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給沈俞初當貴妃的第二年，他終於發現了我並不是他的白月光。

 

他的白月光，也就是我的妹妹傅知念，早已嫁他人為妻，與別人琴瑟和鳴。

 

沈俞初發了瘋，將妹妹強行鎖在宮裡，狠厲又偏執地告訴她：

 

「吃了這枚情蠱，你的夫君謝昇便會和你的姐姐兩情相悅，生S與共，徹底忘記你。

 

「傅知念，這便是你欺騙我的代價。」

 

他親手將情蠱喂我服下，讓傅知念與我交換了身份。

 

如他所願，我徹底忘記了他，與謝昇相愛。

 

昔日對我的愛意不屑一顧的沈俞初，在看到我與他人幸福美滿的樣子後，卻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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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我摟在懷裡，泣不成聲：「皎皎，我好想你，回來做我的皇後好不好。」

 

可我隻是皺眉，滿臉陌生地推開他，冷漠道：「陛下，請您自重。」

 

1

 

如果沈予周沒有出現的話，我想沈俞初永遠也不會認出我的真實身份。

 

可他偏偏出現了。

 

沈予周是先帝的第十七子，也是當初沈俞初九子奪嫡時唯一留下的弟弟，他從江南之處遊玩半年後回宮，進宮見駕之時，我正在沈俞初的身側。

 

也就是那一面，讓他想起了曾在江南和他有一面之緣的女子。

 

他詫異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兩個如此相像之人，把這件事當作笑話一般講給了沈俞初聽。

 

他本以為隻是趣事，卻徹底改變了兩個人的人生。

 

我和我孪生妹妹的人生。

 

2

 

茶盞被沈俞初拂落在地上，碎片四濺，茶水混著怒火潑灑在我的裙擺上。

 

「傅知念，不對，我應該叫你傅如皎吧。」沈俞初的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震怒。

 

「你們傅家好大的膽子，竟敢替嫁欺君！」

 

我跪在地上，裙擺被茶水浸湿，一片狼藉，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陛下，臣妾也是迫不得已……」我咬著唇，試圖解釋。

 

當年沈俞初對傅知念一見鍾情，降下聖旨封她為妃，傅知念卻跪下求我：「姐姐，我不願嫁入那皇宮，當那囚籠中的金絲雀，你替我入宮吧，你和我長得那麼像，陛下一定發現不了的。」

 

最後妹妹逃離了傅家，與她的情郎私奔，隻留下我騎虎難下，面對皇威，我隻能替嫁入宮。

 

這麼多年，我一直小心翼翼，努力扮演著妹妹傅知念，可紙還是包不住火的，沈俞初終究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

 

「迫不得已？」沈俞初冷笑一聲，猛地抓住我的下巴，迫使我與他對視，「你妹妹逃婚，你便頂替她入宮，整整兩年，你將朕玩弄於股掌之間！」

 

「朕對你和傅家那麼好，你們卻一直在騙我！」沈俞初手上的力道加重，我的下巴一陣刺痛，「如果不是那日十七弟發現了不對，我估計還要被你們一直騙下去。」

 

沈俞初往常清冷俊逸的面容已完全被怒氣牽扯，眸色黑得純粹，帶著深深的戾氣。

 

「臣妾沒有……」我艱難地開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沒有？」他一把甩開我，「看著朕這個一國之君被你欺騙愚弄，你心裡一定很得意吧？」

 

我跌坐在地上，狼狽不堪，一滴熱淚落下：「臣妾是真心心悅於陛下。」

 

沈俞初愣了一下，似乎被我的話震住了。

 

我以為他會相信我，哪怕隻有一點點。

 

可是下一秒，他便冷笑出聲。

 

「真心心悅？

 

「傅如皎，你的嘴有幾句話是真的？

 

「你以為你說你心悅朕，朕就會心軟嗎？

 

「朕的妃位，朕的寵愛，都是給傅知念的，我愛的人，從來都是傅知念，不是你！」

 

沈俞初的聲音很大，仿佛在強調著些什麼。

 

「來人！將這個欺君罔上的毒婦，拖下去，降為奴婢！」

 

沈俞初冷漠地看了我一眼：「你最好期待我能盡快找到傅知念，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會做些什麼。」

 

我一直都以為我在沈俞初心裡是有一席之地的。

 

可是這一刻，我終於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他愛的從來不是我，而是那年花燈節讓他一眼心動的傅知念。

 

而不是一個一直都在假扮傅知念的傅如皎。

 

3

 

我被剝去了貴妃服飾。

 

沈俞初的旨意一下，我便從高高在上的貴妃，變成了任人欺凌的奴婢。

 

大概沈俞初是真的恨我，曾經那些對我卑躬屈膝的宮女太監，如今都換了一副嘴臉，對我頤指氣使，動輒打罵。

 

我每日穿著粗布麻衣，幹著最髒最累的活，吃著餿掉的飯菜，住在陰冷潮湿的柴房裡。

 

曾經光滑細嫩的雙手，如今布滿了凍瘡和傷痕。

 

可這還不算最慘的，剛在浣衣局站穩腳跟，我就被調去了嫻妃宮裡。

 

嫻妃是這個宮裡最恨我的人，她是骠騎大將軍的女兒，祖父是沈俞初曾經的太傅，在我入宮之前，她離後位隻有一步之遙，而在我入宮之後，她眼睜睜地看著我這個曾經她不屑一顧的平民女子，因沈俞初的寵愛坐在了她的頭上。

 

「貴妃娘娘，不，傅如皎，你也有今天。」嫻妃坐在梳妝臺前，塗著鮮紅的蔻丹，漫不經心地看著我。

 

「哎，你還不知道吧，皇上已經下令把你們傅家一家打入大牢，就等著你那妹妹自投羅網呢。」嫻妃冷笑一聲，「真不知道，你們傅家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敢欺瞞君上。」

 

「欺君之罪，居然還沒有誅了你們傅家的九族，皇上真是仁慈。」

 

我跪在地上，低著頭，一言不發。

 

「怎麼，現在裝啞巴了？」

 

「之前不是很能言善辯的嗎？」嫻妃將手中的蔻丹瓶狠狠地砸在地上，又用手裡的金簪挑起我的下巴，語氣輕蔑。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這張和傅知念一模一樣的臉。」

 

她的力氣很大，我感覺到金簪落下之處有血珠在往外冒，我被迫抬起頭，對上嫻妃那雙充滿惡意的眼睛。

 

「你不是很會模仿傅知念嗎？來，給本宮學一個，讓本宮看看，讓陛下念念不忘多年的傅知念，到底有何能耐？」

 

皮膚傳來刺痛感，我下意識地想要吸氣，但到底忍住，沒有出聲。

 

「怎麼，不學？是想嘗嘗本宮的鞭子嗎？」嫻妃說著，拿起桌上的一根長鞭。

 

我閉上眼睛，等待著疼痛的降臨。

 

可是，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住手！」

 

沈俞初的聲音在殿內響起。

 

我猛地睜開眼睛，看見沈俞初站在門口，臉色鐵青。

 

嫻妃連忙放下鞭子，起身向沈俞初行禮：「臣妾參見陛下。」

 

沈俞初沒有理會嫻妃，而是徑直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陛下……」我顫抖著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沈俞初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我。

 

嫻妃聲音嬌弱委婉：「皇上，你怎麼來了？」

 

沈俞初收回目光，滿目柔情地看向嫻妃：「朕想你了，特意來看看你。」

 

「真的嗎？」嫻妃十分欣喜，露出了小女兒般的神態，完全不復剛才的惡毒。

 

「這奴婢……」沈俞初開口要說些什麼。

 

「這奴婢膽大包天，剛剛打碎了臣妾宮裡的一隻玉壺，臣妾才教訓她的。」嫻妃有些畏懼地看了一眼沈俞初，「陛下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沈俞初安撫嫻妃，「奴婢做不好事，本就該罰，不然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不成？」

 

他冷冷地掃過我一眼，牽著嫻妃進了殿內，聲音傳來：「我是想說，外面寒露深重，這種欺上罔下的奴婢，罰她去跪上一晚正好。」

 

我被拖到了殿外。

 

現在已是深秋，夜裡本就寒氣重，我的衣服又單薄，沒過一個時辰，便被凍得瑟瑟發抖，嫻妃的掌事宮女卻虎視眈眈地看著我，讓我動彈不得。

 

殿內嬉笑聲十分刺耳，我跪在石板上靜靜地想，如果在宮裡的是傅知念，沈俞初一定不舍得她這樣受凍吧。

 

4

 

沈俞初走出殿門，秋風凜冽，吹得他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沈俞初回頭看了一眼，殿內燈火通明，嫻妃的笑聲隱隱約約傳來，他卻隻覺得厭煩。

 

他本不想關心傅如皎的處境，但當他聽說傅如皎被帶進嫻妃宮裡後，竟第一時間就起駕向嫻妃宮中趕來。

 

看見嫻妃揮起的鞭子，沈俞初下意識地制止，但又後悔了。

 

他為什麼要心疼這個女人，明明受騙的是他！被愚弄的也是他！

 

傅如皎，隻是一個可惡的騙子！

 

「皇上，貴妃，哦不……傅如皎暈過去了。」一個小太監戰戰兢兢地跑過來稟報。

 

沈俞初心中一緊，快步走到傅如皎身邊。

 

她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身體蜷縮成一團，仿佛一隻被遺棄的貓。

 

沈俞初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從未見過如此脆弱的傅如皎。

 

他下意識地抱起傅如皎，大步流星地朝自己的寢殿走去。

 

寢殿內溫暖如春，沈俞初將傅如皎輕輕放在床上，蓋上厚厚的錦被。

 

他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他想起傅如皎初入宮時的樣子，明媚動人，巧笑倩兮。

 

如今，她卻像一朵凋零的花，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沈俞初的手指輕輕撫過傅如皎的臉頰，她的皮膚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傅如皎，為什麼要騙我？」沈俞初喃喃自語，聲音中充滿了迷茫和痛苦。

 

如果不是有大臣觐見，說在南方處理水患之時，偶遇了貴妃娘娘，讓他察覺了疑點，大概到現在，他都還被蒙在鼓裡。

 

沈俞初已經查到傅知念的下落了，那個女人居然嫁給了一介武夫，如今琴瑟和鳴，恩愛非常。

 

沈俞初不懂，傅知念明明是自己心動的第一個女人，可為什麼她寧願冒著誅九族的風險也不接受他的心意，反而愛上了別人，願意為一個匹夫生兒育女？

 

他是皇帝，這天下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是他得不到的，如今卻被一個女人戲耍。

 

可看到傅如皎受苦，沈俞初的心又像是被針扎了一樣，十分難受。

 

可越感覺到自己的痛苦，沈俞初就越恨她。

 

沈俞初從小就被扔在冷宮，無人問津，為了爭奪皇位，他步步為營，如履薄冰。

 

那年花燈節，他被刺客追S，是傅知念救他一命，讓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保護的滋味。

 

他對她一見傾心，念念不忘。

 

他弑父弑兄，踩著那麼多人的鮮血當上了九五之尊，而穩定皇位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力排眾議，封傅知念為妃，給她無上的寵愛，給傅家榮華富貴。

 

沈俞初原本認為，這就是他報答她的最好方式。

 

後來，傅知念入宮，兩人弄玉吹簫，心靈相通，更是無比恩愛。

 

可現在，他卻發現，這一切都是假的！

 

陪在他身邊的傅知念，根本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他捧在手心裡呵護的，隻是一個替身！一個假貨！

 

一切的一切，從最開始就是欺騙，這個替身對他的感情，又能有幾分真呢？

 

而現在，他居然會為這個貪圖富貴的替身感到不忍。

 

可明明，他一直想要的都是傅知念！那個這輩子第一個讓自己念念不忘的傅知念！

 

如果不是傅如皎的存在與欺瞞，傅知念也不會嫁給一介武夫，早就應該成為他的貴妃。

 

他又怎麼會封傅如皎為妃，現在也不會因為對她心生愧疚而痛苦。

 

這明明是傅家的錯，明明是傅如皎替嫁的錯，憑什麼讓他為他們的錯誤承擔後果。

 

隻要一深想，沈俞初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伸手握住傅如皎脆弱的脖頸，卻聽到床上的女人呢喃了一聲。

 

「俞郎。」

 

傅如皎的眉眼間帶著幾分痛苦，即使在昏迷中，也緊緊蹙著眉頭。

 

沈俞初的心中五味雜陳，他恨傅家欺騙了他，恨傅如皎代替妹妹嫁給了他。

 

可他終究還是下不去手。

 

「罷了。」

 

沈俞初對小太監吩咐道：「天亮了以後，把她從嫻妃宮中調出來，別讓我再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