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找了半天，才發現沈承堯在花園裡抽煙。
我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加油——
梁織，別緊張。
無論結果是什麼，你已經站在他面前，親口對所愛之人說出喜歡，這就已經很棒了。
剛邁出去第一步，整個身體就被人拽回去。
我忽然落入熟悉氣味的懷抱。
沈知元將我扣在懷裡，湊近我耳邊說：
「梁織，終於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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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這身禮服選得不錯，就是有點太暴露了。
「下次不許穿成這樣。」
「放手。
「不是來找你的。」
我拼命拍打沈知元的身體，可他實在是太重了。
「我知道，小啞巴最喜歡嘴硬。」
他把頭埋進我的頸窩，深吸一口氣，像是有些留戀。
沈知元的手順著我的手臂緩緩向下，摸到了那封情書。
他輕笑，聲音低沉：
「這次我不會再撕爛了，我也會說到做到，認真考慮你想跟我談戀愛的事……」
「你，惡心。」
我忽然拔高聲音說。
「離我遠點。」
盡管我口中隻能蹦出一些簡短的語句，但沈知元還是清晰地聽見了。
他動作一頓，像是被我這話刺激到了。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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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你惡心，還讓你滾。」
沈承堯的聲音淡淡傳來，極盡嘲諷之意。
「沒聽清的話，我不介意再重復幾次。」
明明是一副看戲的態度，趕人的意思卻十分明顯。
沈知元拉下臉來。
他今天晚上似乎總是被這個一年未見的小叔叔懟。
不管是談論到成績的時候，還是談論到家族接班人的事，有很多時候，沈知元就是覺得沈承堯在針對他。
偏偏沈承堯在家中很有地位。
當初如果不是他放棄了繼承權，或許現在根本輪不到他們家掌權。
這就決定了沈知元不得不低他一頭，再不高興也得忍著。
「小叔叔，這是我和梁織之間……」
「趕緊滾。」
沈承堯失去了耐性，垂眸看著指尖那一點明滅紅點，語調冷得駭人。
沈知元攥緊拳頭盯著他。
良久，終究是什麼都沒說，憤憤地離開了。
一時之間，這裡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被他嚇到了？」
沈承堯冷沉的聲音隱隱透著關切。
「沈知元是個被慣壞的混蛋，甭搭理他。
「我這次回來，短時間內不會再歸隊了，他要是敢欺負你，我收拾他。」
他在關心我。
我強壓著嘴角，心跳如擂，羞澀地搖頭。
此刻的春夜靜謐美好。
沈承堯身上有若有似無的煙草味混著淡淡的古龍水氣味。
平時沈知元抽煙的時候，我覺得又裝逼又討厭。
可沈承堯的味道很好聞，讓我總是忍不住想要離得再近一些。
我低著頭，有些貪戀地輕嗅。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沈承堯注意到我手上的粉色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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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記起自己是來表白的。
捏著情書的動作緊了又緊，心一橫，將自己埋藏了三年的少女心事傾吐而盡：
「這是寫給你的情書。
「被人撕過了，所以重寫了一份。
「沈承堯，我喜歡你。三年前就喜歡。」
沒有任何卡頓，甚至十分流暢。
之前所有叼著樹棍把自己嘴皮磨出血的那些時刻仿佛都是值得的。
周圍的聲音也安靜下來。
隻有我注視沈承堯時的心跳聲，那麼清晰。
當年也是在這個花園裡，他告訴我自己已經決定去當戰地記者，想要去實現兒時的夢想。
那時少女的憧憬碎了一地。
今天卻終於有了重新拼湊起來的可能。
沈承堯微微一怔，似是很訝異。
他垂眸看著那封情書，連煙差點燙到手都渾然未覺。
——我是不是嚇到他了？
還是說，他準備拒絕我，不知道怎麼說才能不傷我自尊？
我更緊張了。
「梁織，你……」
沈承堯的表情有些嚴肅。
我搶著打斷：
「要是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先走了。
「明天再拒絕我、也、也可以的。」
慌亂之中，我轉身跑開，生怕再留下去會聽到什麼拒絕的話。
卻在推開門的一瞬間，看見沈知元緊緊抓住門把手，錯愕地站在原地。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也是這一刻，沈知元終於明白我沒有騙他，更不是什麼嘴硬。
我是真的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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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夜未眠。
微信裡，沈承堯的對話框被我點開無數次，也是安安靜靜的，一條消息都沒有。
我捂住臉哀號。
——梁織，你已經被無聲地拒絕了，還在期待什麼。
我正把自己裹在被子裡打滾，外面剛好有人敲門。
興高採烈地衝到門後，才發現是沈知元那張令人討厭的臉。
「你以為是誰？沈承堯嗎？」
看見我肉眼可見的失望，沈知元嘲諷地挑起嘴角：
「當著我面跟我小叔叔表白又是什麼小把戲？報復我？」
「我喜歡的人一直都不是你。」
我抬起平靜的眸子。
「練習說話、織圍巾都不是為了你，相反，你是我最討厭的人。」
沈知元下颌線緊繃著，那是他不快的前兆：
「梁織，欲擒故縱也要有個度，玩脫了就沒意思了。
「還是你覺得，沈承堯會看上你這種黃毛丫頭？」
他靠近我，語氣刻薄：
「沈承堯去那麼遠的地方當記者，是為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是他S去的白月光，你是爭不過S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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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元的話猶如在我心中投下一顆重磅炸彈。
我發現自己竟然從未想過，沈承堯是不是也有喜歡的人。
所以他昨天那個態度肯定是因為白月光吧？
我的心瞬間墜入谷底，冰冷一片。
晚飯時間。
為了避免尷尬，我特意挑了距離沈承堯最遠的位置坐，卻誤打誤撞坐在沈知元的身邊。
沈承堯的視線卻不斷掃過來。
我努力讓自己不去看他，注意力隻集中在飯菜上。
快吃完的時候，我開口說：
「沈叔叔，下周開始我想回學校住，周末也不回來了。」
話音未落，兩道視線齊齊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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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織，我們談談。」
在房間收拾行李的時候，沈承堯忽然出現了。
其實我早就想搬出去，也已經利用假期兼職攢夠了在外面租房的錢。
一直沒有付諸行動，隻是因為想等沈承堯回來。
我低著頭，聲音悶悶的：
「不想談了。」
「昨天晚上你走得太快了，我又喝了酒，覺得有些話該等到酒醒了再說會比較好。」
沈承堯微微一頓，「你為什麼喜歡我？」
無法開口的那幾年裡，我沒少被身邊人當成異類。
不管是自己同學，還是沈家，我都覺得自己沒法融入，是個奇怪的「中間人」。
明明沒有天生的缺陷，又因為寫字速度慢，不得不學手語跟人交流。
久而久之，我像是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殼裡，也失去了和他人主動交流的欲望。
沈承堯是唯一一個用手語跟我交流的人。
我曾經以為，他隻是湊巧會手語。
後來我偷聽到沈承堯跟沈先生他們的對話，才知道他是為了我學的。
他覺得這是交朋友的誠意。
用對方習慣的方式去溝通是最基本的尊重。
「我大你六歲，在很多事上的處理手段比你同齡男生要成熟，也會讓你對我有濾鏡，但那種崇拜不是喜歡。」
沈承堯眸光隱忍而又復雜：「小織，我不想欺騙你的感情。」
「我長大了，我分得清。」
我倔強反駁，「你想拒絕就直說，不、不用拿這些搪塞我！
「是因為你的白月光吧？」
心裡酸酸脹脹，醋意摻雜著上頭的情緒。
「沒、沒關系，反正我在你眼裡就是個黃、黃毛丫頭，你想喜歡誰就喜歡誰，那是你的自由！」
沈承堯眉宇擰得更緊。
他輕扯住我的手臂，讓我把話說明白。
「不管是三年前還是現在，我都沒把你當小姑娘。」
「再說了，哪兒來的白月光？」他輕嘆一口氣，「三年前我逃出這個家，就是因為分不清自己對你的心意。
「那會兒你剛上大學，我覺得自己就他媽是一禽獸。」
這一刻仿佛永久地定格住。
我瞪大眼睛，不想錯過他說的每個字。
「這次我不會再逃避了。
「梁織，我也喜歡你。」
他眸中的溫柔快要融成一潭水，讓我心甘情願沉淪其中。
我仰起頭。
沈承堯灼熱的唇舌落下來，輾轉碾磨，也攝人心魄。
彼此壓抑了三年的思念，一經肌膚相觸，便快要匯成奔騰河流。
迷迷蒙蒙間，他動作卻忽然停住。
「小織，乖。」
沈承堯啞著嗓子，粗粝的指腹刮擦過我被吻得發紅的嘴唇。
「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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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承堯坐在我房間裡，說了一整夜的話。
他之前故意疏遠我，不回我消息，就是想把自己徹底丟在異國他鄉的動蕩環境中。
沈承堯想忘了我。
他給我寫了三年的信，都壓在抽屜裡，沒有一封寄出過。
沈承堯也想過我會不會談戀愛。
一想到這，他就更膽怯。
可隨著沈承堯遇見的戰爭越殘忍，他也就越明白凡事都需要珍惜眼前人的道理。
這次回來，他想直面自己對我的感情，順便解決一些事情。
如今，沈承堯和我面對面坐著，把異國他鄉的見聞講給我聽。
比如他因為我學會手語，卻剛好在工作場合中派上用場。
那邊有許多被炸彈弄傷耳朵的孩子。
雖然國際手語有所不同，但沈承堯很快就融會貫通，能跟他們順利交流，幫上很大的忙。
聽著他說起這些，我覺得很神奇。
好像自己也曾經參與了沈承堯人生中的一部分。
等天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我終於沉沉睡過去。
再醒來，沈承堯給我蓋好被子，已經離開了。
床頭是貼心的熱牛奶和早餐。
可我手機塞滿了未接來電和沈知元的微信。
他不敢質問沈承堯，轉而把怒氣發泄在我這裡：
【梁織，沈承堯是不是在你房間？？？】
【他怎麼還沒出來，你們他媽的是不是睡了？】
……
到最後，沈知元的消息越來越離譜——
【求你了，梁織，別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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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知道的是，沈知元之所以會知道沈承堯在我房間過夜，是因為他一直在監控室。
沈知元親眼看著沈承堯走進我的房間，也任憑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著，如同綿密的針不斷刺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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