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我說話已經起了霧氣。
提到這裡,小翠氣得胸脯上下起伏,聲音也自然大了不少。
「還不是因為那女人,她說自己寒氣入體,炭火燒了平日兩倍兒量,可每日的炭火都是定量的,自然克扣了咱們這裡。」
我披上了狐裘,閉上眼,不斷翻動著手中的佛珠。
「清闲貞靜,守節整齊,夫君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夫人!」
小翠跺了跺腳,恨鐵不成鋼抱著手臂。ťū₈
「你這樣會被人欺負了去!世子就是因為你太善良了,才隨意擺弄你。」
我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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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如何做,不是我該管的事,我隻需要恪守女德。」
我掃了眼空蕩的桌子,皺了皺眉。
「小翠,新拿上一盆年宵花吧,要紅色的,還是紅色喜慶些。」
小翠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麼,轉身離開。
沈妙儀的房間依舊人來人往,各種珍貴補品源源不斷地送了進去。
今日那午飯被蘇子言掀翻了,等沈妙儀休養差不多後,老侯爺Ŧù₄吩咐小廚房重新做了一桌。
他們特意繞過了我的院子,自己這個所謂的一家人好好吃了頓團圓飯。
新到的年宵花開得更加鮮豔,紅得像鮮血一般,仿佛隨時要滴下來。
我閉上眼仔細聞了聞,滿臉陶醉。
「果真很香。」
待小翠走後,我把女德隨意丟到了一旁,捧起那盆花,走到書案前。
那上面擺著一個陶瓷花瓶。
輕輕轉動,機關聲音響起。
一個隻能由一人通過的甬道赫然出現在我眼前。
裡面空間很小,裝飾單調,隻有一張床榻和一個桌案。
床榻的柱子旁,一個女人雙腳綁著镣銬躲在床腳,眼神呆滯。
我看著她除了左邊一條疤痕,其他與我別無二致的臉,眼神晦暗不明。
見我來,女人呆呆張口。
「豆子,快跑!世子夫人萬萬當不得啊!」
我唇角勾起一抹笑,自顧地把花放到桌子上。
「姐姐,你一見我便是這句話,你不煩我都煩了。」
時紅月眼淚決堤,她起身想靠近我,可腳上的镣銬阻止了她與我接近。
我這才注意到,她的腳踝早已被磨紅滲出鮮血。
我嘆了口氣,終究是走到她身邊,抬起她的腳仔細揉了揉,上了藥。
「姐姐,你總說這世子夫人我當不得,可如今,我不也是了嗎?」
時紅月的聲音在我頭上響起,仿佛從遠方傳來。
「紅豆,何苦呢……你這是何苦呢……」
「姐姐,新年快樂。」
我留在了這,睡在了姐姐身邊,難得睡了個安穩覺,甚至做了個好夢。
05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這是我名字的由來。
母親深愛父親,在她被囚禁在城外時,生下了我。
相思入骨。
故而,我便叫紅豆了。
姐姐是丞相嫡女,她與蘇子言感情深厚,我原本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到蘇子言身邊的。
不過那次,蘇子言在外養的嬌寵鬧到了府上,聽說是有了孩子。
時紅月知道後,與蘇子言大吵了一架。
蘇子言脾氣不好,激動之下,甩了時紅月一巴掌。
不過他力氣沒收住,姐姐摔在了桌角,臉劃出了一個醜陋的傷口。
那時,姐姐收拾好包裹準備回家。
當時時丞相勢大,蘇子言怕招上麻煩,背上寵妾滅妻的罵名,便出此下策,找到了我。
他怕姐姐回去告狀,便囚禁了她。
我便隻能以嫉妒為由,把她要來,囚在我身邊。
直到現在,蘇子言每每想到都隻是感嘆我與時紅月的相像,根本未曾懷疑過。
我也姓時。
是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女。
接下來這四年,我與蘇子言相敬如賓,他再沒有出去尋歡作樂,花天酒地。
直到我那丞相父親倒臺。
那是蘇子言的手筆,他偶然得到了丞相貪贓枉法的證據,一紙奏折,把我父親一家送到了蠻夷之地。
他知道,再也沒人能壓他一頭了,而我這個工具也利用到頭了。
自此之後,蘇子言變了。
他又成了之前的模樣,尋花問柳。
可我的夫君啊。
你怎麼不長腦子呢?
若我隻是個沒身世的孤女,又怎會留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獨自面對這人心險惡。
這夜。
我夢到了好多曾經的事。
不過,或許是最後一ṭŭₖ次了。
06
第二天,我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我從密室出來後,小翠也在門外等了許久。
見我開房門,她趕忙為我披上了大氅。
「夫人,昨夜世子沒回來,他與侯爺徹夜談了許久,今日便進了宮,世子是鐵了心要把那女人接進府裡了。」
我挑眉,頗有興趣地開口。
「他進宮說什麼了?」
「世子去見了聖上,把治水患的功勞全推給了那女人,聖上大喜過望,當即就要為世子賜婚,不過世子拒絕了。」
小翠眼淚眨巴眨巴便流了出來。
「他說,沈妙儀如此才人,隻是當個妾室,太委屈她了,皇帝明白了什麼意思,這事也就擱置了。」
她嘴癟了癟,眼淚在眼眶打轉。
「夫人對世子那麼好……那年世子下鄉,夫人在佛山下一步一叩首求來了平安符,老夫人病重,夫人親自在床榻旁照料了一月有餘,這些年你忙前忙後,如今他們竟……」
越說下去,小翠越哽咽,最終忍不住摟住我大哭。
而我面色平常,嘴角還噙著往日那抹得體的笑,仿佛小翠嘴裡說的是別人的故事。
我拍了拍小翠的後背,輕聲安慰。
「哭成這樣子,倒是不成規矩了。」
小翠不斷抽泣,擦了擦自己的眼淚。
「夫人,如今老侯爺和世子翻臉不認人,您要分外小心啊,莫要被算計了去。」
我點點頭。
「世子與夫人成親這四年明明這麼好,如今怎麼就變了呢?」
「或許他從來都沒有變。」
剩下的話,我沒有對小翠說。
蘇子言從來都沒有變,隻是如今他終於可以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07
老侯爺讓下人把我召了過去。
等我過去時。
老侯爺,老夫人已經等候已久了。
「紅豆,你應該知道我們為何找你來吧?」
老爺子率先開口,語氣慈祥無害。
我一歪腦袋,老實地搖頭。
「兒媳不知。」
老侯爺語氣一滯,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老夫人瞪著我,語氣不滿。
「紅豆,你與言兒成親多年都無所出,我們已經想抱孫子很久了,可你這肚子也不爭氣啊!」
老侯爺連忙附和。
「對啊!我們好不容易有孫子了,你得讓我們給孩子一個名分啊!」
我眨巴眨巴眼睛。
「啊,原來是沒有名分的私生子啊!」
老侯爺又是一頓,張了張嘴說不出來話。
「你牙尖嘴利,我說不過你,不過如今妙儀因水患之事風頭無兩,在仕途上還能幫助言兒不少,你能幫言兒這麼多嗎?」
我沉默,老侯爺以為說動了我,迫不及待繼續說下去。
「你既然不能幫言兒這麼多,你就應該懂點事,我們也不為難你,自請下堂吧。」
他們終究是說出了最終的目的。
見我還是不回應,老侯爺這個急性子也暴躁了些。
「紅豆,你是個冒牌貨這事兒我們可是清楚,倘若日後真相大白,你的處境可不好啊!我的言兒可以說你是有意為之,他絲毫不清楚,可你呢?」
我終於抬頭,看了看主位這冠冕堂皇的兩個人。
他們輕飄飄幾句話,便否定了我這些年的付出。
「我答應。」
老爺子面露喜色,想說什麼,不過被我先一步攔了下來。
「我可以自請下堂,但我不能搬出侯府,而且,你們還要把前夫人的嫁妝,換成商鋪全部給我。」
當初,侯府遇難,名下的商鋪也資金緊張,若不是姐姐的嫁妝填補了虧空,如今這些店鋪早就成了別人的名字。
可侯府的人不懂感恩,這些事早就忘到了腦後,如今,也該還回來了。
他們答應了。
我從小庫房ṭů₊裡收拾了些東西回來,剩下的全部留給了沈妙儀。
小翠拿著一盤胭脂,眼睛滴溜溜地轉。
「夫人,若是用這胭脂,世子說不定會回心轉意,若留給沈妙儀,世子本就一顆心粘在他身上,用了這豈不是更……」
我擺擺手。
「無礙,她想要就拿去吧,以後也莫要再叫我夫人了,叫小姐吧。」
老侯爺給我的店鋪,都是些不賺錢的,小翠不滿吐槽。
「這些破店鋪都是賠錢的,侯爺安的什麼心啊!」
我轉頭看她。
「你可知,府上其他盈利的店鋪是因為誰?」
小翠下意識接話。
「自然是因為您啊!」
我眯了眯眼。
「那我為什麼不讓這些店鋪盈利呢?」
小翠沉默了一會兒,恍然大悟,一臉欽佩。
「小姐,您真損!」
我ŧù²一陣無語。
這些店鋪是我為自己準備得不錯,可到了小翠嘴裡怎麼就變了味道呢。
08
自從我接手了府中的店鋪後,便重點培養了裁縫鋪,而這個裁縫鋪便是給府上提供料子的。
但一直處於虧損的狀態,老侯爺也並沒Ţů⁶有發現什麼不對勁。
隻是其他店鋪交給他們掌管後,生意卻大不如從前。
小翠贊嘆我的神機妙算。
我對她翻了翻白眼。
意料之中的事罷了,這些年都是我一人看管鋪子,其中的門道,方法,也隻有我了解。
老侯爺突然收走,交給蘇子言打理,客人可不會買他的賬。
不過這都與我無關了。
沈妙儀來找了我。
來時表情蠻橫不屑,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紅豆,你給我送的什麼衣裳?不是粉的就是粉紅色,你故意羞辱我?這破顏色隻有小妾才用,我現在馬上就是正夫人了,怎麼,你難不成還心有不滿?」
「我知道你心裡有怨,可明明是你自己沒本事,留不住男人的心,這怪得了誰?就應該為真愛讓路。」
沈妙儀說得難聽,小翠最先忍不了了。
「你什麼意思!搶別人男人還有理了?紅色連小姐都穿不得,隻有皇族……」
我伸手攔住了小翠,示意她別再說下去。
還不等我繼續說話,身後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妙儀,你怎麼抽空來這了?」
見蘇子言來,沈妙儀眼眶瞬間湿潤,不過卻努力地想憋回去。
這「細微」的變化還是被蘇子言發現了,他趕忙上前,眼神警惕。
「你又對妙儀做什麼了?你這女人怎麼就這麼不懂事!」
沈妙儀最終落下了眼淚,抽出手想離開。
「她容不下我的孩子,子言,我的孩子不能承受這種屈辱降世!」
三言兩語,我便成了欺辱沈妙儀的惡人。
下一刻。
蘇子言一個重重的巴掌落在了我的臉上。
他力氣很大,我倒在了地上,口中隱隱有血腥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