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雖然知道是假的,但是這個男鬼演得也太好了吧,看得我心驚膽戰。】
——【嗚嗚嗚小女寶好可憐,莫姐好教訓渣男鬼!】
長衫男轉過身,怒目圓睜:「你是誰?」
我淡淡道:「來借住的。」
「你放他們進來的?」長衫男惡狠狠地瞪著旗袍女子,眼神似要吃人。
旗袍女子拼命擺手:「不是我、不是我。」
長衫男叉著腰,挑著下巴問:「你上來做什麼?」
「你太吵了,把我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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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打老婆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不應該。」
他一把摟過旗袍女子,勒住她的脖子:「她是我的人,我打她、踩她、罵她、S了她,都是天經地義。是不是啊,阿楠?」
阿楠縮著身子不敢說話。
他兇相畢露:「回答我!」
阿楠顫顫巍巍地說:「是。」
「大聲一點。」長衫男一巴掌呼在阿楠臉上。
阿楠捂著臉,緊緊抱住懷中的圓圓,淚水從眼眶滑落。
——【S了他!】
——【氣S我了什麼家暴鬼!】
——【熬夜暫停,綜藝我去上,讓我骟了他!】
——【莫姐你給我狠狠教訓他,以後我再也不罵你了!】
我冷冷地看著他。
此時,方望舒像隻老鼠,偷偷摸摸冒了頭,他給我遞上來一沓黃符:「我把這個帶來了。」
他很害怕,怕得牙齒打戰,可他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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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望舒天生膽子小,又愛跟著我。
我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人,天生陰體,一出生就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他們有些是好的,會陪我玩。
有些是壞的,經常嚇我。
在他人看來,我的行為極其詭異,自然沒人願意跟我玩。
我上三年級時,方望舒搬到我家對門,當時我的外號是怪人。
他搬來第一天,他媽媽帶他來我家做客。
我方望舒很吵鬧,追著我說話:「姐姐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姐姐姐姐,我叫方望舒,你可以叫我小舒。
「你可以跟我交朋友嗎,我在這裡誰都不認識欸。
我煩躁地合上書,瞪他:「你煩不煩啊!」
他小時候是病秧子,被我一兇臉都白了。
第二天他又像沒事人一樣在門口守著我:「姐姐姐姐,我跟你一個學校,我們一起去上學好不好?」
課間他愛從一年級跑到三年級:「姐姐,你們今天上了什麼課,英語難不難啊?」
他話實在多,我媽媽又讓我照顧他,久而久之,我也習慣他在我耳邊叨叨。
一次課間,我上完廁所回來,見方望舒孤零零在我桌子邊站著。
我前桌推倒他:「你怎麼跟怪人玩?你也是怪人吧?」
方望舒性格內向,一般遇到這種場合肯定躲起來了。
他此時卻沒有,而是站起來,大聲地說:「姐姐才不是怪人,我不準你亂說話!」
前桌還要動手,我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陰森森地笑道:「你不怕我讓鬼晚上去找你嗎,我讓它們把你吃了。」
前桌嚇得尿了褲子。
方望舒滿眼敬佩地仰望我,我第一次覺得自己那麼高大。
他在我身邊跟久了也沾上了些許陰氣,某些調皮鬼會故意嚇他,把他嚇得哇哇大哭。
我發現後搬了一把凳子,站上去,掐住調皮鬼的脖子:「不準嚇他。」
他們想不到我居然能摸到他們,再不敢亂來。
十八歲時,姥姥說我命中帶大劫。
高考後的暑假,我去她的道觀住三個月,她說:「鬼由心生,你若不懼,他們能奈你何?」
我聽進心裡,每日隨姥姥誦經、修行。
生日那天我還沒平安渡過大劫,不能下山。
方望舒獨自上山,背著小包,臉曬得紅通通的,笑容爽朗:「姐姐,我來給你過生日!」
他十五歲,做完白血病手術沒多久。
吹滅蠟燭前,我說:「希望你身體健康。」
他眼裡是滿滿的笑和溫暖。
他總是這樣,無條件地信任、支持與擁護我。
23
不過,節目組提供的黃符隻起裝飾的作用。
我當然不能這麼對方望舒說,我接過黃符:「幸好你來了。」
方望舒抿唇一笑。
「你就拿這堆破爛想對付我?」
長衫男得意大笑,將阿楠甩開,阿楠抱著圓圓重重砸在牆上。
我心裡的火苗倏地越點越旺,表面愈發平靜,甚至還露出一抹笑:「你這樣子讓我很有骟意啊。」
許是許久沒人敢這麼對長衫男說話,他眼裡射出兩抹寒光,本就兇惡的臉越加兇神惡煞:「我看你是找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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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
方望舒大喊一聲,我連動作都沒有,凝神看著長衫男。
他的手臂瞬間伸長一米,獰笑著朝我甩來:「無知賤人,看我把你拍得四分五裂!」
他的手從我身上穿過去,隻讓我的發絲動了動,若吹過來的一股風。
「怎麼可能!」
長衫男縮回手,表情驚駭。
我淡淡道:「鬼由心生,我心裡無鬼,也不懼你,你怎麼傷我?」
「你憑什麼不怕?你隻不過是一個人類!」
長衫男怒吼著,烈火從他體內噴出,把他的衣服燒成灰燼,他整個人籠罩在火焰中,發出痛苦哀號。
渾濁的油狀物質從他的腳底流出,漸漸地,火焰熄滅,露出其中一根黢黑的人形生物,室內充斥著人肉烤焦的味道。
他的頭從脖頸斷開,直直朝我衝來,詭異到極點。
彈幕震驚了。
——【不是,這什麼???】
——【後期,快告訴我你們開了特效!】
——【不行,我要吐了,好惡心啊啊啊!】
——【這是我半夜看恐怖綜藝直播的福報嗎?】
——【這不是鬼是什麼?!】
我輕輕一抬手,抓住他的腦袋,陷入回憶中:「我五歲時,一個扁頭鬼讓我像搓橡皮泥那樣幫他把腦袋搓圓。
「我十歲時,一個吊S鬼讓我幫她買一根漂亮的彩繩,她嫌棄脖子上那根不好看。
「我十五歲時,一個車禍去世的慘S鬼抱著血肉模糊的腦袋和一條腐爛一半的腿,跳著來找我,求我幫她縫好。
「我十八歲時,遇到萬鬼潮,他們都想吃我的肉,最後,我活下來了。」
長衫男不可置信地怒喊:「你為什麼能碰到我。」
人鬼之間的關系似乎是不公平的。
怕鬼的人會被鬼操控,人卻觸摸不到鬼。
我不一樣。
「我是天陰體,無限接近於鬼的女人。」
——【莫姐,不,莫大師,你為什麼要在半夜講鬼故事?】
——【幸好我是在肯德基看的直播,還有流浪漢陪我,暖心。】
——【直播特效真的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嗎,我不信!】
——【莫大師,良心,水果,醫院。】
長衫男想咬我,我惡心地松開手。
他衝方望舒飛去,我抬腳一踢,把他踢飛了。
他的腦袋在牆壁、天花板彈來彈去,最後又回到他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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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衫男將脖子扭正,踢開阿楠,搶走她懷裡的圓圓。
圓圓大哭:「媽媽!」
「圓圓!」
阿楠想把圓圓搶回來,再次被長衫男毫不留情地踹開:「滾開!」
長衫男捏住圓圓的小腦袋,衝我說:「你立馬滾出去,否則我捏爆她的腦袋!」
圓圓號啕大哭:「不要啊爸爸。」
鬼是靈體,核心在大腦。
如果大腦被毀,便是真正的永世不得超生。
我於心不忍:「你瘋了嗎,她是你的女兒。」
長衫男毫不在意:「一個賠錢貨而已。」
——【圓圓好可憐啊,跟錯了父母。】
——【你瘋了吧,阿楠哪有錯,她很愛女兒啊!】
——【愛女兒是指給女兒選了一個家暴成性的爹還不離不棄?】
——【無語,受害者有罪論是不是?】
彈幕吵得正歡時,異變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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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楠突然暴起,抄起椅子狠狠砸在長衫男頭上,趁他呼痛時搶回圓圓。
長衫男暴怒:「你敢打老子!」
阿楠將圓圓放在身後,竟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臉上的怯懦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憤怒和恨。
她步步逼近,擲地有聲,細數他的罪狀:「老娘打你怎麼了,打你還要挑日子嗎?
「圓圓是你的親生女兒,你竟想讓她魂飛魄散,我呸,你根本不配當爹!
「要不是你惹是生非,仇家找上門,我們怎麼會被活活燒S!
「我跟你結婚,你嫌棄我沒讀過書,整日辱我打我,我連你家狗都不如。你向我爹求娶我時不嫌棄,把我娶回家,睡夠倒嫌棄上了。
「老娘當鬼了還跟著伺候你,你呢?不僅整日打我,現在還要傷害我的女兒,菩薩都有三分火氣,我可不是菩薩!」
「你個賤人!」長衫男指著阿楠的鼻子,卻被阿楠硬生生掰斷指頭。
她怒道:「老娘要跟你離婚,你才是賤人,這個房子你活著時就給老娘了,我現在要你滾!」
長衫男被罵蒙了,反應過來後又要動手:「你敢趕我走!!」
阿楠抓住他的手,又是一巴掌過去:「我怎麼不敢!
「你以後要再敢進我家,我讓你魂飛魄散!」
她一掌拍碎大理石桌,石塊飛濺,長衫男嚇得破窗而出。
我震驚地看著威武的阿楠,又看向逃命的長衫男,不禁感慨:「軟蛋一個。」
——【好震撼。】
——【楠姐,我錯了,你是真女人。】
——【這幾巴掌打到我心坎上了。】
——【啊啊啊,一點都不怕了,爽,好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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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想長衫男一走,阿楠軟下身子,捂著臉嚶嚶地哭起來:「我打了丈夫,我不是好女人了。」
我蹙眉:「什麼是好女人,誰定的標準?
「忍氣吞聲,任勞任怨便是好女人?如果是這樣,你為什麼要背上好女人的牌坊,這塊牌坊能保護你不挨打,能保護圓圓嗎?」
阿楠抬頭看我,倉惶道:「可是我爹說,不敬丈夫是會被浸豬籠的。」
「那你踹飛他們的籠子,打爆他們的頭,再跟他們說,豬籠是裝豬,場上有人是。但不是你,那是誰呢?」
阿楠愣了幾秒,破涕為笑。
美人一笑,是極其賞心悅目的。
——【莫大師,我悟了。】
——【嗚嗚嗚,我真正路轉粉了,不管是不是劇本,莫大師,我愛了。】
——【這段好感人,如果好女人的牌坊是用來捆住女人手腳的,那就打碎這塊牌坊好啦!】
28
我問她們為什麼不去投胎。
阿楠慈愛地撫摸圓圓的頭:「陰間投胎是按照S亡時的年齡和S後年頭排隊的,還差五十年才輪到圓圓,我想等她一起。」
「還有這麼久時間,你打算做什麼?」
「不知道,我沒想過。」阿楠一臉茫然,「以前都是在伺候他。」
這個他是誰,我們都明了。
「你可以看書啊,圓圓也到了上學的年紀了, 你得給她做榜樣。」
這棟古堡不像網傳那樣因為鬧鬼沒人住。
這僅是一部分原因,主要原因是這間房子在他們S後交由阿楠的妹妹繼承。
阿楠給妹妹託夢, 讓她把房子留到她跟圓圓去投胎,阿楠妹妹去世後便讓女兒別賣出去。
這間房間當年被火燒了大半,是阿楠的妹妹耗盡大量金錢修葺。
阿楠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不認字。」
我拍拍方望舒的肩膀:「沒事, 方望舒是學霸,你們的教育包在他身上。」
方望舒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阿楠:「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
我衝方望舒甜甜一笑:「小舒是好男人,他非常樂於助人。」
方望舒被順了毛,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阿楠和圓圓萬沒想到, 當了鬼還逃不過讀書。】
——【讓最怕鬼的弟弟教鬼讀書, 莫大師, 你真是用心良苦!】
——【這是為了鍛煉弟弟吧?不愧是大師,計之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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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藝的第五天,陳念問我,昨晚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她說:「我聽到樓上很吵, 我想醒,卻醒不過來, 像被鬼壓床了。」
我低頭喝了一口豆漿:「地震。」
他們都嚇了一跳:「嚴重嗎?」
我笑笑:「小問題。」
——【地震承受了太多。】
——【他們出去後看到視頻一定會很驚喜吧?】
30
第七天下午,綜藝結束。
阿楠和圓圓送我們到門口。
大門悠悠打開, 她們站在陰影裡, 朝我們擺手。
屋外, 是瑟瑟發抖的節目組,他們把我們塞上車, 迅速撤離。
車上,我調笑道:「林導, 古堡有沒有鬼啊?」
林導一口咬定:「沒有,都是演員!」
——【世界末日怕什麼?天塌下來有林導的嘴頂著。】
名聲也是臭穿地心。
「林我」——【林導我真的哭S,好堅定的信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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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古堡前, 阿楠跟我說了一件事。
她說,她是故意接近我的,因為感覺我能幫她。
她利用了我,覺得很對不起我。
我說:「我知道。
「但我不介意。」
阿楠頃刻間紅了眼:「謝謝你。」
我抱了抱她:「不用謝。」
32
回到家後,我驚奇地發現,片酬不僅沒少, 還翻了一倍。
而且,網上我的關聯詞從#莫茯苓 綠茶#變成了#莫茯苓 大師#, 粉絲也漲了幾百萬。
綜藝S青當天, 有營銷號截取我跟陳念在古堡門口的圖片,說我的素顏狀態壓陳念一頭。
綜藝都結束了, 我不裝了,直接開炮。
V 莫茯苓:【壓個屁,闲得無聊就去壓馬路!】
幾分鍾,我的微博下面多出幾千條評論。
【莫大師, 我超愛!】
【莫大師, 你知道你和星星有什麼區別嗎?星星在天上,你在我心裡。】
【我的身體很好,可以扛袋子,可以扛煤氣, 但是扛不住想你,比心。】
看完後我表示:
不如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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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一部鄉村題材的恐怖綜藝找到我。
我問沒鬼吧?
林導回答得十分堅定:「沒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