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後面的日子，除了喂我喝藥，偶爾說幾句寬慰我，或是撫慰噩夢驚醒的我，原先整日吱吱喳喳個沒完的大師姐，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愈加沉默。

這樣過了半個月。

 

等我恢復得差不多時，她將寵物都打包放進空間戒指，拉著我出門。

 

「妹寶，走，大師姐帶你S上仙界，為宗門報仇雪恥！」

 

一個沒站穩，我直接摔倒在她懷裡，像她以前經常耍的小把戲一樣。

 

不同的是，我是被她的話驚到的。

 

我形同廢人，她修為弱雞，要靠我們倆登臨仙界，比登天還難！

 

別說我倆了，就算是師尊和大師兄那樣驚才絕豔的化神修士，站在仙界帝姬面前，亦如螞蟻搬秤砣，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終其一生，我們都走不到仙界了，帝姬也唱不了《地獄一定很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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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頭看屋外蔚藍的天，碧空如洗，在我眼裡卻變得荒涼無比。

 

絕望的情緒如同黏稠的潮水，一層一層翻湧上來，直至徹底將我淹沒。

 

大師姐執拗而堅決。

 

「這條斬天滅仙路，我一定會走下去！你不去，我就一個人去！」

 

這一刻，我仿佛又一次重新認識了大師姐，心裡激起了澎湃的浪。

 

「那不成，你別想拋下我！就算是S，我們也要S在一起！」

 

心裡還是有些疑惑，不由再三確認：「大師姐，我們真的，真的一件法器和武器都不帶嗎？」

 

大師姐自信滿滿：「用不著。」

 

彼時我做夢也沒有想到。

 

我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身無寸箭之功，卻掀起了一Ṭū́ₓ場血洗仙界的滔天浩劫。

 

5

 

出發時，清晨第一縷曙光，還沒打到悟道廣場。

 

以往此時，我們早就被大師兄盯著練得汗流浃背了。

 

現今，隻餘空蕩蕩的廣場，與掠過重重墳山的蕭蕭晨風。

 

大師姐租了一頭靈獸，帶著我一路向西。

 

越走，越觸目心驚。

 

昔日人聲鼎沸的繁華世間，如今動蕩不安，凋敝破落。

 

白骨露於野，千裡無人煙，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地。

 

生靈四處逃竄，大量獸族舉族逃難。

 

大師姐掏出一塊叫「觀靈境」的寶物，觀照了一幕幕人間慘劇。

 

一百多年，有仙人擄走四十八城人口，以度九S一生的天劫。

 

九十年前，有仙人活煉七八個宗門弟子，鍛造趁手的法器。

 

八十年前，有仙人連滅靈界十大種族，隻為獻禮於仙界聖皇。

 

Ŧùⁱ……

 

一個月前，帝姬的麒麟貪玩，吞噬一城百姓，不幸消化不良，釀成重傷。

 

帝姬揮袖之間怒屠千裡，無數百姓灰飛煙滅，接著便屠戮乾坤宗滿門，救治愛寵……

 

諸如此類滅絕人性的屠戮，幾乎年年發生。

 

孩童瞬間化為血霧，婦人抱著襁褓嬰兒血肉橫飛，老人的生魂在尖嘯，靈獸的筋骨被生剝……

 

百姓與生靈們哀號著，悲泣著，惶惶不可終日。

 

就像螞蟻被人隨意一腳碾S，卻不知道是誰踩了這一腳。

 

他們倍加虔誠地修建各種仙人廟，日夜供奉，獻祭了自己的所有，卻換不來仙人的一絲憐憫。

 

……

 

我怔忡望著觀靈鏡一頁一頁地翻過，三魂七魄都被打散了。

 

曾幾何時，我也是一名凡界小兒。

 

有一晚睡夢中，聞到奇怪的味道，我深夜一人尋出村子，回來後發現全村一夜被埋。

 

我成了乞丐，流離顛沛中遇見了小妹夏夏。

 

夏夏隻有四五歲，笑起來眉眼彎彎。討來的饅頭會分我一半，撿來的玩具獻寶一樣和我分享，摘下來的小花別在我雞窩一樣的頭發上，我倆笑成一團，人間霎時充滿了光亮。

 

頭一回，流浪乞討的日子，讓我有了家的感覺。

 

有一天，我又聞到熟悉的味道，跑出橋洞查看。

 

回來後，小夏不見了。

 

她被抓去當「合骨爛 」。

 

那些人大碗喝著肉湯，打著飽嗝：「還是小孩的肉鮮嫩，一燒骨頭都酥爛了！咦，又有一頭『合骨爛』主動送上門，得來全不費工夫！」

 

眼見我就被扔進滾燙的鐵鍋裡，正巧師尊騎著靈鹿，喝著酒唱著歌路過。

 

紅衣勝火的傅粉何郎，就連那頭雪白的鹿，身上也掛著紅纓和金鐸，綴以白玉珍珠，人和鹿都妖冶得扎眼。

 

走動之間，鈴鐺聲響，招搖過市。

 

騷包得無以復加。

 

就這麼一個放蕩不羈的人，彈出一個硬幣，便把我從油鍋裡救出，收作徒弟。

 

午夜夢回，我總是夢見被山泥埋沒的爹娘，夢見消失在油鍋裡的夏夏，夢見被欺負被辱罵被下油鍋。

 

強者不仁，天辱之，弱者不振，人辱之。

 

在我的心中，師尊就是仙人一般的強者。我想要想為他那樣的人，問鼎仙途。

 

靠實力，守護自己能守護的，捍衛自己想捍衛的。

 

我發瘋般修煉，又幸得大師兄悉心指點，短短兩百年，修為便突破元嬰。

 

誰料，一生仰慕的仙途，一夕坍塌。

 

「你有沒有想過，你們村子被埋並不是天災？」大師姐輕揉著我的腦袋，「就像如今整個靈界，都以為我們乾坤宗遭了天劫。」

 

我愣怔了。

 

「妹寶，你有天生的避災天賦，能通過嗅覺順利躲過每一次劫難。隻是你眼見的，未必是真相。」

 

「這一次我給你喂了靈藥，你才保留宗門被煉祭的記憶。不然，醒來你也會以為宗門天劫降臨。」

 

誰能想到天災的背後，竟然是仙人掩蓋作惡的真相。

 

這個殘酷的真相，若沒有「觀靈境」，或許我一生都被蒙在鼓裡。

 

Ŧũ̂²她嘆了一口氣。

 

「讓一群愚昧無知的羊，虔誠地膜拜狼，所謂的先進文明，就是這樣降維打擊落後文明的。」

 

我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不知為何，我隱隱覺得，大師姐並沒有那麼簡單。

 

隨手一淘，都是見所未見的寶物法器，她卻滿不在乎的樣子。

 

比如那枚振心丹，比如這塊觀靈境。

 

據說，大師姐來歷頗為古怪。

 

五千年前，她渾身是血躺在魔氣肆虐的山谷底下，碰上一邊御劍飛行一邊昂首高歌的師尊。

 

他當下大喜，以為尋到一個骨絡清奇的修煉苗子。

 

誰知這麼多年過去了。

 

宗門吊車尾的位置一直被她牢牢把控，誰也搶不走。

 

按道理，不該如此。

 

撥開大師姐幾縷垂落的發梢，我的心底沒來由地凝上一團迷霧。

 

6

 

靈獸停在西邊一處巨大光團下。

 

整個光團直徑足有一裡之大，中間漆黑如墨的漩渦，仿佛一個深不可測的巨獸之口，看得我頭皮發麻。

 

這就是大師姐說的空間縫隙。

 

她大概是把我當寵物了。

 

讓我穿上近乎Ťü₆隱形的防御衣，縮成小小一團，鑽進一個特制的包袋裡。

 

像一隻小貓，在她胸前探出毛茸茸的小腦袋。

 

然後便騎著一頭具有空間穿越能力的怪獸，衝進空團裡。

 

張大的嘴巴還沒合攏，我隻覺眼前一黑，便穿到了仙界大陸一處神秘古林裡。

 

呼吸著仙界洶湧澎湃的靈氣，差點把我嗆S。

 

不對比不知道，一對比嚇一跳，靈界那邊的靈氣，簡直稀薄若無。

 

大師姐又掏出了「觀靈境」。

 

原來仙界之下，統御著無數的諸天萬界。

 

各界無不虔敬地供奉著仙界，強大的信仰之力，將它們所在界面的靈氣，源源不斷地輸送至仙界，如同一個個活血包，供養著仙界這條強橫肥壯的大血蛭。

 

真是極度悲涼又極其荒謬。

 

師尊啊，您隻說對了一點，人的確是創造無限可能的仙，可仙從未守護過世間的人！

 

驀然，一支碗口粗的重箭呼嘯而來，重如山巒，「轟隆」一聲，身後一大片古木齊腰折斷。

 

「危險！大師姐，快逃！」

 

不遠處，一群鐵塔般的巨人，飛速追擊而來。

 

不巧，我們闖入了仙界誇父族的秘地。

 

危急關頭，大師姐反掌一扣，一個鱷魚模樣的怪獸憑空出現，它的體內是一個巨大的船艙。

 

她跳進去，艙門自動關閉，便如閃電般朝古林深處飛馳。

 

恐怖的巨箭，狂風暴雨一般打在這頭怪獸身上，恍如以卵擊石，引得巨人們更加狂暴，呼嘯著從四面八方潮湧過來。

 

我驚奇地發現，這怪獸的防御力比金鍾罩更恐怖，簡直就是刀槍不入。

 

大師姐駕駛著它，在密林裡左衝右突、迂回曲折。

 

七日七夜過去，總算把潮水一樣的巨人甩開了。

 

我們停落在一棵萬年巨木的頂部。

 

許久未聞的輕快笑聲從頭頂傳來。

 

「妹寶，這是誇父族的至寶——龍鱗樹，大師姐幫你摘個龍鱗果嘗嘗。」

 

仙界珍品龍鱗果！

 

傳說每三千年結一次果，每棵樹隻產兩顆，可讓凡人擁有通靈聖體，可助仙人渡過天劫，可謂稀世難求。

 

一旦擁有通靈聖體，吸收的不僅僅是天地靈力，還有來自虛空的混沌靈力，修煉速度極為神速。

 

我沉浸在巨大的歡喜裡，殊不知，更大的危險正在悄然逼近。

 

7

 

「一個築基廢物，也敢覬覦龍鱗果，找S！」

 

旁邊突然冒出兩個真神級修為的低階仙人，隻消伸伸手，那兩顆晶瑩剔透的龍鱗果，便成為他們的掌中物。

 

「哈哈，多虧這個蠢貨，幫我們引開那群難纏的巨人。」

 

「帝姬收到這份龍鱗果壽禮，一定會很開心。」

 

「她的靈獸不錯，不如就歸我了吧？」

 

「不成！我也看上它了，憑什麼歸你？」

 

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

 

「別吵了！我的寵物餓了！」大師姐笑意盈盈，「請兩位來喂我的寵物吧！」

 

一股威壓破空傳來，兩位仙人猙獰一笑：「不知S活的廢物，去S吧！」

 

誰知威壓尚未近身，便被反彈給原主人。

 

我睜大眼睛，隻見兩位仙人被禁錮在原地，直挺挺地吐出一口黑血。

 

下一秒，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兩位仙人突然沒了聲音，恐懼地瞪著自己的軀體，隻聽「咔」的一聲輕響，自上而下裂開數道裂痕，飛速地擴散至全身。

 

頃刻，兩人碎成了兩堆碎肉。

 

要知道，仙人共有三層境界，低階真神級，中階真仙級，高階真靈級。

 

哪怕是最低等的真神級仙人，其肉身亦近乎不S不滅。

 

而我的大師姐，竟然直接秒S了兩位！

 

說出去絕對沒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