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我的阿姐天生福星,所有人都對她視若珍寶。
而我被父兄拋棄,淪落匪窩,被當藥人。
再回來,我成了阿姐的救命血藥。
而我的少年郎,滿心滿眼都是我的阿姐。
後來,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別拋下他。
可我已經失了命數,再也不會愛他。
1
父親來找我時,是我回府的第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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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看我手裡的嫁衣,語氣裡帶著冷漠。
“進宮吧,姣姣的身體需要你。”
我攏起衣袖,遮擋住手裡的玉佩。
他理所當然的以為我會答應,將一套得體的衣裳送了進來。
放在以前,我隻會害怕地瑟縮著。
可現在,我抬頭,冷靜地開口。
“事成之後放我離開,不要再來尋我。”
父親蹙著眉,沉著臉答應。
“放著好好的相府之女不做,愚蠢至極!”
他從未想過我在府裡過的連下人都不如。
就連現在他也沒看出來我在等人來娶我。
隻因為阿姐需要,他才想起我這個被土匪劫走的女兒。
我被阿姐的貼身嬤嬤帶進了宮。
因為謝姣姣,我們全家人都升官加爵。
隻有我,還是平民百姓。
我跪在一眾宮女身後,恭迎陛下的駕臨。
皇帝楚凜走在前面,身側是他的皇後,我的阿姐,謝姣姣。
楚凜帶著金色面具,本就深沉的氣勢更加駭人。
曾經,他也是容貌豔麗,氣質斐然的公子。
如今,經歷了胞親背叛,帝師誣陷,他容顏受毀,已然成了暴戾詭譎的帝王。
僅是多看了一眼,楚凜便走到我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我。
“別肖想你不該想的人,你以為姣姣需要你,我就會看重你?”
“你也配嗎?”
他的話同父兄的話一同灌進我的腦海。
“你的心怎麼這麼狠?害了姣姣不夠,還敢躲在外面不回來!”
“要不是姣姣的病需要親姐妹的血做藥引,你S在外面,我也不在乎。”
他們的話並不一樣,可看我的眼神都如同在看一隻腐爛的臭蟲。
我扯了扯嘴角,努力忽視心口的異樣。
我低下頭,不想頂撞他:“陛下說的是。”
多看他的一眼,也隻是因為——
他與我的情郎實在太像。
2
謝姣姣出聲安撫他。
“陛下,阿瑜她初入宮,不懂規矩,您便饒了她這一回吧。”
“臣妾有些累了,早些歇息可好。”
楚凜寵溺地摸著她的頭,語氣輕柔。
“你啊,你啊,當真是心善。”
他的話,讓我懷疑自己出了幻聽。
三年前,我同謝姣姣去往寺廟的路上遭了劫匪。
同行的奴僕都喪了性命。
我們駕著受傷的馬匹瘋狂逃竄。
可謝姣姣將我推下馬車,獨自逃走。
因為她,我被土匪抓走,被父兄拋棄。
被人折磨,生不如S。
……
我當然沒想過得到楚凜寵幸。
我進宮,是因為我想找小七。
小七是我被丟棄時救下的少年郎。
那時的他身中劇毒,面容盡毀。
他失去了之前的記憶,隻覺得我很親近。
他會背著渾身是血的我逃出蛇窟。
也會在我被人欺凌時將我護在身後。
後來,他恢復了些許記憶,說自己是太子身邊的侍衛。
他向我保證,陛下登基後一定會來娶我。
這一等,便是半年。
如今,我親自來尋他了。
楚凜將謝姣姣攬進懷裡。
面具後的眉眼難得有幾分柔情,可看向我時又變得狠戾。
“你明知道姣姣需要你,卻還是與情郎私逃,這般浪蕩之人竟是姣姣的姐妹?”
原來,謝姣姣就是這麼和其他人說的。
我垂下眼,恭敬地支起身子。
“我會治好阿姐的。”
“阿姐也定會與陛下白頭到老的。”
我不太敢頂撞楚凜。
據說他的皇位是踩著胞弟和摯友的白骨得來的。
得罪他的人,哪一個不是滿門抄斬,五馬分屍?
我不想也落到這種下場。
“明日神醫便會進宮取血,你最好像你說的一樣老實點!”
“是。”
我朝他們恭敬叩首,卻意外帶出佩戴在裡衣的玉佩。
下一刻,突如其來的重擊將我踹倒在地。
楚凜這一腳的力道之大幾乎要將我碾碎。
“說,朕的貼身玉佩怎麼在你身上?”
3
這玉佩是小七給我的。
分別時,他將佩戴在胸前的玉佩給了我。
他向我保證,一定會來娶我。
可如今楚凜說這是他的。
還未等我開口,一道火辣辣的鞭痕落在我的臉上。
灼燒的痛感從額角延伸至下顎。
我幾乎都能想象那翻卷的血肉是何等可怖。
猩紅血氣中,我恍惚還能看見小七俯在我身前,一點一點為我上藥。
“我的阿瑜果真貌美,等你臉上的傷好了可不許不要我。”
我的小七真傻,等他臉上的傷好後樣貌定然不輸女子。
可惜,我沒機會見到。
“謝瑜,看來你不僅心髒,手腳也不幹淨,朕的東西你也敢偷。”
又是一鞭襲來,血氣直衝腦海。
我怕了,不敢提小七的名字。
胸前的玉佩被拽走,在我眼前碎成兩瓣。
眼角流下的血淚模糊了我的視線,伸手去撿,卻被人碾住指尖。
“髒S了。我不要的東西你也不配碰它。”
我分明已經在努力避著楚凜,可他仍是卻厭我入骨。
“做錯了事,就該付出代價。”
我被吊在了宮門口。
雨下的很大,血跡染紅了宮牆。
霧氣深重的雨簾裡,我看見了父兄的身影。
我求著父兄給我些吃的。
他們隻冷眼看我。
“姣姣心氣受損,生S未卜,不過磋磨你幾日就受不了了?”
我不知道謝姣姣到底會不會S。
我隻知道,血氣漸失,我體內的蠱蟲快要壓不住了。
雨珠鑽入衣襟,沿著我的脊骨滑落,像極了蠱蟲蠕動的印記。
瘙痒來襲,全身上下的血肉都在翻湧。
那是當了兩年多藥人融進骨髓裡的。
天光大亮,吊著我的繩子猝然斷開。
落下的那刻膝蓋一軟,額頭撞在牆角。
模糊的視線裡,兄長走到我的面前,眼裡帶著嫌惡。
“裝什麼?起來,神醫進宮了,姣姣心口又疼了。”
我踉跄地站起身,頭暈得厲害。
“磨蹭什麼?姣姣的病不是你能耽誤的!”
兄長大力地拽著頭發,把我拖進了殿內。
刺目的光暈裡站著一道修長清瘦的人影。
那熟悉的雪白長發刺激得蠱蟲都在叫囂。
我好似聽到了無盡夢魘裡的聲音。
“小瑜兒,我終於找到你了。”
4
我從未想過會再次見到蕭無衍。
初遇見他時,他將我從土匪窩裡救走。
他給了我幹淨的衣裳,整潔的床榻,強大的庇護。
他就像懸崖邊的一株藤蔓拯救了瀕S的我。
直到,我背著他救起了小七。
我跪在他面前,求他醫治小七的容貌時。
他笑著笑著竟是流出了淚。
他不願意救小七,甚至也不願意見到小七。
也是從那天開始,蕭無衍就像變了一個人。
他給我的吃食裡都下了毒,就連衣物也是被毒素浸染過的。
可那毒又並不會致命,隻會帶來無邊的痛苦。
他用我的肉身飼蠱,用我的血肉入藥。
我在地上痛苦掙扎時,他總是冷漠地看著。
但凡我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痛苦,下一輪的折磨隻會更加殘忍。
他總是執著的問我:“想起來了嗎?”
“還要等他嗎?”
我不知道他究竟要我想起什麼。
……
我被拖拽著走到了殿內。
楚凜和蕭無衍圍著謝姣姣站立。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我的身上。
我SS地盯著地面,頭皮在一瞬間炸開。
渾身的皮肉都在顫抖,就連跪下叩拜時,喉嚨也發不出聲。
直到利刃劃開指尖時,我才有了知覺。
“怎麼回事?血流得如此之慢?”
楚凜看著那冒出的點點血珠,臉色陰沉。
他們發現,我流血的速度實在太慢。
“謝瑜,你做了什麼!”
殿內所有的人都帶著怒意。
隻有蕭無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蕭無衍的功勞。
早在半年前,我就發現,他種下的蠱蟲似乎可以減少我流血的速度。
仿佛這樣,他就可以折磨我更久。
僅僅是取一碗血,手腕便不下二十多道疤痕。
可即便是如此,取出來的血也僅僅填滿杯底。
不巧的是,謝姣姣突然病重,痛苦地捂著胸口。
楚凜有些急了。
他衝了過來,在我的心口劃了一刀又一刀。
身體不自覺地哆嗦,新傷與舊傷交合,疼得人直打顫。
更多的血流了出來,那玉瓷小碗很快便被裝滿。
我實在太疼,止不住地反抗。
父兄押著我的肩膀,令我無法動彈。
“隻是取一碗血而已,躲什麼躲?”
“你要不管姣姣S活嗎?你的心怎麼就這麼狠?”
父兄在耳邊咆哮,連帶著按壓我的力氣也變的奇大。
我疼得冷汗直流,隻希望有人來救我。
我口中不自覺地呢喃:
“小七,我好疼,好疼啊。”
小七明明最見不得我疼的。
楚凜身形一頓,雙眼變得猩紅。
他SS地抓著我的手,眼底驚恐。
5
楚凜頭痛欲裂,身旁的宮人將他扶走。
謝姣姣被伺候著喝下血藥,面色好轉。
父兄都圍在謝姣姣的身邊,一臉關切。
其實,我有些記不清父兄是什麼時候開始厭惡我的了。
記憶中他們似乎也曾對我有過溫情的時候,隻是太過模糊。
我與謝姣姣一母同胎,娘親剛懷我們時,國師就斷言,謝家此胎為雙生。
一個天生福星,未來必是風命。
一個天煞孤星,未來必有災禍。
謝姣姣比我早一刻出來。
我娘在生下我後便走了。
如果不是為了生我,她也不會血崩而亡。
如果不是因為有我,謝姣姣也不會自幼便體弱。
所有人都覺得,那福星必然是謝姣姣的,而我就是個災星。
在府裡,爹爹不疼,兄長不愛。
十多年來,一直如此。
可明明,我什麼也沒做。
父兄想帶我離宮,被我拒絕。
我求著單獨見見皇上,卻被謝姣姣攔住。
她斜倚在轎撵中,眼裡是我看不懂的晦暗。
“妹妹,陛下對你無意,你莫不是還存著妄想?”
我僵硬著,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
剛剛楚凜的樣子太過湊巧,心裡生了幾分猜測。
可現在還不能讓謝姣姣知道,萬一她又使什麼花招。
謝姣姣悠悠嘆了口氣:“妹妹不想說也無妨,左右不過是想見你的情郎。”
她突然挑明的話,讓我微微皺眉。
她怎麼知道小七的存在?
莫非……她做了什麼?
下一秒,謝姣姣慢悠悠地開口:
“唉,可惜那人得罪了陛下,受了刑罰,如今可是生不如S啊。”
我SS掐著指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他在哪兒?”
謝姣姣笑盈盈開口:“想知道啊?可是妹妹,天下沒有白得的東西。”
她隨手指著宮道:“這樣,你從宮道這頭三跪九叩地走完,我便讓你見他。”
6
這宮道左右來來往往的都是宮人。
她這樣為難,是想讓我明白,我比宮人還低賤。
我如今跪在這兒,便已經引得眾人側目。
她見我面色發青,一字一句笑得驕縱:
“謝瑜,我就是想讓你明白,陛下不是你想見就見的人。”
“想要知道你情郎的消息,就按我說的做。”
我站起身,腦海裡都是小七渾身是血的模樣。
我不敢賭,我怕再晚點,小七性命難保。
我轉身,膝蓋終究是軟了下去。
我一步一跪拜,在眾人鄙夷的眼神裡,跪了半個時辰。
謝姣姣的神情肉眼可見地明媚了起來。
她一手將我扶起,一手輕捂著嘴唇肆意地笑著。
“妹妹,做人就該有些自知之明,你早些明白這個道理,哪兒會受這麼多苦。”
“如今,你應該明白,討好我,才能讓你好好生存啊。”
我不想與她詭辯,隻想快些見到小七。
謝姣姣帶著我去了地牢。
不過一會兒,我就見到了那個奄奄一息的人。
面前的人容顏盡毀,枯草般的長發遮擋在額前。
這般模樣,比我初見他時還要狼狽。
他的身上還穿著我們離別時我送他的那件衣裳。
經歷了那麼多的苦楚,我都沒有落淚。
可看見小七這幅模樣時,淚水卻止不住地落。
“小七,小七。”
我喊他時,他就像瘋了一樣隻嘶啞地吼著,那雙渾濁無光的眼睛充滿痛苦。
我回過頭看著謝姣姣。
“你把小七怎麼了!”
她神色詭異,嘴角含笑。
“他意圖對我不軌,惹得陛下大怒。”
我SS盯著她,不敢相信。
“不可能,小七絕不可能做這種事!”
“他被施了重刑,如今已然聾啞,自是無法與你相認。”
我像是被人當頭一棒,渾身僵硬。
“到底要怎樣,你們才肯放了他?”
“既然妹妹救了我,我自然願意成全你。”
我不敢相信,她會如此好心?
直到宮人將我和小七送出皇宮時,我還是有些不安。
即將坐上馬車離開時,身後傳來了馬蹄聲。
楚凜駕著馬擋在我的身前。
他的語氣難得軟了幾分,看向我的眼神滿是掙扎。
“慢著,你還不能走。”
我還沒想明白他是何意,身旁的小七率先衝了出去。
他的速度太快,我甚至來不及阻攔。
經歷太多次刺S的君王,在這一刻下意識地抽劍抵擋。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那劍貫穿過小七的肩頭。
落在我眼前時,隻有滴著血的劍尖。
那件我親手縫制的青衫在此刻染上大片血跡。
眼前的人轟然倒下,抽走了我最後一絲力氣。
7
我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地生疼。
心口仿佛被活生生剜下一刀。
淚水隨著我的倒下淹沒進了鬢發。
腦海陣痛不止,周邊一陣嘈雜。
“陛下,陛下,你怎麼了?”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陛下暈過去了。”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我在夢裡看見了小七。
他的懷裡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婦人。
金貴的衣裳被人脫下。
就連他也被下了大牢。
無數的酷刑落在他的身上。
甚至有人拿烙鐵毀了他的容貌。
他逃走,與野狗搶食,與野貓同穴。
然後,他倒在了我的眼前。
我朝著他伸出了手。
夢境一轉。
是小七與我分別之時。
他鄭重地拉著我的手,告訴我一定會回來娶我。
我點了點頭,一眨眼,就是他與謝姣姣拜堂成親的場景。
我大喊,那不是我,可他什麼也聽不見。
我的身上、手上,全都是血。
畫面四散,我又出現在了朝堂之上。
局勢動蕩,內憂外患。
無數的美人被送進了宮裡。
她們將我圍在中間。
我躺在地上渾身是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