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起來是老實巴交的人。
在老師的陪同下,我與他們見了面。
他媽打量我很久:「如夏同學,你諒解我兒子吧,他沒壞心,他就是喜歡你,你嫁給他,他會對你好的,我們全家都會對你好的,是不是,他爸?」
他爸點頭:「是。」
他媽哀求:「隻要你嫁給我兒子,我兒子就沒事了,我閨女也沒事了,我們這個家就會好好的。」
「隻要你一個點頭,我們家就全好了。」
按照他們的邏輯,他們家不好,是我造成的?
我和老師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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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說,他們要見見我,他以為是對我道歉。
哪想到,來這麼一出?
犧牲我來解決問題?
他們怎麼想的。
我氣得手抖。
我長得像受氣貓嗎?
都想著讓我受委屈。
老師看不下去,讓我先走,他和他們談。
走出後,我費了好大功夫,心情才平靜下來。
谷一諾四處找我,見到我向我跑來:「如夏,沒事吧?」
我把劉微父母的荒唐想法和他說了。
谷一諾靜默。
好一會兒,他說:「如夏,你知道他們這種行為背後的原因是什麼嗎?」
「什麼?」
他說:「我媽常和我說,不是所有人都分化順利。」
「有的人一輩子都沒將自己分化出來。」
「自動認為自己就是宇宙的中心,所有人都應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如果他人與自己的想法不一樣,就是對方有錯。」
「他們看不到對方與自己一樣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想法、願望、感受。」
「見山見水見眾生。」
「他們這輩子,看到什麼都是見而不見。」
「一輩子都圍著自己轉。」
「我爸管這叫做未開智。」
「未開智的人很難意識到自己的狹隘,很難與人相處得好,也更認識不到事情的運轉規律,永遠掙扎在自我固執的底層心境。」
「我爸媽很疼我,但若我流露出這種『唯我』,他們就會狠狠收拾我,有一次,我隻顧自己不管他人感受傷了人,我爸媽請假,整整訓了我三天。」
「可很多人都這樣。」我想起了我的家庭,也是這樣。
他說:「所以,你看大多數人都活在自我中,如果別人與自己不一樣,就要改變別人。」
好像真是這樣。
我看著他,忽然明白了,為何兩世我都會喜歡上他。
因為和他在一起,真的很舒服。
心情舒適,腦子也舒適。
我問他:「還有兩個月就高考了,是不是該全力以赴了?」
我想他能和我考到一個城市。
他這樣的人很珍貴,遇到了就要珍惜。
做不成戀人,做朋友也是很好的。
他說:「北京見。」
「啊?」
我驚駭:「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北京?」
他說:「年級第一早就分析出來了,我也早就看出來了。」
「隻要有關北京協和,北醫、首醫的消息,你就會格外關注。」
「你是要在這三所學校裡選一個吧。」
「是。」
我也不隱藏了:「超常發揮就去協和,正常發揮就去北醫,失常發揮就選首醫。」
「首醫的分也不低,失常去首醫,這麼自信?」
我不語,但滿臉自信。
他恍然過來:「你平時在控分?」
我點了點頭:「樹大招風,我不想太惹人注目,那樣會有很多麻煩,尤其是來自家庭的麻煩。」
他愣住了許久,才說:「那我得趕緊去加油了。」
17
毫無意外。
我的成績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料。
排名全省第三。
小縣城沸騰了,市裡也把目光投向了這裡。
一個小小的縣,以農村學生為主,居然還能養出這樣的人才?
畢竟,我們這裡從建校以來,就沒出過清北生。
而我,一舉成名。
年級第一第一時間找到我:「你把我變朋友,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
他自嘲地笑:「我確實配不上你,你比我居然高了十五分,這不是距離,這是天塹。」
他的分數依然高於復旦。
他不解:「你為何說你也喜歡上海呢?」
他始終不明白這一點。
我看著他,心裡衡量。
要不要告訴他重生的事。
前世,我就有拿高分的實力。
隻是我被自己廢掉了。
這一世,我隻給自己創造好的條件,加上他的指點。
我沒有弱科。
他在我重塑自我的路上,起到了重要作用。
我應該也幫一幫他。
於是,我約他到校園的小樹林,一處非常隱蔽的地方。
一路上,他面紅耳赤。
他以為我要表白。
所以當我把重生的事情一說,他懵了。
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告訴了他以後的境遇。
我說:「我隻是不想破壞你的命運,那女孩家世極好,你本身能力出眾,在她家裡的提攜下,你官運亨通。」
我平靜地說:「而我,能給你什麼呢?」
「所以,你拒絕我,不是因為我不好,而是為了我好?」
他滿眼震顫。
我點頭:「是,你會有大好前途。」
「會成為咱們這個小縣城最出色的學子。」
他笑了,滿眼是光:「閻如夏,你怎麼知道,這就是我想要的呢?」
「你不想當官?你三十多歲就到了副廳啊?」
他淡然地說:「你知道谷一諾的父親是副縣長,但你知道是誰把他舉薦上去的?」
「是我爺爺,我爺爺是老縣長。」
「我自小長在做官的家庭。」
「怎麼當官是我最熟悉的事。」
「可並不是我最向往的事。」
「你不想當官?」
他說:「當官很累的,大家都覺得當官容易,其實是很不容易的,因為不僅要琢磨事,還要琢磨人,不是琢磨某個人,而是琢磨上上下下所有相關的人。」
我噗哧笑出了聲。
他說:「我這次唯一比你高的科目是數學,我 149,你 147。」
「我一直喜歡的科目也是數學,全國數學最好的專業在北大,那我就勉為其難去北大吧。」
「啊?」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18
縣長請我吃飯。
哦,不對,是副縣長。
以縣領導的名義,感謝我為全縣爭光。
谷一諾一直給我夾菜。
谷媽全程微笑,態度極其友好。
她說:「如夏,你考進了協和,一諾也考進了首醫,以後你們是同行,你要多照顧他,當然不白照顧,有什麼事你都找一諾,他要是敢有一點怠慢,你就訓他,阿姨給你撐腰。」
谷一諾做悽慘狀:「媽,請分清誰是你的孩子。」
谷媽說:「現在你是我的孩子,以後,如夏也是我的孩子,聽見沒?你要是沒把她變成我的孩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谷一諾哀嚎。
我笑。
谷媽問我:「聽說你弟弟考了年級第一?你們家都是學習的料啊。」
「是。」
那小子腦子一點不笨,原來把心思都放在怎麼啃我上了。
知道啃不上,低頭開學。
雖然隻是小學,但老師不止一次和我爸說,我弟是他教學這麼多年來,見過的最聰明的孩子,隻要保持下去,會超過我。
我一舉成名,得到所有人的贊嘆。
讓我弟弟吃驚不已。
他也想這樣。
他現在的心思,就是超過我。
谷媽又問我:「聽說你妹,小小年紀,就和人合伙開了店,做線上生意,做的風生水起。」
我妹像我媽,長得特別漂亮。
她做了直播,給人帶貨。
嘴甜又實在。
經我同意,拿我做了廣告。
收獲了不少粉絲。
我們鄉,請她賣糧食,賣得特別好。
縣裡也關注到了。
谷爸說:「這樣的家庭,誰家不羨慕。」
「家教好啊。」
我的臉燙了起來。
谷爸谷媽說要請我們全家,我拒絕了。
我妹我弟年紀小,容易往正常上掰。
我爸媽年紀大了。
最近因為孩子都有好事,他們飄了。
教育父母之路,還任重而道遠。
妹妹成長很快,她已經認識到父母的問題。
她問過我:「姐, 像爸媽這樣的,是不是應該遠離?」
我說:「沒有能力, 容易受到他們控制前, 就應該遠離。」
「但若我們強大到, 他們隻能聽我們的,那就改變他們。」
我給她講了《傲慢與偏見》。
裡面的母親也是個愚痴的, 後面在女兒們的幫助下, 慢慢變好。
這個故事是年級第一講給我的,崔遠飛說:「這說明,父母也是需要教的。」
我說都定型了, 教不了。
他說:「隻要你足夠強, 讓他畏懼你, 就能教。」
我不相信。
但我選擇相信他。
若論識人懂人, 他勝過我太多。
19
開學後,我投入了極其緊張的學習中。
我從不知道協和八年制這麼恐怖。
比高考還要緊張。
崔遠飛說:「第一次體會到自卑,我以為學習到晚上十點, 已經夠晚,一回宿舍, 第一個回來的,都在泡圖書館。」
他感嘆:「天才太多了, 使出渾身力氣,也隻能勉強排在中上。」
我安慰他:「不拼一時,拼長久。」
他說:「必須這樣。」
谷一諾他媽給他選的是臨床檢驗診斷學,隻需四年,一入學就開始準備考研。
我不用考研、考博。
他們兩個都需要。
我不知道別人的青春是什麼樣的。
我們的青春就是在揮灑汗水。
北京是個拼搏的城市, 奮鬥的城市。
是年輕人實現夢想的地方。
接觸到在小縣城永遠接觸不到的人。
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物以類聚, 人以群分。
到了這樣的群體, 就會被群化。
谷一諾說:「怎麼感覺都不想談戀愛了,他們躲在啃書,搞得我也隻想把書啃透。」
崔遠飛附和:「都在衝刺,讓人根本停不下來。」
我也有同感。
當我的論文見了頂刊後,激動了一夜。
當一個病人被放棄, 我查了三十七天,終於查到了他的病因,興奮了三天三夜。
我們都對婚姻淡然。
就此, 我們三個討論了一番。
得出了一個結論。
人分兩類。
我掐了掐自己的手,好疼。
「哦她」一類是廣大人民群眾。
我們首先是廣大群眾, 然後走了出來, 慢慢蛻變成前者。
群眾喜歡婚姻,喜歡家庭。
而我們喜歡事業。
像我們這樣的人, 屬於自私的人。
但幸好, 是為了廣大人民群眾才自私的。
他們很堅定,但我有點心虛。
為此,我半夜給全國著名的婦產科專家發了一條短信:「導,我覺得愛情和婚姻不是人生必需品, 它們帶來的幸福無法長久,遠不如攀登事業的高峰,作為一個女人,我的心理是不是不正常?」
她回:「是嗎?那我可能也不太正常, 你去神經科掛號的時候,別忘了,給我也掛一個。」
哦。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