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做完手術兩個月後，我懷孕了。
陳佳炸了。
她得知消息後，黑著臉找到我。
「謝然，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懷孕？」
她第一次對我直呼其名，看得出來她很生氣。
我醞釀了一下情緒，委屈巴巴地說道：
「佳佳，這真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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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SS盯著我，眼神裡的S意根本藏不住。
我繼續跟她解釋：
「上個月我們不是一起去做子宮摘除，回來後，我和老公的夫妻生活，就沒有採取任何避孕措施。」
前些天我突然頻繁嘔吐，於是去醫院檢查，醫生告訴我說，我是懷孕了。」
她強忍怒氣：
「這怎麼可能？」
我繼續繪聲繪色地和她描述心裡早已彩排無數遍的話：
「對啊，當時我也這麼和醫生說的。
我說，這怎麼可能？
醫生你是不是搞錯了，我的子宮才剛摘除。」
「你猜醫生怎麼說？」
陳佳已經迫不及待，忙問道：
「怎麼說？」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喝了口水。
陳佳已經很不耐煩，催促我：「你倒是快點說啊！」
我放下水杯，用很誇張的語氣對陳佳說：
「醫生說，我有兩個子宮，手術隻是切除了我的一個子宮。」
陳佳聽完崩潰地倒在椅子上，兩眼沒了光芒，嘴裡碎碎念個不停。
好像在說：
「怎麼會這樣？」
「那我的子宮……不是白切了？」
沒過一會兒，終於恢復了些許精神，說道：
「佳佳，你現在是高齡孕婦，你知道嗎？」
我不假思索地說道：「我當然知道。」
她又煞有介事地對我說：
「那你知不知道，高齡產婦生下來的小孩，要麼是畸形兒，要麼是S胎？」
她竟然這樣咒我還未出生的孩子，我此刻真想撕爛她的嘴。
但還是忍住，裝作很吃驚的樣子：
「這我還真不知道！」
她用一種近乎命令的語氣對我說道：
「聽我的，趁現在還來得及，趕緊去打胎！」
我沒想到這個女人的調整能力這麼強，前一刻才知道自己的子宮沒了，這沒一會兒就又變得鬥志昂揚。
有這精神，去做什麼不能成功？
這時我的私人醫生走了過來。
她一臉不快，指著陳佳的鼻子破口大罵：
「哪來的毒婦在這胡言亂語？」
這是我為了照顧胎兒，剛請來的私人醫生。
還沒來得及給她們介紹。
出於職業本能，她對陳佳的誤導行為深惡痛絕。
我正想打斷，她還在繼續輸出：
「就是你們這些素質教育漏網之魚，妖魔化高齡產婦。
別說她才 33 歲，就是 43 歲，也能生下來健健康康的寶寶。」
陳佳被醫生說得滿臉通紅，但在專業的醫生面前卻無法反駁。
我看時機差不多了，趕緊出來緩和氣氛。
向她介紹了一下：
「這是陳佳，我的閨蜜。」
醫生不依不撓：
「這哪是閨蜜啊，這就是個髒東西，趕緊絕交！」
陳佳被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色鐵青羞愧離去。
10
過了幾天，陳佳突然邀請我吃飯，說要給我賠禮道歉。
她帶我來到一家飯店，滿臉歉疚地說：
「然然，上次是我的不是，還不是我太關心你，才會那麼說，你別放在心上。」
說完舉起一杯酒，一飲而盡，表示歉意。
我滿不在乎地說：
「知道你是為我好，怎麼會在意呢？」
你少喝點酒，手術剛做完沒多久。
沒能和你一起把子宮摘掉，我也很難過。」
她既然這麼誠心誠意地和我道歉，那我就先往她傷口撒點鹽。
她聽我這麼一說，眼神一滯。
臉上情緒變幻莫測，最後硬擠出個笑臉，說道：
「都過去了，那我們吃飯吧。」
服務員開始上菜，滿滿一桌子。
她夾了一大塊魚肉放到我的碗裡：
「這個營養，你多吃點。」
我夾起略微嘗了一口，卻發現沒有煮熟，裡面猩紅猩紅。
又夾了一塊牛肉到我碗裡：
「這個高蛋白，是這家的招牌菜，你嘗嘗。」
我又咬了一下，發現上面甚至都還帶有血絲。
這菜怎麼半生不熟？
剛懷孕醫生就告訴我，千萬不要吃沒煮熟的東西。
因為怕裡面有寄生蟲和細菌，很容易導致流產。
我再看看桌上的其他菜，小龍蝦、螃蟹、滷菜。
瞬間就明白過來。
我生氣地把飯碗砸得粉碎，嚇得其他桌的顧客紛紛側目。
「把你們老板叫來！」
我這一出讓陳佳猝不及防。
她連忙拉我坐下，說：「有事好商量，你這是幹嘛？」
老板聽到店裡有人鬧事，急匆匆跑了過來。
「這位顧客怎麼回事？」
我用筷子翻了翻桌上的菜，大聲說道：
「你這菜全都沒煮熟，開什麼飯店？」
聽到這話，老板氣得青筋暴起，像是想打人。
陳佳此時趕緊去拉店老板，不料被老板一把甩開。
對陳佳吼道：
「你這個女人是不是有病？自己預定的時候說，全部菜做成七成熟，現在在這裡發什麼神經？」
陳佳趕緊矢口否認：
「你在這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老板漲紅了臉：
「你！」
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從兜裡掏出手機。
對圍觀群眾說道：
「這是我們的聊天記錄，大家看看，是不是她自己說的要七成熟。」
「本店誠信經營，童叟無欺，請大家評評理。」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紛紛開始指責起陳佳。
「是不是同行來搞事情的？」
「想吃白食吧？」
「純純腦殘。」
我問陳佳這是怎麼回事。
她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想了半天說道：
「然然，我這是為你好。
我們那邊的習俗說，孕婦吃生肉，延年又益壽。」
我冷笑一聲：
「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從這以後，她送的食物補品，我全都拿去給她兒子吃了。
她兒子不吃的，我全拿去喂狗。
11
孩子出生那天，陳佳也在產房外焦急等待。
當聽到護士說是個女兒時，她比我還高興，在產房外手舞足蹈。
一邊給我剝水果，一邊說：
「女兒好啊，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袄。」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於是順著她的話說道：
「有什麼好的，以後還不是要嫁出去。」
還是兒子好啊，兒子才是最大的依靠。
她笑得臉上褶子都出來了，得意地說道：
「瀟瀟就是你的兒子，現在兒女雙全，圓滿了。」
我繼續逢迎她：
「以後這家還是得靠瀟瀟來傳承。」
她更加樂不可支，滿面春風。
我這樣說，也是為了避免他們傷害我女兒。
12
幾年後，李瀟成功長成我喜歡的樣子。
一米五，三百斤的胖小伙。
這天他們學校校慶，邀請家長觀看學生表演。
我和陳佳都來到現場。
臺上的一個其貌不揚的學生，正在彈奏一首簡單的鋼琴曲。
旁邊的李瀟也跟著哼了起來。
表演結束，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許多女生跑上去給他獻花。
李瀟的眼睛裡，不自覺地流露出羨慕。
可他不知道的是，上一世，在臺上發光發亮的人是他。
他從小就擁有絕對音感。
為了不埋沒他的天分，我在家裡給他買了十萬塊一臺的鋼琴，隻為他方便練習。
請最好的老師給他上課，讓他不走彎路。
那天校慶時，他表演的是一首難度很高的肖邦的夜曲。
獲得了無數鮮花和掌聲。
甚至國內最好的音樂學院願意免費讓他入學。
可他在把我推下陽臺時，對我大聲控訴。
「就算沒有你，我也可以自學成才，我是天才知道嗎？」
「要不是你拆散我們，我現在早就是世界聞名的鋼琴大師了。」
我沒想到這麼多年朝夕相處，他對我隻有恨意沒有感恩。
此刻的陳佳，看完臺上的表演，略帶抱怨地問我：
「然然，我記得我們家瀟瀟小時候對音樂特別敏感，還會跟著電視裡的歌聲跳舞，你怎麼沒有給瀟瀟也去報個興趣班？」
我輕輕一笑：
「怎麼會沒有呢？他生日那天，我問他要《黑神話：悟空》還是一臺鋼琴，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黑神話：悟空》。」
於是我給他裝修了一個電競房，用的是最好的顯卡 4090。
我告訴他，我已經幫他向老師請好了假。
他一個人躲在屋子裡，三天三夜才出來。
陳佳斜了一眼李瀟，不滿地說：
「就知道玩。」
我試探性地問李瀟：
「還想不想學，現在還來得及。」
他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這玩意有什麼意思，哪有遊戲好玩？」
天賦是個消耗品，你不抓住它就飛走了。
13
有一天開家長會，是我去的。
李瀟的班主任把他叫過來，和我一起。
班主任憂心忡忡地說道：
「你家孩子成績每次倒數第一，再這樣下去連最差的高中都上不了，你做家長的一點都不著急嗎？」
李瀟吊兒郎當地還在那搖頭晃腦，老師更是氣急敗壞。
現在的學生打不得罵不得，班主任想讓我管管他。
我隻好安慰老師：
「老師你其實不用這麼上心，我家孩子隻要他開心就好。」
老師愣了愣，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盯著我。
我被他看得都有點不好意思，局促地站在那裡。
他最後留下一句：
「真是慈母多敗兒！」
就憤然離去。
說得我臉蛋有點發燙。
李瀟見老師走開，便開始翻我的包。
我打開包，從裡面拿出一條華子，寵溺地對他說道：
「省著點抽。」
他高興地拿上煙，就向那群狐朋狗友走去，不遠處飄起陣陣煙霧。
他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14
他初中畢業那天，我問李瀟：
「你畢業後想去幹嘛？」
他不假思索地說：
「我就想呆在家裡躺平。」
我告訴他：
「可躺平也需要條件。」
他咧開嘴笑著說：
「咱家這條件還不是隨便躺平。」
還不忘給我打預防針：
「你放心，媽，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會好好孝敬你，給你養老。」
我高興地點點頭，直誇他是個好孩子。
「有你這句話，媽就放心了。」
說完我就抱著他大聲痛哭起來。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輕聲問道：
「媽，你這是怎麼了？」
隨後，我告訴他一個很難接受的事實。
「媽已經破產了，錢全被老公卷走了。」
「他帶著我女兒，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情緒激動，繼續哭著說：
「我現在已經身無分文，媽以後要靠你養活了，兒子。」
「你可不能讓媽失望啊。」
他沒反應過來，臉上表情忽冷忽熱，一會兒認真地說：
「媽，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
這時，別墅外面進來一輛大貨車。
從裡面下來幾個人，把我家值錢的東西往外搬。
他跑過去阻攔，那些人把他一把推開，冷漠地說道：
「這已經不是你家了，收拾東西趕緊滾蛋！」
他這才慢慢開始接受這個現實。
我們被新主人趕了出來，我帶著李瀟，灰溜溜地來到陳佳家門口。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又和陳佳講了一遍。
陳佳聽完我的講述，恨得咬牙切齒。
等我哭訴完，已經是深夜。
我從行李箱裡拿出衣服，準備洗個熱水澡。
於是問道：
「佳佳，我晚上睡哪間房？」
陳佳看我的眼神卻充滿怨恨，SS地盯著我。
突然情緒失控，朝我大吼道：
「你還睡哪？睡大街上去！」
震得我頭皮發麻，耳膜都差點穿孔。
說完把我的行李箱直接扔到樓道裡。
我當時害怕極了，嚇得不爭氣地哭了出來，苦苦哀求她：
「佳佳，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幫你養了這麼多年孩子，難道現在連個容身之所，你都不願給我嗎？」
她現在已然有點癲狂，披頭散發。
像是發泄這麼多年的不滿。
「沒錢你就是個屁啊！」
老娘辛辛苦苦陪你演了這麼多年閨蜜，到頭來你讓個狗男人騙光。
早和你說了，不要結婚，不要結婚，不要結婚，你趕緊去S吧！」
看得出她確實很生氣，重要的事情說了三遍。
我心如S灰，隻好求李瀟：
「兒子，說好的無論發生什麼，都會給我養老呢？」
沒想到他猛地把我一推，我撞到牆上，腦子嗡嗡作響，後背隱隱作痛。
他滿臉橫肉，說起話來，臉上一顫一顫，兇神惡煞地指著我：
「誰是你兒子？兒子也是你叫的嗎？再亂叫信不信我打你？」
「以後見到我，叫瀟爺！」
我無力地靠在牆上，弱小無助。
「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見一次我打一次。」
說完砰地把門關上。
15
我傷心欲絕，隻好撿起地上的行李, 來到我新買的別墅療傷。
進門後, 女兒興高採烈地跑過來抱住我：
「媽媽, 你可回來啦！」
爸爸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在等你呢。」
我朝廚房望去, 和老公眼神撞上, 滿眼都是愛意。
16
再次見到李瀟，是在兩年後。
那天我們一家三口開著豪車出去旅行。
被一個全身上下髒兮兮的矮胖子攔了下來。
他撲倒在車前, 身上的尿袋掉了出來，漏了一地。
我定睛一看, 原來是李瀟。
他看到我, 認出來了。
他費力地爬起, 大聲祈求我原諒：
「媽，你帶我走吧, 媽, 我是你兒子李瀟啊！」
他因為長期拿飲料當水喝，作息常年不規律, 導致身體肥胖, 早早患上了尿毒症。
我斜了他一眼, 說道：
「喲, 這不是瀟爺嗎？」
他跪在地上狂扇自己巴掌, 求我原諒：
「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是李瀟, 你最愛的瀟瀟，不是瀟爺。
我以後一定幫你養老送終,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無動於衷，他就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
即使在重生後, 我也給過他無數機會, 但他一次都沒有抓住。
他的惡藏在骨子裡，給他機會就是在自掘墳墓。
這時，一個衣衫褴褸的女人出現在眼前。
我差點沒有認出來，陳佳衰老得太快了，像個六七十歲的老人。
她佝偻著背, 去拉李瀟的手。
「兒子, 我們回家。」
卻被李瀟一把甩開：
「你給我滾, 你不是我媽！」
「我媽會給我買華子, 我媽會給我買 4090 顯卡。」
「愣著幹嘛呢，快接茶啊！」
「完為」「我媽叫謝然，我媽不叫陳佳。」
「你帶我走吧, 媽！」
陳佳為了給兒子治病, 已經花光了積蓄。
而李瀟沒有學歷，沒有技能, 甚至沒有一個好身體。
他沒有任何在社會上謀生的手段。
隻能靠陳佳苦苦養著, 現在靠撿破爛為生。
陳佳費力地抬起頭，看著我。
眼裡沒了往日的精明，空洞無神。
嘴巴動了又動，最後艱難地擠出三個字：
「對不起。」
我背過身去, 早已淚流滿面。
讓老公趕緊開車離開。
我窮困潦倒時，明明和她是很好的閨蜜。
為什麼走著走著，就變了呢？
（完）
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