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畢業四年,她確實做到了。
淚水朦朧了我的視線,此時的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
手機仍舊沒有陳茵的消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在幻想什麼。
我點開了和陳茵的聊天框。
一條又一條的綠色氣泡在昏暗的光線下晃了我的眼睛。
陳茵對我的回復大多冷淡,卻從來不會無視我的消息。
也許那幾句簡單的回答,對她來說已經是為數不多的耐心。
我的指尖顫抖著,給她發去了消息。
【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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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陳茵開門的那一刻,我才從沙發上驚醒。
這一夜我並沒有睡好,迷迷糊糊之間,像是夢到了很多與陳茵有關的事情。
可笑的是,明明已經知道了陳茵並不愛我,在我的夢境裡,最清晰的竟然還是那一年父母的忌日,我因淋了雨發了高燒,陳茵徹夜未眠的照顧在我的身邊。
睜眼醒來看見她的時候,陳茵SS的握著我的手,嘴唇都因為擔心而顫抖。
我向她道歉,可陳茵隻是撲進我的懷中,將我SS抱住。
她當時所說的話,直到現在,我也仍舊記得。
她說,就算我們一輩子不結婚,她也會和我永遠在一起。
直到S亡將我們分開。
如今,我是真的要S了,可分開我們的卻不是S亡。
而是她的移情別戀。
又或者說,我從來都是那個下下策。
走馬燈一樣的回憶不斷地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以至於睜眼看見陳茵那張憤怒的臉時,我竟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直到陳茵用力的將手機朝著我砸來,額頭上傳來的疼痛才讓我終於回過神。
對了,和我戀愛八年的女友出軌了。
和她的初戀。
陳茵的眼神裡出現了一絲心虛,大概是沒想到我竟然真的會一動不動的任由她砸我。
可實際上不是我不想躲,而是此刻我的身體沒有任何的力氣。
隻是動一動手指,都讓我覺得疲倦。
「周榕你什麼意思!」
陳茵的聲音尖銳,讓我皺起了眉來。
我不明白,想分手的人是她,為什麼等我真的如她所願,她卻要表現出這樣生氣的樣子。
是為了在最後一刻都偽裝出愛我的模樣嗎。
還是因為提出分手的人是我,所以她覺得丟臉。
我抬頭,神情平靜的注視著陳茵的臉。
「八年,我煩了,所以我們分手吧。」
陳茵怒極反笑,連說了三聲好字。
「周榕,你有種,你他媽玩我呢!」
「分手就分手,你以為我離不開你嗎?!別他媽後悔了跪著來求我!」
陳茵撿起了地上的手機,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將門摔得震天響。
她大概來的很匆忙,連自己脖子上的吻痕都沒有時間蓋一下。
也好在現在的我沒有力氣和她計較,算是放她一馬。
陳茵很快就在社交媒體上公布了我們二人分手的消息。
朋友的關心讓我的手機不斷地震動著,吵得我頭疼。
可我暫且沒有精力回應他們的問候,因為現在的我正在廁所吐得昏天暗地。
看著嘴角那隱約的血跡,我的腦海中回想起了醫生和我說的話。
前期的症狀是吐血,到了後面就什麼都吃不下,我的胃會開始逐漸糜爛,疼痛會讓我難以入睡,以極快的速度衰敗下去。
可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
在生命面前,任何的男歡女愛都顯得格外的渺小。
我漱了口,強撐著力氣回到了沙發上,然後挑著回復了兩個關系不錯的朋友。
緊接著,我打開了中介平臺。
我是做室內設計的,當初買下這個房子的時候,裡面的所有裝修都是我自己規劃的。
每一樣東西,都藏著我和陳茵的回憶。
還記得當初,這房子是我送給陳茵戀愛六年的禮物。
原本,我是想要將房子記在她的名下的,畢竟陳茵是女生,雖然她是不婚主義,但我還是想要給她一個保障。
可陳茵卻拒絕了我,說什麼都不答應。
現在想想,這大概是她對我最後的一絲憐憫。
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和我在一起一輩子。
如今既然人已經不在了,這房子我也不打算留著。
賣了換點錢,說不定還能讓我多活一段時間。
很快中介就告訴我,下午的時候會來現場看房子。
我起身打算準備給自己弄點吃的,卻聽見門鈴聲響起。
門外的人是我多年的好友,蘇炳程。
開門的那一刻,他的疑問如同海水一樣的將我淹沒。
「阿榕什麼情況,陳茵怎麼說你們分手了?」
「你兩吵架了?八年的感情怎麼能說分就分呢,大家還等著吃你們的喜酒呢,你......」
「阿榕!阿榕?!」
我沒能聽完蘇炳程的話。
隻覺得眼前突然一黑,所有的聲音都變得格外的遙遠。
我暈了過去。
6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
蘇炳程就坐在我的床邊,看著他泛紅的眼睛,我就已經知道,他已經得知了我的病情。
身體仍舊沒什麼力氣,可我卻還有心情調侃他。
「幹什麼一副我已經S了的樣子,你不會是要哭了吧。」
可蘇炳程卻並沒有和往常一樣,因為我的話和我打鬧。
他隻是一臉嚴肅的看著我,問道:「你和陳茵分手,也是因為這件事?」
我看向窗外茂密的大叔,沒有回答蘇炳程的話。
可他卻將我的沉默當作了無聲的回應。
蘇炳程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我罵道:「周榕,你他媽以為你是什麼純愛戰神嗎?」
「你該不會覺得自己這樣很深情吧,你這個傻逼。」
蘇炳程罵著罵著,眼圈卻又一次紅了起來。
我嘆了口氣,安慰道:
「醫生說了,是有痊愈的可能性的,別哭了。」
他吸了吸鼻子,伸手胡亂抹著自己的眼睛。
「誰哭了,媽的。」
「怎麼就是你輪到這種事情呢,太他媽不公平了......」
是啊,我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怎麼就偏偏是我輪到這個事情呢。
可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沒有道理的。
就好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一起八年的陳茵要用這樣殘忍的方式對待我。
醫生建議我從今天開始住院,我拜託蘇炳程下午的時候帶著中介看一下房子,順便將家裡的東西整理一下。
我的衣服就暫且放在他的家裡。
至於陳茵的東西,隨便扔在門口就好。
蘇炳程驚訝的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在疑惑為什麼我對陳茵這樣不近人情。
可我畢竟生病了。
生病的人是最大的。
蘇炳程還是沒有多問,將我交代的事情一一辦好了。
夕陽西下的時候,我接到了陳茵的電話。
手機剛剛接通,電話那頭的陳茵便對著我怒吼出聲。
「周榕你什麼意思?!」
「把我的東西都丟在門口幹什麼!八年的感情你連最後的情面都不要了嗎!」
原來,陳茵也知道我們有八年的感情。
可她背著我和顧勉上床的時候,為什麼沒有想到我們之間還有八年的感情呢。
「不要了。」
「陳茵,你和感情,我都不要了。」
我掛斷了電話,將陳茵的聯系方式拉黑了。
屋外的天邊被晚霞籠罩,我躺在病床上,手卻止不住的顫抖。
我記得,和陳茵正式在一起的那天,也是這樣的晚霞。
火燒雲的天邊,紅了少女的臉。
讓我一時誤會,她是真的愛我。
7
和陳茵在一起,向我表白的人是她。
我原本以為,那天的偶遇之後,我和陳茵就不會再有接觸。
卻沒想到,她和我竟然同是學生會的幹事。
因那天的薔薇花,陳茵對我比別人都親近一些,在後來的聊天中,我們得知了對方的身世,更是生出了心心相惜的感覺。
但一開始的時候,我隻將陳茵看作與我同病相憐的好友。
我們經常一起吃飯,一起聊天,偶爾還會在周末的時候一起去看電影。
直到陳茵站在我的面前,帶著薔薇花說出那句喜歡,我才意識到,我面對她時那一份與眾不同的悸動,究竟是因為什麼。
陳茵是我的初戀,和她在一起之後,我從網上學習了很多戀愛的技巧。
想要成為一個能夠讓陳茵依賴和開心的存在。
雖然之後的她對我逐漸冷淡,可我一直覺得,這是因為我們之間已經失去了熱戀時的激情。
卻忘記了,真正相愛的人,哪怕激情褪去,剩下的也隻會是白頭偕老的愛。
這一覺,我一直睡到了深夜才醒。
打開手機卻看見了蘇炳程發給我的很多消息。
陳茵在社交媒體上公開了自己和顧勉的戀情。
她說,還好,兜兜轉轉仍舊是你。
除了二人的合照之外,還有一張雙手十指緊扣的照片。
陳茵的中指上,帶著一個鑽石戒指。
像是顧勉向她求婚了的樣子。
蘇炳程向我抱不平,說我生了病不願拖累陳茵選擇了分手。
結果她竟然這麼快就找到了下家。
可除了蘇炳程之外,剩餘的人都覺得陳茵是受夠了我拖著她不結婚,所以才選擇和我分手。
我沒有解釋,因為我知道,還沒到時候。
化療的時候是痛苦的,吃不完的藥打不完的針,做不完的檢查。
可最痛苦的,是在醫院無時無刻體會到的,S亡的威脅。
我常常聽見別的病房傳來壓抑著的哭聲。
有時候是病人自己的,有時候是病人家屬的。
那樣的哭聲讓我幾乎夜不能寐,我以很快的速度消瘦下去。
蘇炳程每一次來看我,總是紅著眼眶來,紅著眼眶回去。
我拉黑了陳茵的聯系方式,可她似乎是故意為了惡心我。
總是用不同的手機號,給我發自己和顧勉的日常。
偶爾是兩個人約會的照片,偶爾是顧勉送給她的花。
甚至還有二人事後在床上相依的照片。
每一次看到這些,我總會覺得自己的身體更痛了一些。
我沒有回復過陳茵,隻是將她發給我的所有短信全部都截圖保存了下來。
直到那天,蘇炳程來看我的時候,滿臉的憤恨。
「陳茵和那個男的要訂婚了!周榕,我真他媽的為你覺得不值得!」
這一刻我就知道,時機已經成熟了。
我不是一個聖人,被戀愛八年的女友背叛。
我雖然痛苦,卻也恨她。
如果不是因為生命垂危,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報復她。
而不是像現在,隻能用最幼稚的手段。
我將陳茵發給我的消息,還有那天他們二人相擁接吻的照片,全部都發到了網上。
標題是,「戀愛八年的女友要訂婚了,新郎不是我」。
在文章裡,我闡述了我們戀愛八年的各種細節,還有陳茵曾與我說是不婚主義的事情。
我寫的情真意切,洋洋灑灑好幾百字。
文章發送之後,我就關了手機,隔絕了外界的一切消息。
次日蘇炳程喜氣洋洋的過來,和我說陳茵瘋了。
8
「我靠阿榕你這一招簡直是太狠了!」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陳茵戀愛的時候出軌,他兩的訂婚宴直接就黃了,笑S我了,你是不知道陳茵那張臉有多難看哈哈哈哈哈。」
「要我說她簡直就是活該!那些之前說因為你不肯娶她所以陳茵才選擇和你分手的人,現在臉都被打腫了吧!」
「陳茵現在滿世界的找你呢,跟瘋了一樣。」
蘇炳程一邊手舞足蹈的跟我講述著他知道的事情,一邊削著蘋果。
當然,不是給我吃的,而是這個鱉孫自己吃的。
我的狀態不是很好,醫生已經禁止我吃這些難以消化的東西了。
「阿榕你趕緊好起來,我升職了,工資也漲了,等你好了我請你去吃香的喝辣的,狠狠的玩他個十天半個月的。」
我靠在枕頭上,聽著蘇炳程講述著等我痊愈後要做的事情,強忍住了想要咳嗽的欲望。
早就已經掉光了的頭發帶上了鴨舌帽,蘇炳程說著說著,揮舞著的手就僵硬在了空中,聲音也變得顫抖起來。
「阿榕,咱們說好的,三十歲那年還要一起去看比賽的,你別扔下我一個人啊......」
蘇炳程最近這段日子,不知在我的病床前流了多少眼淚。
我已經沒有心思調侃他了,隻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會努力活下去,拼盡全力。
可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成功的。
比如愛,比如生命。
雖然我努力的想要和病魔抗爭,可癌細胞還是一天一天的吞噬著我的生命力。
等陳茵找到我的時候,我看上去已經像是一個將S之人了。
她會找到我這件事,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陳茵向來是想要做到,就可以做到的人。
無論是事業上的越挫越強,還是和心有不甘的顧勉復合。
她一直都做的很好。
所以,也一定會發現我生病這件事。
陳茵站在我的病房門口,遲遲不願意走進來。
我注視著她顫抖的嘴唇,心中卻莫名的覺得有些好笑。
她在拋棄我的時候如此的斬釘截鐵,卻在看見我生病之後,露出了這樣不敢置信而痛苦的一面。
是因為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罪人嗎。
還是擔心這輩子都在愧疚之中度過。
陳茵最終還是腳步沉重的走到了我的病床邊。
她的視線落在了我的手臂上,上面因為最近這段時間的治療,留下了大大小小的針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