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傅振國把這藥視如拱璧,並遵醫囑每日服用。
頭一個月,傅振國就像返老還童了一樣,精神奕奕。
但到了第二個月就加速衰頹下去。
於是他一狠心,給自己加了雙倍的藥量。
傅嶸腿傷住院那段時間,陳秋花幾乎沒怎麼上醫院探望。
偶爾去一趟,還打扮得花枝招展,稍作停留便走了。
陳秋花的反常終於引起了傅嶸的懷疑。
而徹底壓垮他的,是我給他送去的一沓偷拍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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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裡的男女,生動地詮釋了什麼叫一樹梨花壓海棠。
我安慰他:「父親,您別太氣憤了。」
「畢竟這種事,您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了。」
「以前都忍得,現在有什麼忍不得?」
「祖父年過花甲,他還能給姨娘幾年幸福啊。」
「您再熬個十年,保準姨娘又回到您身邊了!」
傅嶸憤怒地撕了照片,雙手因盛怒而發抖。
半晌後,他用赤紅的雙目瞪著我:
「欣兒,為父求你一件事……」
「給我一把槍。」
11
槍。
我給了。
還貼心地教他怎麼用。
傅嶸其實已經可以自由行走了,但為了掩人耳目,他一直坐著輪椅。
某天晚上,陳秋花照例化著濃妝、噴著香水出門赴約,還謊稱去跟太太們打牌。
傅嶸跟蹤她,來到了洲際酒店。
如此重要的日子,我怎麼能缺席?
我喬裝成酒店服務員,混了進去。
想不到一生懦弱的傅嶸,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居然硬氣了一回。
他用四發子彈,幹掉了客房門口的守衛,又用一發子彈,打爛了門鎖。
房門敞開的那一刻,傅家父子,舉槍對峙。
躲在床角的陳秋花,嚇得抖成了篩糠。
傅老爺子怒目圓瞪:
「傅嶸,你這個逆子!還不把槍放下!」
但傅嶸壓抑得太久太久了,歇斯底裡地吼道:
「你這個老不S!」
「霸佔兄弟的老婆還不夠!還要霸佔我的妻!」
「美若天仙的你要,醜陋如豬的你也要!」
「你這個為老不尊的東西,你怎麼不早點S!」
啪、啪——
兩聲槍響。
傅嶸被打中心髒,口鼻湧血,當場斃命。
傅振國被打中腹部,及時搶救的話,似乎還來得及。
可惜,我叫來的記者,堵住了酒店通道。
他們扛著皮箱相機蜂擁而至。
幾十臺鎂絲燈冒著白煙狂閃,把兇案現場照得亮如白晝。
一對狗男女和一具屍體,被記者們從各個角度,拍得一清二楚。
傅振國長期過度服用助興藥物,情緒劇烈波動之下,捂著心髒,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12
震驚全國的豪門醜聞被曝光。
就連泰晤士報都花了一個版面來報道傅姓財閥的愛恨情仇。
傅家淪為全天下的笑柄,從此一蹶不振。
龐大的企業資金鏈斷裂,不得不變賣車間廠房來抵債,瀕臨破產。
大伯二伯不是想要這家公司嗎?
我現在可以還給他們了。
陳秋花眼睜睜地看著傅家父子斃命之後,把自己鎖在房裡,不敢出門。
我去看她的時候,她正神神叨叨地在房裡踱步,嘴裡念念有詞:
「少夫人,別怪我,不能怪我呀……」
「三少爺下去陪你了,老爺也給你償命了……」
「他們都S了,S得可慘了……」
「他們都S啦,S啦!哈哈哈哈……」
笑累了,她又咚地一聲跪在地上,對著空氣連連磕頭。
「少夫人饒了我吧,我什麼都招。」
「我沒勾引三少爺,是他逼我的。
「他說我若敢忤逆他,他就把我賣去做娼,我是被逼的啊……」
她忽然抱住自己的頭,像個刺蝟一樣縮成一團。
「別過來別過來,我都招了,我什麼也不知道,不知道……」
我冷眼旁觀,命家丁把瘋瘋癲癲的陳秋花拖到了大堂裡。
廳堂裡擠滿了人。
除了傅家家眷、佣人,還有當年被傅嶸賄賂的孫局長,以及端坐主位的譚司令。
我朝譚司令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地開始訴說陳年舊事。
講到李曉報警,反被傅嶸活活打S的時候。
我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聲音發抖,紅了眼眶。
「當時,有一名警員發現了泳池的異常,說要前去勘察,但這位孫局長收了傅嶸的錢,在明知事情有古怪的情況下,硬是裝聾作啞,把事情壓了下去。」
孫局長大叫起來:「沒有的事,你這是誣陷!你不要血口噴人!」
我冷笑一聲:「是不是誣陷,找到我母親的遺骸,不就真相大白了?」
孫局長還要狡辯,被譚司令制止了。
「傅小姐,如果你說的情況屬實,那麼我們去哪裡找你母親的遺骸呢?」
他指了指四周:「傅園少說有一百五十畝地,難道把所有地方挖開,掘地三尺來找嗎?」
「不用那麼麻煩。」
我拍了拍手。
幾名家丁扛著一具沉重的水晶棺材,走了過來。
13
陳秋花率先認出水晶棺裡的人,嚇得失控大叫。
「少夫人……是少夫人!她來索命啦!」
屍體經年不腐,就連久經沙場的譚司令見了,都不免微微變色。
「司令勿怕,遺骸不腐,不過是因為泡在福爾馬林裡罷了。」
譚司令眯起眼,尋思道:
「你剛才不是說,傅振國命人將你母親掩埋在傅園下面了嗎?」
「沒錯,傅振國是這麼計劃的,但我偷偷將屍骨挖了出來。」
譚司令挑眉:「你當時還是個六歲的孩子吧?」
「沒錯,我一個人當然做不到。但幸虧有個叔叔幫助了我。」
那人就是當日跟在孫局長身後的警員,王錚。
當日,王錚被上級喝止,不得不放棄現場勘查。
但我知道,他將是我為母伸冤的唯一希望。
於是我假借給警察叔叔送糖的機會,將消息傳遞給了他。
隻要他打開糖紙,就會發現我寫在裡面的一句話:
「我母被S。」
王錚得到消息後,假扮成施工人員重新混入了傅園,又找我了解了詳細情況。
趁著月黑風高之時,他偷偷挖出母親的屍體,保存了起來。
這十四年裡,王錚屢次嘗試為我母親申冤,但都被上級壓了下去,甚至因此而丟了飯碗。
但他非但沒有放棄,還花光積蓄保存我母親的屍體。
這些年我為了接濟他,沒少向傅振國伸手要錢。
14
面對屍棺,孫局長再也無法狡辯,當即向譚司令求情。
譚司令冷冷道:「明日起,你不用去警務局上班了。」
「既然殘害你母親的兇手已經伏誅,冤情已經大白於天下,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譚司令說罷,作勢離開。
「且慢!」我說,「還有一名兇手尚未伏法。」
「是誰?」
我走向瑟縮的陳秋花:「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瘋。」
「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S人啊!」
陳秋花快速朝譚司令爬去,企圖抱住對方的褲腿,被副官拿槍制止。
「傅小姐,你指認她S了你母親,證據呢?」譚司令問。
「我這就向您展示證據。」
「母親的屍體被打撈上來的時候,身上捆著巨石,約莫有六七十斤重,這件事,我家任何一個佣人都可以作證,對吧?」
佣人們紛紛點頭。
「大家都以為,那是我母親S意已決的表現。」
「但你們有沒有想過,我母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是個上樓都喘大氣的病秧子。」
「請問,她哪來那麼大的力氣,搬動六七十斤重的石頭呢?」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隱隱察覺事情確有蹊蹺。
「我母親根本不是自S,而是他S,而且是被一個常年幹粗活的人S害的。」
「此人,就是我的好姨娘陳秋花。」
眾人一片哗然,紛紛看向陳秋花。
「不是我!不是我!你胡說!」她嗚裡哇啦地大喊。
「陳秋花,你與傅嶸早有奸情,為了當上少夫人,你在我母親最脆弱無助的時刻將她S害,再制造她投水自盡的假象,是也不是!」
陳秋花連連搖頭:「不是,不是!」
「你先是掐暈了我母親,為了確保她S透,又在她身上綁了石頭,再連人帶石推進泳池裡,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我沒這麼做啊!」
我冷笑道:「大家請看,我母親的脖頸上,留有一個手掌掐壓的痕跡。而這個手掌的大小形狀,正與陳秋花的手掌一致。」
「陳秋花,你說人不是你S的,不如我現在就把棺蓋打開,你敢不敢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比一比?」
我快步走向陳秋花,抓起她的手腕就往水晶棺邊上拖拽。
陳秋花嚇得大哭:
「不要,不要,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不該覬覦少夫人的位子,我不該聽信傅嶸的鬼話,我不該S人,我真的知道錯了!」
小姐,你看在我是你乳娘的份上,饒我一命吧!」
「你真的是我乳娘嗎?」
我從口袋裡摸出一張醫院診單。
「可這白紙黑字寫著,你已婚未育。試問一個沒生過孩子的女人,怎麼能下奶呢?」
你若還要狡辯,我立刻就請醫生來瞧瞧你的私處,現場診斷你究竟生沒生過!」
陳秋花失魂落魄地望著那張單子,最終崩潰地跌坐在地上。
事已至此,一切真相大白。
我對譚司令說:
「司令,此女是我的S母仇人,如今她的罪行昭然若揭,懇請司令將這個女子交由我親手處置。」
陳秋花橫豎都是S。
譚司令做了個順水人情, 答應了我。
眾人認清了陳秋花的真面目, ṭŭ̀₀紛紛對她怒目而視。
有人問我如何處置。
我輕輕撫摸母親的水晶棺,心想,母親被浸泡在池水裡的時候, 該有多冷, 多無助啊。
「浸豬籠吧, 慢慢地浸,千萬別讓她S得太快。」
15
陳秋花被關進豬籠, 泡在糞水裡過了七天七夜。
一邊腐爛,一邊S去。
傅振國的屍體被剝光了衣服,扔在荒山上喂野狗。
傅嶸的屍首則被一錘一錘砸得面目全非,也算是我為李曉報了仇。
他們都下地獄了。
最後,該輪到我了。
我身上流著傅家骯髒的血。
惡心了我足足二十年。
如今, 我終於可以放幹它了。
我躺進浴缸, 將自己與母Ŧű₎親唯一的合照輕輕貼於心口。
舉起冰涼鋒利的刀,割向自己的手腕動脈。
「住手!」
王錚衝了進來,直接用手握住了刀刃。
「729!」他激動地說, 「我在你母親手心裡, 發現她用利器刻了這三個數字。」
729?
莫非是我的生辰, 七月廿九?
母親為什麼要刻在掌心裡?
「你母親是不是有什麼遺物?帶密碼的?」王錚問。
有。
母親S後,陳秋花從她臥室裡卷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
唯有一個帶鎖的木匣子,舊舊的,陳秋花看不上。
於是我便抱回了自己房間。
我一骨碌爬起來,翻出木匣,將密碼鎖扣調至 729。
啪嗒。
鎖開了。
木匣裡躺著一本日記。
密密麻麻全都是母親的娟秀字跡。
我一頁一頁地翻閱。
起初,日記的主題大多是關於我。
有的是我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的趣事, 有的記錄著母親陪我成長的喜悅心情。
但在我一歲之後, 日記的內容就變了。
有時是一幅陰森詭異的畫, 有時隻有單單一個「S」字。
日記最後一頁, 是一封信, 寫於母親出事那日。
「欣兒……」
我的心驟然狂跳起來, 是母親寫給我的信。
「如果你看見這封信,說明我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個世界有諸多黑暗, 是你不斷給母親活下去的希望。」
「隻是這一回,母親撐不下去了。」
「身為母親,沒能陪你長大成人, 未曾替你遮風擋雨。」
「愚親問心有愧,今生枉為人母。」
「但母親知道, 你與我不同。」
「你勇敢、聰明,有朝一日,定能衝破傅家的牢籠, 砸碎這爛天爛地!」
「母親走了, 但你要活下去。」
「去看大千世界,享受自由無羈。」
「去看華夏復興,見證四海升平。」
「而母親,會在天上, 永遠永遠看著你。」
我輕輕合上日記。
不知何時已淚眼婆娑。
沒錯,我不能S。
我要帶著母親的祈願,野蠻生長。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