念著他給出的那個名字，許久才恍惚地記起來似乎真的有這麼一個人。
謝鴻雁的家鄉發了大水，親爹為了救別家的孩子被水衝走屍骨都找不回來了，親娘染了疫病，S前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交了個這個獨子，叮囑了一遍又一遍讓他上京找親爹的恩師。
親娘S後，十二歲的少年花了一年的功夫艱難地敲開了我家的門。
爺爺好做善事，留他一個不算什麼難事。
他是個有骨氣的，即便落了難，過得極不好也不願白吃白喝我們家的。
像他這樣的爺爺也見多了。
那年我十一，病得極重。
大師說隻要給我找到一個八字相合的男孩養在身邊，改改氣運，說不定我就能活。
於是謝鴻雁順理成章地留在了我身邊。
03.
那時我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嬤嬤隻跟我說了一聲阿晏來了。
我就奇跡般地睜開了眼。
然後又失望把眼睛閉上。
但即便如此，對爺爺來說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他讓謝鴻雁住到離我最近的偏房，跟著嬤嬤一起照顧我。
給他的吃穿用度一應也都是最好的。
可他偏不願意，每天依舊隻穿著自己那兩身灰撲撲的麻衣，吃著白飯，冷著臉跟著嬤嬤學習如何照顧我。
“你的名字，可是海晏河清的晏。”
這是我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不是，”他冷著臉，開口仍有幾分鄉音，“是雁過留聲的雁。”
“大雁啊。”
我低低咳嗽了兩聲。
我對他其實挺好的，畢竟他的反應還算有趣。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會給他一種我非他不可的錯覺。
其實他對我當真沒什麼用，頂多算個消遣。
但架不住爺爺願意為了我相信，他就是能旺我。
謝鴻雁從我睜眼那天起就知道自己於我們家的意義。
說好聽點是為我轉運續命，說難聽點就是個隨時準備衝喜的童養夫。
向來孤傲的他對這個身份自然是不滿意的。
可他又能如何呢。
一個半大不大的小孩，身無分文，沒有一技之長，還想兩耳不聞窗外事地讀聖賢書。
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於是他別扭地拒絕所有人對他的好，非要別人一二再而三地多勸幾遍把好東西捧到他面前，他才會勉為其難地接受。
最正常的時候，也就數他向爺爺請教的時候。
爺爺對他是真的好。
即便這份好更多地想通過他為我積福。
他天資聰慧，爺爺又是大儒。
要想出人頭地，扶搖直上不過是遲早的事。
不過短短九年年，他便高中榜首。
原本也不指望他能對我們家有什麼報答，卻不想他趁著狀元遊街高調與我家撇清關系。
還好爺爺在外遊學授課還未回來，不然指不定會氣成什麼樣子。
04.
“我說狀元郎，你來我們家快十年了吧。”
“我們家供你吃穿，讓你讀書，從未苛刻N待過你。”
“是你自己非要端著那份沒什麼用的自尊心，認為別人的好都是在羞辱你。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有多大的臉配別人這麼羞辱你。如今感受清楚了嗎，現在這個才是羞辱。”
謝鴻雁拼命掙扎，大聲說著這些年積累的不滿與怨恨。
“你們所有人自視高貴，又有誰真正看得起我？我爹是個讀書人，我也是個讀書人，憑什麼我要給你衝喜轉運？若非你趙樂福的出身比我好.......”
出身啊。
我憐憫地看著他。
果然，像阿晏那樣的人，永遠隻在少數。
“當初是你嚷嚷著不想白吃白喝，爺爺才讓你在我身邊待著。我們不過是順著你的意思，說來還真沒有哪裡對不起你的地方。”
“你若是不求上門來，我還是能高看你一眼的。”
“但果然，我對一個人的初印象永遠都不會出錯。”
“你還是跟九年前一樣，可悲又可惡。”
“自視清高又能力不足，”我厭惡地擺了擺手，“狀元郎，多保重。”
謝鴻雁本不願就這麼離開，在又挨了一頓打後，他才如同破布般蜷縮在地上急喘。
在他受著羞辱教育的時候，我來到傅雅兒面前，輕輕捏起她的衣袖。
“這紋樣可是出自姑娘之手。”
哭哭啼啼的姑娘快速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低應了一聲。
“有這手藝何須為難自己委身給一個偽君子，”我輕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淚，“裝病多累，他還不一定有本事給你想要的。”
“我喜歡你這紋樣，來給我做繡娘吧。他一無是處都能在我家住十年，更何況你有一門手藝何愁養不活自己。”
她默了默，側頭看向謝鴻雁的眼神終究還是變了。
“想清楚了，就帶著有同樣紋樣的荷包來找我吧。”
“送客。”
05.
謝鴻雁帶著心上人到我府上又被打出去的消息成了熱門話題。
三皇子邊誇著自己送給我的瑪瑙串有多趁我的膚色，邊嘲笑著我跟爺爺的眼光有多不好，整整十年的時間都浪費在了一個白眼狼身上。
“明明是三殿下給他使得絆子讓他這個狀元郎成了個笑話，可賴不得我們家教不好。”
“不過三殿下說的也是，正因出了個謝鴻雁我們才不能再把時間浪費在另一個白眼狼身上。”
三皇子臉色一變，就連戲臺上的動靜都停了。
“趙樂福，別不識好歹。”
我衝他柔柔地笑了笑，“三殿下怎麼知道那天衝我亂叫的白眼狼也說過這句話。”
三皇子怒極反笑，“趙樂福，你已經是年滿雙十的老姑娘了，你總歸是要嫁人的。”
“趙老爺子年事已高，指不定還能護你幾年。他活著，你身價還能高些，他要是S了，你就什麼也不是。”
“怎麼會什麼都不是呢，我還有個皇帝舅舅，太後外祖母。我爹娘為大邺戰S，爺爺桃李滿天下，還給兩代帝王講過課。爹娘的舊部都會是我最堅硬的後盾。”
“別真把別人當成跟你一樣的傻子。”
我越過他，把視線落在他身後的女侍身上，“我尊你一聲三殿下是看在我們是血親的份上。三殿下既想借我助力奪得太子之位，又想貶低我好等著日後可以名正言順地跟被人廝混。”
“這算盤打的，不去當掌櫃都可惜了。”
三皇子怒而拍案而起，“趙樂福你放肆！”
“你在我面前裝什麼？說來說去你還不是因為放不下林海晏那個S人，一個獵戶出身的泥腿子，S了就S了，有什麼好值得你心心念念還為他守身如玉的。”
“能為主子S就是他最大的榮幸，他也配你為他這般瘋魔？”
怎麼不配呢。
自從我十一歲那年，林海晏單槍匹馬帶著我從S人堆裡爬出來，他就成了我最後的理智。
06.
林海晏長我五歲。
是我爹在一次鎮壓叛軍後，帶回來的其中一個孤兒。
他們村子世世代代都做著獵戶的行當。
叛軍洗劫屠S村子的時候他才十二歲，林父帶著村民奮勇反抗，他帶著孩子們躲進深山。
十幾個孩子，最後都成了孤兒。
爺爺好做善事，卻也懂分寸。
娘親給舅舅扣上了不少高帽，讓舅舅以朝廷的名義資助這些孩子，一來讓世人知道舅舅愛民如子，二來等這些孩子長大了，大邺將會多出十幾個知根知底願為舅舅肝腦塗地的可用之才。
得到舅舅的許可，爺爺便按照這些孩子的意願把他們送到書院、武館。
林海晏是唯一一個主動提出要留在我家做工的。
爺爺問他為什麼。
他說他爹是村長，他爹是為了保護村子才S的。
他爹S了，責任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他作為新的村長要報答我們的恩惠，連帶所有孩子的那份。
他會些功夫，警惕性也高。
爺爺讓他給我當侍衛。
他高興地應下了，轉身就對躲在柱子後面湊熱鬧的我不倫不類地行了個禮，大聲道，“見過姑娘。”
07.
他是我見過最熱烈開朗的存在。
仿佛那場噩夢從未對他造成過任何傷害。
他啟蒙晚，學習很是吃力，可爺爺偏就是喜歡教他還異常嚴格。
我喜歡這個新玩伴。
為了他能少挨罰，我隻好把以前偷懶找借口藏起來的筆墨紙砚都翻出來，一個字一個字地教他。
好在，他隻是起步晚，腦子卻十分靈活。
爺爺常說，我爹小的時候有他一半聰明，他也不至於被氣得未老先衰。
林海晏是真的很聰明。
我愛玩捉迷藏。
躲的位置總是刁鑽又隱秘。
長這麼大，除非我主動出現，否則沒人能找到我藏在什麼地方。
林海晏除外。
我的存在一直都很敏感。
隻要爹娘領兵出徵，我總會被接進宮。
說是太後外祖母想我，其實是想拿我當人質讓爹娘不要有不該有的心思。
宮裡不是沒有跟我年齡相仿的玩伴。
但他們的母妃私心裡都覺得，舅舅會卸磨S驢。
但畢竟我的爹娘還受著恩寵，他們對我的抵觸又不能太過明顯，於是便讓那些皇子公主假意邀請我一起玩，又齊齊孤立我。
玩捉迷藏的時候，這種孤立最為明顯。
因為他們從來都不會來找我。
即便我藏在極為明顯的地方，甚至於都有人看到我了，他們都還是會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等結束的時候才幽幽說一句，樂福藏得真好。
他們既然誇了我，我自然該感謝他們。
於是乎在下一次玩捉迷藏中，我把他們口中的‘藏得好’貫徹到底。
他們不來找我，那就換些人來找我。
到了晚膳時間，太後仍不見我回來，派人去問，那些跟我一起玩的皇子公主們都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我到哪兒去了。
皇子公主們不以為然，但他們的母妃卻慌了。
他們原本想偷偷把我找到，卻不想還是驚動了舅舅。
調動了整個內務局，大張旗鼓地來到我們玩捉迷藏集合的地方。
還沒開始找，一個眼尖的小太監就發現藏在一處假石旁邊發現了正在呼呼大睡的我。
舅舅沉著臉問我怎麼回事，我如實作答。
末了還沾沾自喜地說，“大家都誇我藏得好，每次從開始到結束，沒有一個人能找得到我。這次也不知是怎麼了，躲著躲著就睡著了。”
躲得這麼明顯。
怎麼會找不到呢。
在場的大人都不是傻子。
舅舅沉著臉誇我厲害，轉頭就衝那些皇子公主發了大火。
遭殃的不止是他們，還有那些宮妃都被外祖母狠狠整治了一頓。
受完罰，他們還得繼續陪我玩。
還玩捉迷藏。
這次他們跟打了雞血一樣，很是積極地尋找我。
但他們一次都找不到。
直到他們急了，哭了，我才慢悠悠地現身問一句，怎麼還哭了。
.......
我把在宮裡的壞習慣帶回了家。
每當我躲懶不想練字讀書的時候就會偷偷藏起來。
可躲不了幾次，林海晏就來了。
他第一次找到我的時候，我才躲了不到兩個時辰的清闲。
“找到你了。”
藍衣、高馬尾、滿臉汗珠的少年神採飛揚，臉上的笑容燦爛明媚。
他沒有用急躁的語氣問我為什麼藏起來，隻是笑著衝我伸出手，“我找到你了，作為獎勵，姑娘就教我十個新字吧。”
至此，我再也沒法躲懶。
因為不管我藏到什麼地方，林海晏都能把我找到。
起初是一天，後來隻需一炷香的時間。
也多虧了他，我的學業突飛猛進。
08.
其實相比於學問，他在武藝方面的天賦更高。
五年過去，他已漸露鋒芒。
爹娘又一次凱旋而歸。
十歲到十一歲。
我過了最最幸福圓滿的一年。
一年過後，爹娘領命替君南巡。
我原已做好進宮的準備，卻沒想到舅舅一反常態，特允我隨行。
說是體恤爹娘這些年與我聚少離多，特意讓我們一家有更多相處的時間。
他的確是讓我們一家有了更多的相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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