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媽信奉飢餓能使人長壽，帶著弟弟一天隻吃一頓飯。

 

弟弟餓的一直哭，我隻好每天偷偷給他加餐。

 

後來，弟弟生了一場大病。

 

他卻說，都怪我給他加餐，害得他沒能長壽。

 

在我哮喘發作時，他藏起我的藥，眼睜睜看著我去S。

 

再次睜眼，我回到弟弟剛出生那天。

 

1

 

我媽 40 歲時，給我生了一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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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一直信奉飢餓能長壽，孕期裡每天隻吃一頓飯，導致營養不良。

 

弟弟早產，出生時隻有四斤重。

 

醫生建議弟弟住進保溫箱，讓護士照看，並添加早產兒專用奶粉。

 

我媽不同意，她說：「我兒子必須跟我一樣，保持飢餓感，這樣才能長壽。」

 

不管醫生說什麼她都不聽，堅持要自己喂養。

 

為了保證弟弟的生命安全，醫生隻好去找我爸。

 

我爸和我媽拉扯了一天，弟弟終於住進了保溫箱。

 

看著四肢細弱的弟弟躺在藍色燈光下，我內心毫無波動。

 

半個月後，弟弟出了保溫箱，我媽從護士手裡一把奪過孩子，立刻辦了出院。

 

回到家，我媽開始了「飢餓療法」，一天隻給弟弟喂一次奶。

 

弟弟適應不了，餓的直哭，有的時候還會哭到暈過去。

 

這會兒我爸已經去了工地上，半年後才會回來，他深知我媽的尿性，專門請了一個月嫂照顧孩子。

 

但我媽在回家的那天就瞞著我爸辭退了月嫂。

 

有時睡到半夜，我總能聽到弟弟的哭聲和我媽的呢喃。

 

「明明乖，我們不吃飯，這樣才能活到一百歲。」

 

但弟弟才幾個月大，根本聽不懂我媽說的話，他本能地哇哇大哭，想獲得食物。

 

聽著弟弟的哭聲，我面無表情的戴上了耳塞，繼續睡覺。

 

因為，我是重生的。

 

上一世，我媽帶著弟弟每天隻吃一頓飯，弟弟經常掛著眼淚來求我：「姐姐，我肚子好餓。」

 

我心疼不過，經常偷偷給他加餐。

 

後來，他生了一場大病，卻怪我害他不能長壽，藏起我的哮喘藥，看著我S去。

 

這一世，我不會再幹預他的長壽夢。

 

2

 

經過我媽的飢餓療法，一歲的弟弟隻有 15 斤，看起來比同齡孩子小了一圈。

 

小區裡的寶媽聚在一起曬孩子，我媽驕傲地說：「我家江明可聽話了，從來不哭不鬧，每天吃了飯就是睡覺。」

 

其他寶媽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稱贊我媽生了個報恩的孩子。

 

可隻有我清楚，江明不哭不鬧，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哭鬧也換不來食物，所以幹脆省些力氣。

 

一天裡一大半的時間都在睡覺，是因為他直接餓暈過去了。

 

我爸一開始還反駁我媽，但看到孩子沒養S，他也漸漸不再管，一頭扎進自己的工作裡。

 

我在家附近上大學，每次回家我媽都要念叨，讓我和她一起保持飢餓。

 

被她念叨煩了，我直接住在宿舍不回來，寒暑假的時候也每天出去打工。

 

三年後，江明該上幼兒園了。

 

但他比同齡孩子矮很多，反應也很遲鈍，學校建議他先去小小班。

 

小小班裡都是兩歲的孩子，江明混在其中，竟一時分辨不出。

 

我媽告訴老師，江明一天隻需要吃一頓飯。

 

老師一開始沒當回事，以為隻是他胃口小。

 

本著師德，老師對所有孩子一視同仁，早飯中飯頓頓不落。

 

她驚奇地發現，江明吃飯比其他孩子都積極，每次都吃的很幹淨。

 

開學第一周，老師就在家長群裡發了江明吃飯的視頻，還誇贊他是個聽話的好寶寶。

 

看到消息那一刻，我媽直接炸了，拖鞋都沒換，直衝幼兒園園長辦公室。

 

老師得知我媽信奉飢餓能長壽，趕緊給我媽科普知識，每一句話都是從江明的角度出發。

 

但我媽不聽，她開始發瘋，要求園長開除這個老師。

 

園長覺得老師沒做錯，拒絕了我媽的要求，對江明進行了勸退。

 

最後，我媽隻好帶著江明轉學。

 

3

 

江明上小學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和同學不一樣。

 

同學們都有著烏黑靚麗的頭發，而他頭發稀疏不說，還像枯草一樣黃。

 

因此，同學們都給他起外號，叫他「黃毛」。

 

江明哭著要去揍那些孩子，卻怎麼也跑不快，稍微跑幾步就累得不行。

 

最後還來了個平地摔，胳膊蹭爛一小塊，卻流了好多血，怎麼都止不住。

 

老師趕忙帶江明去了醫院，醫生說，江明的血小板太少，凝血功能比較差。

 

我媽S活不承認江明的情況和她信奉飢餓有關，在家裡對醫生罵罵咧咧。

 

「我看就是醫生想多收錢，才給明明安了這個病，我就說醫院賺的都是黑心錢，以後再也不去了！」

 

「江月，你是大學生， 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我敷衍地點頭：「嗯嗯嗯。」

 

見到我支持她，她罵的更來勁了。

 

我坐在餐桌旁吃早飯，拿手機刷著視頻，無視她發出的噪音。

 

江明看著我手裡的油條，肚子咕嚕嚕直叫，還咽了咽口水。

 

他一邊斜眼看著我媽，一邊悄悄向我身邊挪動，用蚊子一樣細小的聲音說：「姐姐，我好餓，我能吃一口你的飯嗎？」

 

我假裝沒聽到，繼續大口喝著豆漿。

 

江明肚子叫的更大聲了，他站在我身旁，直接上手拿起根油條。

 

正當他想塞進嘴裡時，我媽發現了。

 

她打掉江明手裡的油條，一把把江明拉倒自己身後，指著我：「好你個江月，你自己不聽我的話，想早S就算了，現在還想破壞明明的功德！」

 

我也不甘示弱：「剛剛是你兒子自己伸手拿的，你管好自己兒子的手，可別讓他在別處偷吃到了。」

 

江明哭著想要油條，他質問我媽：「媽，你偏心！為什麼姐姐可以一天吃好幾頓飯，我就不可以？」

 

我媽把江明抱在懷裡哄著：「你姐以後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她跟我們就不是一家人，她愛吃幾頓吃幾頓，正好早S早超生。」

 

「你不一樣，你是江家唯一的香火，媽媽的心肝寶貝，必須要長命百歲的。」

 

飢餓能使人長壽，是我媽在網上看到一個不知名專家說的，至此以後，她就把這句話奉為圭臬，也曾逼著我跟她一起。

 

但我記得生物老師說過，人體每天必須攝入足夠的能量，才能保障正常運轉。

 

所以我拒絕了我媽，也勸她不要這樣做，她卻對我開口大罵。

 

其實，在她眼裡，我一直是個外人。

 

我撿起地上的油條，扔進垃圾桶裡，對江明說：「這可是你媽不讓你吃哦，你可要好好聽媽媽的話，別壞了你的功德，小心S的早。」

 

說罷，我拉著行李箱轉身出門。

 

4

 

上一世，我心疼弟弟，為了能每天給他加餐，大學畢業後我選擇留在本地工作。

 

這一世，我努力學習，在大學期間就考到了教師資格證，現在已經一名初中老師，定居在二線城市。

 

為了讓江明保持飢餓感，杜絕他在學校偷吃，我媽沒收了他的零花錢。

 

江明經常打電話給我，讓我轉他十塊二十塊。

 

我知道，他是餓急了。

 

但我每次都以長壽為由，拒絕了他。

 

這天，我又接到江明的電話：「姐姐，我真的好餓，你轉我點錢吧，我就偷偷吃一次，媽媽不會知道的。」

 

我勾起嘴角：「不行哦，你這樣會壞了功德。」

 

江明有些氣憤道：「江月，你給不給我錢，不給我就告訴媽，你給我吃東西！」

 

我還能讓一個半大小子威脅了不成。

 

掛斷電話，我立馬把這段錄音發給了我媽。

 

並配文：「你的長壽兒子在學校偷吃，要早S嘍！」

 

我媽一聽完錄音，立馬跑去學校，折了一根柳條，在大庭廣眾之下把江明揍了一頓。

 

江明解釋說自己還沒偷吃，但我媽根本聽不進去。

 

直到江明哭著說再也不敢偷吃，我媽才停下來。

 

當天晚上，江明發了好長一串小作文來罵我。

 

我反手把他拉黑刪除。

 

沒想到，我媽抽江明的視頻，被人拍下來發到了網上。

 

江明直接在學校裡出名了。

 

有的家長看不過去，在班級群裡艾特我媽。

 

「江明媽媽，現在都科學養娃，一天一頓能長壽這個謠言已經被眾多專家否定了。你還是讓孩子好好吃飯吧，否則孩子身體吃不消啊。」

 

我媽哪會聽呢，她反而覺得別人是在害他兒子。

 

她在班級群裡把那位家長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老師把她踢出去，她還私下加那個家長微信，追過去罵。

 

嚇得對方差點報警，我媽這才消停。

 

後來，江明就被同學孤立了，沒人敢跟他玩，生怕哪裡惹上我媽。

 

5

 

這幾年我忙於工作，很久沒再回家。

 

再次見到江明，是在我新買的房子門口。

 

他已經 13 歲，瘦的像鬼，臉頰凹陷，頭發蠟黃，四肢細長，身高隻有一米二。

 

按理說，我爸一米八，我媽一米六，江明不可能隻有一米二。

 

但眼前的江明，隻比鞋櫃高一點。

 

而我媽，也因為節食過度，整個人像老了三十歲，臉上皮包骨頭，沒有一點肉。

 

我媽拉著江明大搖大擺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明明現在小學畢業了，我想讓他到你教學的初中去，你想想辦法。」

 

我無語道：「我隻是老師，不是校長。」

 

我媽瞅了江明一眼，江明立刻開始假哭：「我不管！我就要去春山中學！」

 

一般男孩在十幾歲的時候開始發育，聲音也會變粗，但江明因為長期營養不良，還沒開始二次發育。

 

他哭嚎的聲音，又尖又細，像驢叫一樣，聽得我心煩。

 

我捂住耳朵：「現在學校不興走關系這一套，就算我是校長，也沒辦法，你們還是老實參加入學考試吧。」

 

我媽急了：「你可是他親姐姐，你不幫他，還有誰能幫他！」

 

我也不慣著她，冷笑道：「親姐姐？您還記得您還有一個女兒啊，這麼多年，你問過我一句嗎？」

 

「高中畢業時我拒絕嫁人，你就直接要和我斷絕母子關系。我上學、上班，你什麼時候問過我吃了沒，過得怎麼樣！」

 

「現在有事了記起我了，不好意思哈，我不是你女兒。」

 

我媽眼神有些躲閃，她知道自己理虧，但還是不服輸：「你不幫他，我就賴著不走了！」

 

江明也學著我媽的模樣，賴在地上：「你是我姐，你必須讓我入學！」

 

看著他們倆像骷髏一樣，坐在地上耍賴，我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6

 

他們在我家賴下，我就直接搬去了職工宿舍。

 

期間我媽一直電話轟炸我，讓我想辦法，我都當耳旁風。

 

她又不敢來學校鬧，畢竟江明還想上這個學校。

 

一個月後，江明還是規規矩矩去參加了入學考試。

 

他的成績勉強夠格，但春山中學是私立學校，入學考核不止看重成績，還看中品行。

 

負責考核的老師打電話給江明小學班主任後，淘汰了江明。

 

那時我才知道，江明為什麼非要換個地方上學。

 

之前因為我媽對同學家長惡言相向，全班同學都開始孤立江明。

 

江明變得更加沉默寡言。

 

後來，他餓急眼了，趁班長不在時，偷走班費，拿去買吃的。

 

一開始他還不承認自己偷錢，我媽也跟著他在學校大鬧一場。

 

結果班主任直接甩出監控視頻，江明這才哭著承認。

 

我媽當然不信自己的兒子會去偷吃，指著班長說：「你故意在我兒子面前吃東西，就是想吸引他偷吃是不是！你壞了我兒子的功德，我饒不了你！」

 

班長的家長立即反駁：「我們早聽說了，你一天隻給兒子吃一頓飯，斷了他的零花錢，把他餓急眼了，手腳不幹淨才去偷錢，反倒怪上我們來了！」

 

班主任也在一旁勸架：「不管什麼原因，偷錢就是不對，江明媽媽，這事江明必須道歉。」

 

我媽袒護兒子，直接把兩百塊甩在班主任臉上：「不就是一百多班費嗎，我還給你，不用找了！」

 

這次班主任也生氣了，三人在辦公室吵成一團。

 

江明不覺得自己做的有問題，反而認為班長小題大做，趁大人不注意的時候打了班長。

 

最後，江明被學校開除了。

 

7

 

得知沒考上春山中學，我媽不服氣，拉著橫幅站在學校門口，非要學校給個說法。

 

她還在網絡上造謠春山中學徇私舞弊，讓有錢人家的孩子佔了她兒子的名額。

 

校領導不得不站出來闢謠。

 

校領導聯系到我媽，本想在不傷害孩子的情況下，私下解決這個事。

 

但我媽又不知從哪請來了記者，就站在學校門口直播，強烈要求春山中學錄取江明。

 

學校緊急開了會議，最終決定，公布不錄用江明的真正原因。

 

此事在網絡上收到廣泛關注，網友們也紛紛參與評論。

 

「我覺得學校做得對，小時偷針，長大偷金，這種孩子我也不想錄取。」

 

「要說臉皮厚，還得是他媽呀，想用輿論壓力讓學校錄取她兒子，我們網友又不是傻子。」

 

「她兒子看起來營養不良，是不是長期遭受N待啊，有沒有人去查查。」

 

我媽臉皮厚，網上的人說什麼她都不在乎，繼續賴在我家不肯走。

 

遠在工地上的我爸突然打電話回來，二話不說先罵我媽一頓：

 

「你就是這麼教育兒子的嗎？偷錢還毆打同學？你讓兒子跟你一起受餓我就不說什麼了，現在弄得人盡皆知，工地上的人都在背後議論我！」

 

我媽並不覺得自己錯了，她依舊趾高氣昂：「江明隻是調皮了一點，又不是犯了什麼大錯，男孩子調皮一點很正常，他們至於這麼大張旗鼓的嗎？」

 

「我以為到其他城市來，就不會有人知道以前的事，誰知道他們還整背調，心眼忒小了。」

 

江明沒有理會兩人的爭吵，他一直低著頭刷評論。

 

網友扒出了江明以前的事，現在所有人都在討論飢餓是不是真的能長壽。

 

我知道，他開始動搖了。

 

他從小被我媽洗腦，把這句話奉為圭臬，但看著網友們調侃他「長壽哥」、「小醜」時，他開始自我懷疑了。

 

不過，這僅僅隻是個開始。

 

8

 

江明最後回到家鄉上了初中。

 

我媽帶他走時，嘴上依舊罵罵咧咧不饒人，把春山中學領導的十八代親戚都問候了一遍。

 

送走瘟神後，我向學校申請，去偏遠地區支教。

 

上一世，我一直對江明盡心盡力，生活上也處處照顧他，換來的卻是他的記恨。

 

我哮喘發作，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江明就坐在一旁冷漠地看著我，他說：「江月，你早該S了，你第一次偷偷喂我吃東西的時候就該S了。要怪，隻能怪你自己壞了功德，沒有長壽的命吧。」

 

想到自己最後的結局，我苦笑了兩聲。

 

有這功夫，我還不如去幫助真正需要幫助的孩子。

 

再次知道江明的消息，是我堂妹告訴我的。

 

她說，江明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跟我媽回去以後，就開始叛逆。

 

每天不是曠課跟著校外的混混一起，就是在學校裡惹事。

 

徹底成了不良少年。

 

老師也管不住他，經常把我媽叫到學校。

 

有一次，我媽被老師叫去，正好看到江明在偷吃面包。

 

我媽氣的拿起掃帚就要抽江明，江明不但沒有停下偷吃，還狼吞虎咽起來。

 

生怕我媽把面包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