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白血病晚期。
「她誰也沒告訴,她跟我提離婚,她誰也不想拖累。」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
那個會變魔法給生病的小朋友送糖的常笙。
那個會在半夜哄犯病的老人睡覺的常笙。
那個能跟病人打成一片的常笙。
那個溫柔愛笑、會抱著我、安慰我的常笙怎麼也要離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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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笙怎麼不長生呢。
11
常笙是在秋天離世的。
她走的前一天晚上叫住了我。
彼時的她已經沒有力氣說話,我貼在她耳邊,聽到她說:「謝謝你單月,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女孩。」
她全身疼,動不了卻依舊對我笑,比栀子花還美。
常笙葬禮上,劉琅哭成淚人。
自此,我再也沒見過劉琅。
聽說他去了南方,那是常笙最向往的地方。
12
第三年冬天。
我和易琛搬進了新房子。
小小的但是很溫暖,我們都很喜歡。
不住大房子,一是因為易琛太過黏人,二是他賣畫得來的錢盡數捐了出去。
我嘲笑他:「天才畫家有個屁用。」
易琛也不惱,摟著我脖子眯眼笑:「有你就行。」
我看著他沒出息的樣子也樂了。
窗外漆黑一片,月亮難得沒有出現。
我指著天空逗他:「今晚月光亮不亮?」
易琛抬頭,眼睛隱沒在黑暗中,他點頭道:「亮。」
我怔住,斂起笑意故作平靜地問:「我現在穿的白色裙子好看嗎?」
易琛綻開笑容:「好看!」
可現在我穿的明明是黑色裙子。
我猛地站起身,質問:「易琛你是不是看不見了?」
在我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他的表情靜止,像熱蠟凝成固體。
他站在那兒,呆滯地看著我的方向。
我面無表情地分析:「巷子裡那次被打中腦袋,一年前給我準備生日禮物從樓梯上摔下,半年前突然給我拍照。」
「你早就知道會這樣是嗎?」
也許是我的語氣太過冷漠,易琛跌撞著向我走來。
脆弱的、無助的,就像初見時的易琛一樣。
我恨他騙我,我的理智告訴我不能靠近他,但我的心驅使我抱住了他。
他緊緊摟著我,對我不停保證。
「別慌,別害怕,一切都好,我沒事。
「我沒事,對不起單月,我不該騙你。
「理理我好不好,求求你單月。」
他求了我很久,反復地說,顫動的眼睫像即將展翅而飛的蝴蝶,溫暖的懷抱令我緩和。
我想易琛不知道我有多愛他,我竟然容許他傷害自己。
我憤怒地想S了他,我是瘋子,瘋子向來偏執且毫不講道理。
可,愛遠大於恨。
我更心疼他。
我吻住他顫抖的眼睛,那裡繁星長駐。
我狠狠咬住他的唇,疼也不放,流血也不放。
多可憐啊,易琛。
被一個瘋子愛上,S也不放。
13
兩個月後,易琛徹底失明。
一個畫家的世界變成了灰色。
那麼怕黑的易琛看不見月亮了。
我領著他從醫院回家那天,沒哭沒鬧,隻是輕輕笑了笑,我問:「信我嗎?」
易琛攥緊我的手,輕輕地回:「信。」
我踮起腳吻他眼尾,承諾:「那我當你的眼睛,S了也替你領路。」
現在的易琛看上去像隻灰撲撲的小狗,他把頭枕進我的頸窩,呼吸輕輕,沒有疑惑,沒有驚恐,平靜如水。
「單月,永遠當我的月亮好嗎?
「我永遠是你的信徒。」
就像那幅畫一樣是嗎?
我偏頭看他,暗淡無神的黑眼睛似乎閃著希冀。
他貼著我,放松、脆弱、信任。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止不住戰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我心腔亂竄。
原來有人需要我,原來有人非我不可,原來我也是被期待的人吶。
我笑著吻他冰涼的嘴唇,回道:
「好。」
14
又一年春。
我牽著易琛去給常笙掃墓。
我跑了幾個山頭摘了捧栀子花輕輕靠在墓碑前。
我也開始變得啰唆,我告訴常笙我過得很幸福,告訴她我們養了花,有空還會喂流浪狗。
我又向她告狀,我說易琛太黏人了,比狗皮膏藥還黏人。
風吹過,栀子花輕輕晃。
我笑著說,她似乎也在笑著聽。
我朝她揮手:「再見常笙。」
風吹著花香撞了我滿懷。
我知道她在說:「再見單月。」
15
河岸飄著柳絮,潺潺的流水聲撫平了內心的燥意。
直到我看見拐角處兩個提著刀的男人。
為首的脖子處有著顯眼的疤痕,我一眼認出他們是幾年前巷子裡的人。
當年他們因涉嫌多起故意傷人案件,被判了幾年。
我轉身跑,心裡慶幸還好沒帶著易琛。
他們向我直衝而來,明晃晃的刀嚇得人群四散。
我一邊跑一邊懊惱今天竟然沒帶刀。
相熟的小孩站在樓底,樓上是搖搖欲墜的木板。
他朝我興奮的打招呼:「月月姐姐,Ŧůₛ今天還玩捉迷藏嗎?」
我看著即將落下的木板,大喊叫他離開。
可是來不及了,木板徑直砸了下來,我咬牙心一橫朝他撲去。
厚而硬的木板砸在我背上,鮮血從我口中流出。
我突然想到了易琛,鼻子一酸,疼得我想哭。
都怪易琛,如果沒有他,再疼我也不會哭。
看著越來越近的刀,我將懷裡的小孩推走:「聽話,去報警,下次姐姐跟你玩。」
目送他越跑越遠,跑到看不見影子,我才徹底放松下來。
口中的腥味再壓制不住,我吐著血神智開始潰散。
閃著銀芒的刀刃在我面前停下。
我聽見他們惡狠狠地說:「臭婊子,就是你害得老子坐牢。
「狗娘養的玩意,差點要了老子命。
「你不是很能打嗎?起來繼續狂啊!」
有人扯著我頭發,狠狠扇我巴掌。
在他們準備更進一步時,我咬著舌尖忍著痛爬起來,踉跄著跑。
腦子愈發昏沉,我被堵在S角。
脖子有疤的男人一腳踹在我腿上,緊接著一刀砍在我肩膀上。
我摸起木棒想反擊卻發現手臂已經抬不起來了。
另一個男人脫掉褲子,淫笑:「這娘們夠勁兒,老子在牢裡憋了幾年, 就拿你開個葷。」
我獰笑:「不怕S就來試試。」
他似是被我嘲弄的眼神激怒, 拳頭像雨點落在我身上。
我的視線開始渙散,恍惚中我竟然看見了易琛,我想我真的要S了。
刀被高高揚起, 我閉上眼平生第一次有些不舍。
不是舍不得這個世界,而是舍不得易琛。
沒有我, 灰撲撲的易琛又該變成蘑菇了吧。
刀又落下,帶著破風聲。
「撲哧」——
刀扎進了肉裡, 溫熱的血潑在我臉上。
這不是我的血, 我茫然地掀起眼皮。
看到的不是S神, 而是易琛的笑。
他踉跄著跪倒在地,心髒被長刀貫穿。
他摸著我臉, 帶著歉意又帶著些滿足。
他再一次擋在了我前面。
他說:「我愛你單月,很愛很愛。」
易琛是嬌氣包。
他那麼怕疼, 他還敢愛我。
我不知所措地看他, 驚慌地堵住血洞。
我跪著抱他。
「不準S!」我的牙齒控制不住地打戰。
警笛響起。
易琛如釋重負般摸著我臉:「月亮不哭。」
他枕在我肩窩, 呼吸微弱, 他用盡最後力氣叫我:「單月……單月……單月」
我固執地不回他。
他看不見,他瀕臨崩潰,混亂地揮舞著手想牽我。
他用一點也不體面的哭音求我理理他。
一聲聲地對我道歉。
一聲聲說,對不起,理理我,對不起, 理理我,對不起, 月亮理理我, 我怕黑。
他讓我心碎。
我抵住他唇,像發泄般啃咬。
鮮血將他蒼白的唇染紅。
我鉗住他下顎, 貼在他耳邊狠戾地說:「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別想逃離我。」
易琛勾起唇, 像豔麗的花:「好啊。」
「等我?」我問。
「等你。」他回。
我看見繁星隕落。
易琛在我懷裡枯萎。
16
暮春。
我將易琛葬在月下。
墓碑旁是那幅畫和我的照片。
照片裡我穿著藍白條紋笑得燦爛。
我還記得那是易琛舉著相機哄我拍的。
我看著那張照片,我有預感我要走了。
白光閃過。
我又回到了熟悉的房間。
刀片扎在手腕上,我躺在血泊中。
那張 40 年前的照片蓋在我的心口。
我想上天終於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刻善待了我一回。
它讓我在易琛的愛裡S去。
沒有比這更完美的S法。
我看見了永恆。
信徒在黑暗中以跪姿仰天祈禱, 他輕聲呢喃:「永遠當我的月亮好嗎?」
終於,S寂了多年的月亮向他奔來。
番外·易琛
我最怕黑了。
那天晚上黑暗帶來的窒息感將我包圍。
我聽到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
他們帶著惡意說:「易琛你是娘們吧!竟然怕黑!
「易琛你是不是沒把啊!我們脫他褲子看看!
「易琛連朋友都沒有!他肯定是怪物!
「易琛有精神病!好惡心!他怎麼不去S啊!」
我像被釘子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我是異類、是瘋子、是該S的人。
沒人需要我。
連月亮也不要我了。
我為自己選了一個最完美的S法——跳樓。
我蹲在窗臺準備跳下去時。
單月出現了。
她發著光冷冰冰地照亮了我的世界。
那一刻我在想原來月亮沒有消失不見, 而是朝我奔來。
我看到單月我就不想S了。
她比鎮靜劑管用。
她是我的同類、是我的月亮、是我的信仰。
我認定了她,便隻能是她。
我不懂愛,沒人教我什麼是愛。
我隻知道,我要和她在一起, S也在一起, 下地獄也在一起。
我想除非有人將我舌頭拔掉,往我咽喉灌兩百公斤鐵水,再讓我慘叫著融化, 我才會不說「我愛她」, 我這麼怕疼,我還敢愛她。
常醫生說,愛人的最高境界是心疼。
我心疼單月。
她說習慣了無所謂不疼。
她騙人。
那麼多傷疤,怎麼可能不疼。
我要替她出頭、替她擋刀、替她愛自己。
單月說她討厭這個世界, 除了我。
那我也討厭這個世界,除了單月。
我是月光下的塵埃,是求愛的信徒。
單月是我的月亮。
是我在黑暗中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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