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為蘇蕊還在鬧著「小脾氣」,並沒有將地址發給他。
這一天,他由慌張變得害怕。
「蕊蕊,你在哪裡?!
「蕊蕊!蕊蕊!!你們不要傷害她!!
「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喂?喂!!」
我漠然地看著他急得在黑影下猶如困獸般團團轉。
看著他絕望地將手機砸在地上,蹲下來抱頭痛哭。
轉身離開時,他突然抬起頭朝我的方向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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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站在路燈下的渾身氤氲著柔光的我。我卻看不清此時此刻陷入陰影裡的他是什麼表情。
他慢慢地站了起來。
曾經互相扶持的兩人,此時一明一暗隔路相望。
這條將我們隔開的水泥路,仿佛天塹,隔斷了以往我們所有的默契、團結、希望,和對未來的向往……
它就像是命運的大手,將我們生生推向了不同的方向。
此時此刻,我終於明白,在前世,裴爍的恨為什麼那麼深。
畢竟,要不是我掐斷那通電話,就不會有後面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隻是不知這一世,我沒掐斷電話,他會不會依然那麼恨我。
21
之後的三個月裡,裴爍越發失魂落魄,時常在深夜買醉、痛哭。
練習時頻頻失誤。
有一次,一個極為簡單的空中一字馬動作,他竟沒抓緊紅綢,害得自己和搭檔從半空摔了下來。
他的右手因此而骨折。
方老師很生氣,認為他不適合二人乃至多人協作項目的表演,將他的搭檔調給了別人。
三個月後,他的傷剛好,就和前世一樣接到了蘇蕊的求救電話。
他報了警,可是警方才和緬方警方聯系協商,還沒來得及營救,蘇蕊的「臨終」電話又來了。
電話內容我沒聽到。
不過那天,他將自己關在宿舍裡一整天。
方老師擔心他出事,在門外一直守到半夜他打開門。
第二天,他一臉憔悴地出現在練功房。
滿是紅絲的雙眼冷冷地看向我。
蘇蕊可真是厲害,不知道她「臨終」前又灌輸了些什麼。
他最終還是恨上了我。
隻是,和前世純粹的恨相比,這一次他明顯極為掙扎。
因為他清楚,最終導致蘇蕊「慘S」的罪魁禍首並不是我。
而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將自己作「S」了。
裴爍真是個好演員。三天後,他跪在練功房門口向方老師懺悔,為自己被蘇蕊迷惑導致和獎杯失之交臂而道歉,為自己的墮落和不思進取道歉。
方老師心軟,原諒了他。
「韶華,對不起。給我個機會,讓我還給你一個冠軍。」
他那樣哀哀地看著我,仿佛真的愧疚不已一樣。
我正在進行的拉伸動作絲毫未停,看也沒看他一眼:
「我一個人,也能奪冠。」
隻要足夠努力,就會擁有絕對的實力,就會擁有不懼任何風浪的勇氣。
22
方老師雖然心軟,但她很清醒。
她不放心將任何一個女孩的生命安全再交給裴爍,轉而勸裴爍也跟我一樣走單人路線。
但獨舞對於曾經主練綢吊的裴爍而言,絲毫沒有優勢。
畢竟,在綢吊二人組中的男性而言,他們更重要的是力量,靈動相較普通舞者就顯得不足了。
加上裴爍要分心在追我的事上,他的事業進展很慢。
是的,他和前世一樣,為了減輕自己內心的痛苦,慢慢將恨意轉移給了我這個發泄對象。
與其惱恨自己的無能隻能眼睜睜聽著喜歡的人S,與其自己痛苦、難受、悔恨,不如轉移成對他人的痛恨。
他開始在大家都練功結束後留下來加練,想要借此送我回寢室。
開始買些小玩意送我,遇到節日,還會買花。
前世我以為他浪子回頭,以為他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心,慢慢接受了他。
這一世,我也嘗試著努力讓自己慢慢接受他。
畢竟,我還要靠正當手段將他繩之以法。
不過,有人成了裴爍靠近我的攔路虎。
秦朗不知第幾次朝他亮出拳頭:
「裴爍,給老子滾遠點兒!再看到你接近韶華,老子揍S你!」
他那樣擔憂地擋在我面前:「韶華,別信他!你擦亮眼睛啊!」
我自然不會信裴爍。
不過,我還是撥開了秦朗。
他受傷地抓著我的肩膀:
「戀愛腦會害S你的!
「韶華,我最近老是頻繁做一個夢,夢見你被裴爍害S了!!」
23
兩年後,我站在決賽的賽場上時,眼前劃過的是爺爺一手拉著我的手,一手指著不遠處的山林:
「看!囡囡,狐狸!」
那是一隻幼小的受了傷的白狐。
它的眼睛黑漆漆滴溜溜的,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媚笑,又像是在祈求我們救救它。
我們將它帶回了家,給它取名「小狐」,一直養到大。
它的一抬頭一擺尾,我都是那樣熟悉。
音樂響起的時候,耳邊傳來的是方老師的那句話:
「韶華,你可以的。舞蹈不僅僅是肢體動作,它更是情緒的表達,是靈魂的韻律。跳吧,跳出小狐狸的嬌俏和可愛,跳出它的嫵媚和靈動。」
兩年了。
不,應該說十五年了。
我終於可以站在舞臺上追逐心中的那道光,成為更耀眼的自己。
這一次,我不依仗任何人。
我的一顰一笑,一抬手一踮足,仿佛就是驕傲又嫵媚的小狐。
才不過幾個動作,就聽得評委席上傳來一聲:「啊——」
我媚笑著看過去,卻見最年輕的評委捂著嘴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那雙眼璀璨如星,我知道,他上頭了,被天真爛漫活潑靈動的小狐狸「勾引」了。
一曲舞蹈,伴隨著他不斷的驚嘆和陣陣如雷的掌聲。
我的汗水和淚水,在今天,在璀璨的燈光下,終於可以被所有人看到和認可。
比賽結果正如我所料,我憑借舞蹈《小狐》一舉奪魁。
同時,順利出圈。
網絡上好評如潮。
網友們驚嘆於我的媚骨天成,驚嘆於我的風情萬種,更驚嘆於為什麼我包裹得那麼嚴實卻那麼性感。
24
我在謝幕時望向觀眾席中的裴爍。
他怔怔地看著我,不知在想些什麼。
或許是後悔?或許是不甘?
我和他同樣的起點,最後卻站在了不同的終點。
他這兩年,耽於仇恨和逐漸撕裂扭曲的心理,放棄了夢想,舞蹈技藝毫無進步。
而我,卻成了他當初想要成為的人。
下場時,他迎了上來,手捧鮮花屈膝在我面前,向我求婚了。
我抬頭望向前方,卻見秦朗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紅著眼眶看著我。
我接過裴爍手中的花束,低頭看向他:
「裴爍,你真的愛我嗎?」
他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我笑了。
笑他的自欺欺人。
「那……訂婚之前,我們去旅遊吧。」
25
出發的日子被我定在和前世一模一樣的那一天——5 月 20 日。
在高鐵上,我問:
「裴爍,假如有一天,爺爺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會害S他嗎?」
他一愣,許久之後才說:
「怎麼會呢?」
「如果你認為是我害S了你最愛的人,你會害S我嗎?」
他揉揉我的頭發:
「韶華,你說什麼呢?怎麼今天古古怪怪的?你不就是我最愛的人嗎?
「以後不準說S啊活啊的了。」
這話,要是放在前世我興許會感動得流淚。
可是,現在聽來隻覺反胃。
這兩年,他已經變壞了。
蘇蕊「S」後,他就和當初跟著蘇蕊的那幫小混混有了接觸,為了金錢已經慢慢開始接觸他們的「業務」了。
我,就是他的投名狀。
也是他犯罪道路上的開門紅。
現在的我終於明白,原來裴爍之所以將我送往xx,不僅僅是為蘇蕊報仇。
想來,更多的應該是貪欲。
他,是為了自己。
第二天,我們來到了前世我被迷暈的地方。
裴爍抿了抿幹裂的嘴唇:
「韶華,早上忘記帶水了,你等等我,我去前面買兩瓶水來。」
我瞥了一眼不遠處停著的面包車,當初我就是被這輛車帶走的。
「好,我就在這裡等你。」
26
十五分鍾之後,裴爍打開了面包車的門:「趕緊走。」
看到我坐在裡面,清醒地看著他時,不由得一驚:「你……」
我拍拍身旁的位置:
「裴爍,看來,我得請你吃個牢飯了。」
一隻銀色「镯子」扣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被押進車,坐在了我的身旁。
我微微笑著:「要把這個故事講給你聽嗎?」
「哦,對了,此時此刻,你應該很想和一個人通話吧?」
我撥通了視頻電話。
很快,那一頭便出現了蘇蕊的面孔。
裴爍震驚得不能自已。
原來,他到現在才知道蘇蕊其實還活著!
他到現在才明白,一切都是蘇蕊布的局。
而蘇蕊卻對著屏幕大罵:
「裴爍,你個狗娘養的,竟然是叛徒!!」
呵,她不知道,叛徒是她自己。
27
前世她在我臨S前,話實在是太多了。
前世,她扯著我的頭發,惡狠狠地說著對我的恨。
她說都是我做警察的父母親,害S了她母親。
她說S人兇手的女兒怎麼能眼裡有光呢?怎麼還能懷揣夢想呢?
說我就應該要活得像是陰溝裡的老鼠。
所以,她想方設法接近我。
卻發現我根本不出學校,每天除了練功就是練功。
後來,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接近裴爍,才讓裴爍喜歡上她。
她說我到xx的前八個月之所以能那麼「幸運」地委身於那個頭目而免遭其他更慘無人道的N待,是因為在國內的蘇建華病了。
她怕我被人玩S,她不能親手報仇,才拜託那個小頭目收了我。
她是那樣得意於自己是怎樣將一個好人徹底地拉下深淵。
說裴爍心智一點兒都不堅定,在她的手下帶著他享受了幾次之後,就被金錢迷了眼,一步一步成了他們的幫兇。
我靠著她前世顯擺的這一切,和警方取得了聯系。
以我父母和蘇蕊母親的糾葛為切入點,向他們舉報了五月二十一日將要發生的事。
警方嗅覺何其靈敏。
很快,就查到了蘇建華的住院地址,拘捕了他們父女二人。
與此同時兵分兩路抓捕裴爍及其同伙。
幾乎就在前後腳, 裴爍和蘇蕊在不同的城市被抓。
這下,他們可真的被鎖S了。
所以說壞人S於話多,真不是假的。
28
蘇蕊終於如她所願,過上了陰溝裡的老鼠的生活。
未來, 還有更「刺激」的在等著她。
一個月後, 裴爍自S了。
聽說他在大牢裡吃盡了苦頭。
有一天被撿肥皂時掙扎摔到了頭。
從那天起, 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時常喃喃地流淚:「對不起……對不起……」
其實,我知道他說的對不起是什麼意思。
他的家庭也不富裕,從小過慣了苦日子的他對金錢有著超乎尋常的渴望。
他媽媽去世後,爸爸在工地搬磚掙錢供他練綢吊,就是希望他將來能多掙點錢。
他之所以會那麼容易被拖下水,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爸爸生了癌症, 需要很多錢治療。
裴爍S前我去看過他。
說了幾句話:
「裴爍,當初全國大賽前,你要是掛斷了蘇蕊的電話,也許那一天就站在了領獎臺上。
「你靠努力和汗水成為了最璀璨的那顆星,掙到了光明磊落的錢,你爸爸一定很開心。
恍惚間有人踢了我一腳,將手機貼在我血肉模糊的右耳邊。
「不人」「還用擔心那點醫療費?」
當時他神情便不對了,愣怔地應了一聲:
「對呀,要是掛斷了那個電話。」
堂堂七尺男兒,那一瞬間眼淚倏地滾落。
看吧,到頭來, 他還是覺得該掛斷那個電話。
前世我的抉擇沒有錯。
29
我走出監獄大門時, 秦朗迎了上來,陽光灑在他身後,氤氲著一層溫暖而又朦朧的金光:
「還恨嗎?」
「恨呀。」
我朝他笑了笑:「不過, 總不能一直陷在仇恨裡毀了自己啊。」
那不就和前世的裴爍一樣了嗎?
「人啊, 這一生, 就是努力過, 爭取過,得到過, 失去過,失而復得過,然後學會放過。
「放過別人, 更重要的是,放過自己。」
他抬手要來摸我的頭發,被我輕巧躲過, 隻得訕訕地抓抓自己的後腦勺:
「怎麼突然好像大徹大悟了?說得可真有哲理。」
他指指坐在他車裡的爺爺:
「我和爺爺商量好了,隻要你同意, 就雙方家長見個面, 早點把婚期定下來。」
「我不同意。」
我抬手擋在眉間, 仰起頭眯著眼望向湛藍的天空。
我才二十出頭,不能辜負這韶華,還要追求更大的舞臺, 為什麼要陷在婚姻裡呢?
不過,若是對方是真愛,能帶給我更積極的情緒價值,我也不懼於付出自己的愛。
所以, 我回過頭來看著他,真摯地補上了兩個字:
「暫時。」
人生還長,還有機會。
不是嗎?
本文完




