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媽媽羨慕我，她說上學哪有上班苦，她當年要是有我這個條件，肯定早就清華北大了。

 

好啊，我使用了交換系統，和她交換了人生。

 

1

 

高三下學期的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後，我媽再一次發了瘋。

 

她拿著我那張年級排名第二的成績單，剛上車就扇了我兩個巴掌。

 

「第二名！又是第二名！你什麼時候才能超過隔壁的王甜甜？

 

「王甜甜連補習班都不用上，次次能考年級第一，你天天補課，怎麼會考不過她？

 

「而且，你現在這條件多好啊！我當年要是有你這個條件，早就考上清華北大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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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著發燙的臉，坐在車內默默低頭看書，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我怕多說一句，她就立刻呵斥我下車，把我丟在馬路上，讓我自己走回家。

 

王甜甜是鄰居家的女兒，從小優秀到大。

 

小學時天天上課睡覺，照樣考三個 100 分。

 

中學時生病請了兩個月的假，回校後的第一場考試，就奪回了第一的寶座。

 

高中分班考試時，她直接以超過第二名 100 分的成績，勇奪第一。

 

她是絕對的天賦型選手，而我隻是一個普通人。

 

可我媽，卻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我媽李雪梅與王甜甜媽黃淑怡在一個單位上班，當年她倆是同一批入職的員工。

 

我沒出生前，我媽一直暗暗和黃淑怡較勁。

 

黃淑怡買個名牌包，她就馬上刷信用卡也要拿下一個比黃淑怡更貴的包。

 

黃淑怡嫁了人買了房，她就立刻和我爸結婚，並把房子買在了黃淑怡家對門。

 

但無論如何，黃淑怡好像就是過得比她好。

 

二十年來，黃淑怡已經坐到了主管的位置，而我媽才是個組長。

 

好像知道自己比不過黃淑怡了，就把這場無聲的戰鬥，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可她從來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成為她的棋子。

 

我攥緊手裡的書，鼓起勇氣，做出最後一次反抗：

 

「媽，我不想再和王甜甜做比較了，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是個人！而不是你用來攀比的工具！

 

「能不能給我一點自由選擇的權利和尊重？」

 

車子戛然停下，我媽先是沉默了一秒，隨後怒吼聲響徹整個車內。

 

「陳欣悅！你這條命都是我給的，你要什麼自由？我給了你生命，你就該一輩子感恩戴德。

 

「還跟我談尊重？你有尊重過我嗎？我隻是要求你超過王甜甜而已，這個要求很過分嗎？」

 

我沉吸了一口氣，語氣裡滿是失望：「你以為我想出生在這個世界？你把生下來的時候有經過我的同意嗎？」

 

我話音剛落，前方一輛失控的小車就直衝衝朝著我們的車撞了上來。

 

「砰——」

 

巨大的碰撞聲響起，我的意識逐漸模糊。

 

意識消散前，我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恭喜宿主覺醒交換人生系統，請選擇你要交換人生的對象。」

 

一滴眼淚從我的眼角滑落，隨後我堅定的說出那三個字：

 

「李雪梅。」

 

2

 

恢復意識時，我真的成了李雪梅。

 

而李雪梅成了我，陳欣悅。

 

我爸站在病房門口，對我們催促道：

 

「醫生說你們母女倆都沒事，我已經辦好出院了，走吧。」

 

我與李雪梅對視了一眼，互相都沒有說話。

 

回到家後，她把我爸支開了。

 

李雪梅一巴掌扇到我的臉上：「我聽見你和那個系統做交易了。?

 

「你這個賤種怎麼這麼蠢？選我幹什麼？你怎麼不直接選王甜甜？ 」

 

我怔愣一秒，隨後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笑：

 

「不是你說，如果當年你有我這個條件，早就考上清華北大了嗎？

 

「所以我選擇了你，讓你來完成你的夢想。」

 

李雪梅嗤笑一聲：「小小年紀就這麼有報復心，老子真是白養你 18 年了！」

 

她說完，再次揚起手掌，想朝我臉上扇去。

 

這次我早有防備，迅速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陳欣悅，現在我才是李雪梅！如果你再敢動手打我的話，我就像你當初對我那樣，把你關在門外一整夜！ 」

 

李雪梅似乎被嚇到了，她也知道自己現在處於劣勢，不是我的對手。

 

她橫了我一眼，問道：「怎樣才能換回來？ 」

 

我不假思索地答：「你什麼時候超過王甜甜，什麼時候就可以換回來了。」

 

李雪梅輕嗤：「就這麼簡單啊？那下次月考就能換回來了。」

 

「等換回來後，我再好好教訓你！」

 

我沒有再作聲，從主臥抱了一床被子出來，鋪在我房間的地板上。

 

「從今天開始，我會時時刻刻監督你學習，就像你以前一樣。 」

 

鋪完床後，我拉開書包，拿了三套卷子擺在桌子上，示意李雪梅過來坐下。

 

「熟悉嗎？這是你額外給我布置的三套試卷，今晚你需要把它寫完並訂正，沒完成之前，不許睡覺。」

 

「如果你沒完成就睡覺了，」我拿起放在一旁的圖釘，湊在她的耳邊，「這顆圖釘會被用力地摁進你的指甲蓋裡。」

 

我握住她的左手，讓她仔細看清我那傷痕累累的甲床。

 

「不是我想這麼殘忍 ，這是你自己定下的懲罰。」

 

是的，這是李雪梅給我定下的懲罰。

 

她不隻扇我耳光，隻要我沒有按時完成她布置的學習任務，她就將和針一樣粗細的圖釘，順著我的指甲縫，狠狠插進我的左手指甲蓋裡。

 

十指連心，那種鑽心的痛意，我現在隻是回想一下，都不寒而慄。

 

李雪梅輕哼一聲，將手抽回。

 

她低頭掃了一眼面前那張全是數學壓軸題的試卷，又看了下時間：

 

「可現在已經快 11 點了……」

 

她還沒說完我就打斷她，將她之前的原話奉還：

 

「所以呢？11 點了又如何？你今天不完成任務，就又比王甜甜退步了一點。?

 

「今天一點，明天又是一點，那陳欣悅，你什麼時候才能超過王甜甜？」

 

聽著熟悉的話術，李雪梅想反駁我，卻始終開不了口。

 

因為她知道一旦反駁，就是否定之前的自己。

 

李雪梅怎麼會否定自己？她覺得自己永遠是對的。

 

這就是東亞父母的常態。

 

李雪梅體內保留了我的記憶，做起題來應該還算流暢，但三張試卷，也夠她寫到凌晨 4 點了。

 

我一邊在地鋪上躺下，一邊朝她催促道：

 

「陳欣悅，明天早上 6 點你就要起床背單詞，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李雪梅重重地吸了一口氣，我能聽出她在極力忍耐心中怒火。

 

可能是因為那三張試卷，但更多是我和她地位的互換。

 

我將整個人用被子蒙住，躲在被子裡無聲落下了一行眼淚。

 

被李雪梅操控了 18 年，我終於打響了反擊戰的第一槍。

 

3

 

第二天清晨 7 點，我關掉手機鬧鈴時，李雪梅已經坐在座位上背英語單詞了。

 

聽到我醒了，李雪梅趕緊加大音量，將每個單詞讀得字正腔圓。

 

我走到書桌旁拿起昨晚那三張試卷，李雪梅的確已經全部做完並更正了。

 

「做得不錯。」

 

聽到我的表揚，她先是冷哼了一聲，然後嘚瑟極了。

 

「我以為這幾張試卷多難呢？我兩點就寫完了，就這個強度，真是不知道你為什麼每天喊壓力大。」

 

我將試卷放下，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我還沒說完呢，做得不錯，但你還需要更加努力，最好下次再快 1 小時，這樣才有可能超過王甜甜。」

 

我的話像是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氣得李雪梅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感受到了吧李雪梅，我的壓力從來不是來自學習，而是你。

 

7 點 20 分，我和李雪梅坐上了網約車。

 

車內，她搖下車窗欣賞窗外的風景，而我十分掃興地將一冊歷史資料塞進她的手裡。

 

「欣悅，你看十分鍾的風景，風景也成不了你的。

 

「但你要是看十分鍾的歷史書，那知識就是你的了。」

 

李雪梅眉宇間有些不悅，她看向我，低聲道：

 

「你別太過分了，我以前有這樣要求你嗎？」

 

我哂笑反問：「你難道沒有嗎？」

 

原來那些刻在骨子裡的 PUA 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從上小學開始，李雪梅就要求我，必須把上學、放學路上坐車的時間也利用起來。

 

我那時候暈車，在車上一看書就想吐。

 

李雪梅說：「連暈車都克服不了，以後會有什麼出息？」

 

於是我就邊吐邊看，邊看邊吐。

 

漸漸地，我不暈車了，也養成了主動在車裡看書的習慣。

 

有次過年回家，同車的親戚誇贊我，說我成績都這麼好了，還在車上爭分奪秒地看書，不像她兒子隻會吃喝玩樂不學習，她真是羨慕S我媽有我這麼一個好女兒。

 

我媽掩著嘴笑道：「欣悅這孩子從小就不要人操心，我從來不管她學習上的事情，她都是自己愛學。」

 

我真想說，我一點都不愛學。

 

我愛看電視，愛和同學約著出去玩，愛看這車窗外的風景，而不是這書本上枯燥而乏味的習題。

 

可反駁的話在嘴邊卻說不出口，因為一旦讓李雪梅在親戚面前丟了面子，等著我的就是她的連環巴掌。

 

我隻能笑著接話：「是的嬸嬸，我從小就愛學習，不愛玩。」

 

親戚的誇贊聲再次如潮水般湧來，李雪梅臉上的笑意也更濃。

 

回過神來時李雪梅已經拿起那冊歷史資料，不耐煩地翻看著。

 

她倒是還敢甩臉色，我以前連眉頭都不敢蹙一下。

 

十分鍾後，網約車在學校門口停下。

 

李雪梅下車前再次嚴肅的叮囑我：「我現在工作上不忙，你就像我以前一樣按部就班地完成工作，不要給我瞎搞出什麼幺蛾子，不然我饒不了你。」

 

李雪梅擁有我的記憶，我自然也有她的記憶。

 

而她的工作又不是什麼專業性很強的技術崗，我在腦海中多過幾遍，也就會了。

 

我點頭答應，示意她快走吧，再不去上學就要遲到了。

 

李雪梅走後，網約車司機轉過頭來：

 

「美女，你家女兒對你態度這麼不好，你不生氣啊？」

 

我沉默了一秒，隨後深深嘆了口氣：「師傅快走吧，我上班要遲到了。」

 

4

 

8 點，我準時在李雪梅的工位上坐下，打開電腦查看她的工作進度。

 

一道女聲突然響起，打斷了我的動作。

 

「李組長，來我辦公室一下。」

 

我抬起頭時，辦公室的門已經關上了。

 

李組長，應該是在叫我吧？在李雪梅的記憶中是這樣的。

 

我站在辦公室的門前，看著門上印著的「黃淑怡」三個字，有些緊張。

 

李雪梅說黃淑怡假、愛裝、喜歡拍領導馬屁，愛搶功勞，善妒，表裡不一。

 

既然黃淑怡這麼差，李雪梅又為什麼這一生都在和她作比較。

 

黃淑怡究竟是個怎麼的人，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輕輕敲了敲門，將門推開：

 

「黃主管，你找我？」

 

黃淑怡好像有些驚訝，她歪著頭看向我：

 

「李組長，今天怎麼了，進來前居然敲了門？」

 

我心顫了一下，立馬在記憶中搜索關於李雪梅是如何進黃淑怡辦公室的畫面。

 

原來每次李雪梅每次都是橫衝直撞，從來沒把黃淑怡放在眼裡。

 

為了不被看出異樣，我學著李雪梅的樣子，直接在黃淑怡的對面坐下了。

 

「什麼事啊？黃主管。」

 

「公司臨時決定安排你明天去出差，沒問題吧？」

 

我愣住了，我自己去出差，這哪行啊。

 

見我愣神，黃淑怡又說道：

 

「是和我一起出差，如果你覺得不合適，我可以跟上面說換一個人。

 

「隻不過這個項目剛好是你擅長的，而且完成了有額外的提成。」

 

一聽到是和黃淑怡一起，我立馬就答應了。

 

可能是我答應得有點快，黃淑怡又愣住了。

 

「李雪梅你今天好像……」

 

她話說到一半沒再繼續說。

 

以為自己露出什麼破綻，我連忙追問。

 

「我今天怎麼了？」

 

黃淑怡擺擺手：「沒什麼，明早 8 點半機場見。」

 

5

 

回到工位上後，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剛剛和黃淑怡的對話。

 

她說這個項目剛好是李雪梅擅長的，而且完成了有額外的提成。

 

如果他們是水火不相容的對頭，黃淑怡又為什麼要這麼為李雪梅考慮。

 

我這些年來從李雪梅口中得知的黃淑怡是真實的嗎？

 

說實話，這些年在李雪梅的耳濡目染下，我不隻恨李雪梅，我還覺得那個讓李雪梅變得如此極端的黃淑怡也有責任。

 

與李雪梅交換人生的當晚，我就仔細地把腦海中關於黃淑怡的記憶回想了一遍。

 

但時間久遠，再加上李雪梅個人主觀意願太重，關於黃淑怡的記憶就像是碎片一樣，太多太亂，我理了半天都沒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

 

上班的時間比上學時過得快多了，一眨眼已經 5 點半，到了下班的時間。

 

下班高峰期很難打到車，我站在公司門口，看著手機上顯示剩餘等待時間還有將近 1 個小時，深深嘆了口氣。

 

「李組長，今天沒開車嗎？」

 

「我送你？」

 

車窗降下，我看清了車內的人。

 

是黃淑怡。

 

李雪梅是淋雨都不會上黃淑怡的車的，但我會。

 

關上車門時我聽見黃淑怡輕笑了一聲，頓時有些慌張，以為她在嘲笑我。

 

「李組長，你今天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居然都願意搭我的車回家了。」

 

黃淑怡話裡究竟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明白，也就沒敢輕易開口回答。

 

過了良久，她再次開口：

 

「雪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小心翼翼。

 

「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件事，我們一定還會是很好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