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為書中喜歡著林瑤瑤的深情男配，沈夜自然長得好看。

我隻顧低頭看書，不肯往他那邊多看一眼。

 

一本書卻朝我這邊挪了挪。

 

「同桌，這道題怎麼做，你能教教我嗎？」

 

我看也不看：「不會。」

 

語氣有些生硬。

 

沈夜似乎也不惱怒，又道：「喂，同桌，年級第一欸，你不會連這道題都不會吧？」

 

我提高了音量：「不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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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他，看著少年模樣的沈夜。

 

興許是我音量過大，倏然引得一群人扭頭看過來。

 

沈夜沉默看著我，語氣卻還是很溫柔：「不要生氣好嗎？」

 

一直瞅了我們一節課的班長終於發話了，對著我陰陽怪氣：

 

「年級第一就是不一樣，她會的我們哪裡會是吧？問個問題也大吼大叫，也是哦，人家的時間可寶貴得很，哪裡肯多花一秒鍾給我們這樣不學無術的人呢？

 

「沈夜同學，你也不必問她了，她就是這樣的，省得討沒趣，你有什麼問題不懂的，給我看看吧，說不定萬一我會呢？」

 

我抓起桌上的數學本就往門外走。

 

我的位子一空，頓時就有好幾個女生呼啦啦圍了過去，他這張在校園裡出類拔萃得過分的臉著實有不一樣的吸引力。

 

「新同學，你叫沈夜是嗎？你之前在哪裡讀書呀？怎麼會想轉學過來？」

 

「你是本地人嗎？你皮膚好好啊，不像我曬得好黑。」

 

……

 

我走到操場邊上，在一棵老榕樹底下坐下來，努力把一肚子的心煩意亂趕出去。

 

可不一會兒，又有腳步聲朝我這邊走了過來。

 

我按捺著不去抬頭，盡力將自己的身子隱匿在榕樹底下。

 

一瓶熱飲卻還是遞到了我面前：「同桌，外頭日光這麼曬，你不想進去室內嗎？」

 

我沒接：「多謝關心了，我在這邊好得很。」

 

沈夜在我身邊坐下，頓了會兒，笑了笑：「你就一句話都不肯和我多說嗎？」

 

「我覺得我說的話已經不止一句了。」

 

「你今天心情不好嗎？好像不喜歡看見我。」

 

「我每天心情都很好，當然，在新同桌來之前我覺得更好。如果你介意和一塊石頭當同桌，我建議你去找班主任說一下，讓你坐到別的位子去。」

 

沈夜將手撐在下巴上，仿佛剛剛認識我：「我覺得就這樣當同桌挺好的。」

 

我沒吱聲。

 

沈夜又說：「他們都說你平常說話柔柔和和的，我看著倒不像。

 

「我們是第一天認識嗎？」

 

「難道不是嗎？」

 

我倏然合上課本，扭頭看他。

 

他的瞳孔在日光下泛著淺淺的棕黑色，清澈透亮，唇角掛著淺淺的笑。

 

「哦。」我慢慢說，「新同桌，你好啊。」

 

沈夜眼尾揚起：「彼此彼此。」

 

「你怎麼轉學到這邊來了？」

 

「搬家來這邊了。」

 

「哦，你很喜歡讀書？」

 

「嗯，想考個好大學。」

 

我站起身來：「你裝得不累嗎？沈夜？」

 

沈夜不說話了。

 

頓了會兒，他隻是把熱飲遞給我：「徐月，我想說……」

 

我下意識推開他遞過來的東西，「啪」的一聲響，熱飲墜在地面上，灑了一地。

 

我愣了下，也不理會，轉身就往教室裡走。

 

我以為我的態度足夠明顯了，沈夜也確實安靜了一節課沒有和我搭話。

 

可直到快下課時，他手中捏著一紙信，悄悄往我桌邊推。

 

我一直緊繃的神經好像在這一刻倏然斷裂了，我猛地站起身來，將生物老師嚇了一跳：

 

「徐月同學，你怎麼……」

 

椅子被猛然拉開，我拖起書包朝門外飛奔出去。

 

教室裡的人都傻眼地看著我，我一貫的好學生作風大概讓他們覺得我今天簡直不可思議。

 

身後靜了片刻，又是椅子被拉開的聲音。

 

班裡同學的驚呼聲伴隨少年追趕出來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

 

我近乎用八百米衝刺的速度往外跑，心跳不斷加速，呼吸也變得緊促難受。

 

我大口大口喘氣，飛奔回家，猛地將房門關上。

 

「嘭！」

 

家裡沒人，姑姑他們上班還沒回來。

 

我背靠著門重重喘氣，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太累，手一直哆嗦著，腦中仿佛有一片蜜蜂亂闖亂飛。

 

我筋疲力盡地走上二樓。

 

打開房門，將書包隨意扔在一旁椅子上。

 

我剛想坐下來歇一口氣，一抬眼，卻見到一抹白影從欄杆處翻身進來。

 

沈夜站在陽臺處，背影灑滿了夏日陽光。

 

我幾乎是下意識後退，背靠在門板處，四處張望著想抓住點什麼東西。

 

沈夜低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嚇你，我隻是……隻是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大概是看出我的驚懼不安，他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的目光倏然落到書桌上，突然間怔在那裡。

 

桌上，是一個玻璃大罐子，罐子裡裝滿的，都是他當年為我折的一隻隻寫滿情話的千紙鶴。

 

如今隻顯得矯情又好笑。

 

我像被人掐住了喉嚨，聲音變得尖細：「夠了！我不想聽你再講什麼了，過去那麼多年能講的，何必等到現在？

 

「你不要多想，我昨天偶然在角落翻找到它而已，今天將它放在桌上，隻是想拿去扔了，早上趕時間去學校才沒有扔而已！」

 

我摸到一把美工刀，拿起來緊緊攥在手心裡，仿佛它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沈夜往前走了一步，嗓音微啞，眼圈似乎有些發紅：「重新開始好不好？徐月。

 

「時光已經倒流了，一切都是新的。」

 

他抬眼時，又看見牆面上掛著的夢想板。

 

他的目光凝住了。

 

上面有我寫的「當個醫生」的字，也有沈夜當年自己寫的。

 

他說，他想當個無國界醫生。

 

它已經在牆上掛了好多好多年了，我一直舍不得摘下，畢竟上頭也有我自己的願望。

 

可如今一切都顯得那麼好笑。

 

我抓住門把手，對他說：「可你現在卻成了一個S人犯！」

 

我拉開門，往樓下猛衝下去。

 

沈夜的系統和我綁定的系統不同。

 

我可以通過放棄男配而獲得時光倒轉的機會。

 

而沈夜，隻有當女主S了，他才能獲得時光倒轉的機會。

 

可我已經救下林瑤瑤了，在劇情裡，她沒有去跳第二次河。

 

而那個京圈大佬的男主，也絕對不可能SS女主。

 

所以，最有可能的便是……

 

我的心像沉在谷底，無數的霧靄將我不斷淹沒。

 

雖然我並不喜歡林瑤瑤，卻也覺得這一刻的沈夜，像煉獄走出來的般，渾身充滿可怕的罪惡。

 

「徐月！」

 

沈夜在身後大聲喊我。

 

我急切地打開家中大門。

 

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個亂蓬蓬頭發，神色瘋癲的女人。

 

她手中舉著一把鋒利水果刀，喃喃道：「徐月，你就是徐月。

 

「小賤人，就是你勾走我家小夜，就是你……」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我甚至來不及反應過來，那尖刀已朝我心口狠狠刺下來。

 

有道身影猛地將我撲推開來。

 

這一瞬間的世界，像進入了一個慢鏡頭。

 

我的耳邊除了刺穿肉體的尖銳聲，隻餘留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空蕩蕩的世界回響。

 

沈夜重重倒在我身上。

 

我跌摔在路邊。

 

路過的人尖叫起來，我卻隻聞到刺鼻的血腥味。

 

我看清了那女人的臉。

 

是沈夜患有精神病的媽媽。

 

她扔掉了水果刀，癱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我什麼都聽不見，也記不太清了。

 

隻有系統「叮」的一聲響：

 

【宿主的險情已結束。】

 

沈夜輕輕地往我手裡，塞了一封信，和一件冰涼的東西。

 

他的聲音也變得很輕很輕：

 

「徐月，過去……對不起……」

 

我低頭看。

 

向日葵項鏈在陽光下折射暖黃的光芒。

 

10

 

沈夜被送去醫院的路上，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在夢境當中。

 

就連他今日的突然出現也是，像極了夜幕中突然亮起一顆星星，可剎那間又忽明忽暗。

 

我坐在急救室門外, 覺得有些疲憊困倦。

 

我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我看見日出了。

 

看見幾年前，我和沈夜一起爬到山頂，對著將我們困住的重重山巒大吼, 立誓將來一定要走出去。

 

沈夜緊緊抓著我的手, 他迎風笑著, 回頭看我，眼底星光閃爍。

 

他手中的暖意如冬日的爐火, 暖洋洋的。

 

忽然之間，他的手變冷了，凍得我忍不住放開。

 

我倏然睜開眼睛，看見走廊外的夜色, 昏暗漆黑一片。

 

我扭頭，見到急救室燈滅了, 醫生走了出來, 跟一旁中年男人說著什麼，最後搖搖頭。

 

那是沈夜離婚了的爸爸，這些年我幾乎就沒見到過他。

 

他有了新家庭。

 

他聽聞消息，臉上的表情流露出一瞬間的傷心。

 

可就隻有一瞬間, 那抹傷心就難以瞧出來了。

 

好像不必再搶救下去，對他來說省了一大筆錢那樣。

 

11

 

沈夜的床被推出來時已蒙上了布。

 

我沒有去看一眼, 隻是坐在椅子上愣神。

 

他的出現隻有一天, 快得像隕落的流星，我似乎都不覺得他真的走了。

 

我攤開掌心, 撫平那封被我捏得皺巴巴的信。

 

【徐月，我想你會懷疑是我SS了林瑤瑤。

 

可我並沒有，雖然我曾起過這個念頭。

 

林瑤瑤是自S的。

 

當我離開醫院斷了聯絡後, 她似乎有些崩潰了。

 

林風將他又接回家去了, 可後來, 他們又鬧了矛盾。

 

她好像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再和她預想的那樣發展了, 於是又去跳了河。

 

我終於能回來了。

 

我好想好想一切再重新開始。

 

這次我會好好學, 考一個以前和你說過的學校。

 

雙手猛地按住我的肩膀，像隻狂怒的猛獸，要將我撕咬殆盡。

 

「（我」12

 

天快亮了。

 

我不知在原地坐了多久，才慢慢起身, 漫無目的往外走。

 

要說十分難過, 似乎也並沒有。

 

畢竟我們重生過那麼多次，也算是S過很多次了。

 

我好像總覺得, 他還會像從前那樣重生似的。

 

可就是有些說不上來的恍惚。

 

走著走著, 我不知不覺走到離校園不遠的小廟裡。

 

這一年的廟宇香火雖然不旺，卻也不顯得潦倒破落。

 

廟裡有一棵很大的綠樹，盤根錯節, 我和沈夜曾來這裡許過心願。

 

隻可惜了, 時光再怎麼倒轉。

 

這世間總是有許多事，那麼出乎意料，又再沒有反悔和重來的機會。

 

我低頭, 摸到了那條項鏈。

 

我踮起腳尖，將它掛上枝頭。

 

太陽剛好出來了，絲縷暖陽將它照得發光發亮，上頭的向日葵, 隨風搖曳，仿佛活了過來。

 

我靜靜看它良久，才慢慢轉身離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